拍賣會罷,賈琮、葉清一道陪著黛玉去探望了林如海。
如今有四個宮人,日夜輪班照顧林如海,擦洗身子,灌喂湯汁。
又有尋常富貴人家都未必用得起的冰鑒日夜清涼著……
左右宮里冰窟里有的是冰,而往年需要賜冰的宮妃皇子、宗室諸王多已灰灰。
之前被崇康帝拘起廢黜的宗室諸王們,日夜期盼著武王能大赦他們,還他們自由和幸福,但為他們說項的大臣,此刻正在前往寧古塔的路上……
崇康帝能為了后嗣之君痛下辣手,武王為了賈琮,只會做的更狠。
所以天家空出來的資源,就足夠賈琮去揮霍了……
葉清和賈琮并肩站在臥房屏風后,看著黛玉用帕子為林如海擦拭著臉和雙手。
葉清明媚的大眼睛看向賈琮,用目光問道:林妹妹她老子,還有得救沒得救?
賈琮微微搖頭,示意沒希望。
放在后世植物人都沒什么希望,更遑論現下。
葉清挑了挑眉尖,用眼神示意道:你妹妹就這一個爹,你不想想辦法?
賈琮無語的看著她:老子又不是神仙,你以為是生孩子么,我想想辦法……
葉清會意之后,明媚的一雙眼睛中,眼神立刻變了:說到生孩子,我又想起了一式……
賈琮登時皺起眉頭,一臉的嫌棄:你害臊不害臊?
葉清揚起修眉:昨兒一讓我跪著伺候你的時候,怎不說害臊?
賈琮:……
正在二人十分不要臉的眉來眼去時,忽察覺不對,二人齊齊轉頭往前一看,就見黛玉正面色古怪的看著緊緊挨在一起的二人。
二人立刻拉開距離,賈琮竟還指責一句:“你挨我這么近做什么?”
此言一出,別說葉清咬牙切齒,連黛玉都受不了,上前去拍賈琮的胳膊,嗔怪了聲:“什么嘛!”
賈琮呵呵一笑,道:“頑笑話……走罷,咱們回宮了,太后、父皇他們怕要等急了。”
“一千三百萬兩?這么多!”
慈寧宮壽萱殿內,武王聽完賈琮之言,饒是以他不知柴米貴的皇子性子,都忍不住側目。
還有太后,也想不明白區區一張方子,緣何就能變成一座金山來。
賈琮微笑道:“其實也不算多,真要將方子掌在天家手里,不斷擴充產能,這些銀子也就是二三年的利潤罷。只是若如此,吃相未免難看些,晶瑩雪并非山河礦脈,和鹽一般,是百姓民生所需。十年之后,這份方子還會再擴散開來,由十八份變成一百八十份,乃至更多。”
武王贊道:“太子心懷黎庶,有大氣魄,是好事。只是之前你告訴朕,天家仍不缺進項,不知是什么法子?”
賈琮笑道:“這晶瑩雪說白了,就是由市面上尋常蔗糖制成的。只是用一種秘方,將蔗糖內的顏色給濾去。這秘方里要運用一種奇物,制糖時加入這奇物進行攪拌,可將暗紅色的唐汁,變成透明色,再煮熬后,便成了晶瑩雪。天家雖賣了秘方,但這奇物的制作法子卻沒一并賣去。他們必須要從豐字號……就是兒臣之前從皇商處借的那家字號處去買。所以,天家依舊會源源不斷的有進項。”
別說武王,連葉清和黛玉的臉色都變得十分精彩起來。
太后想了半天才想明白,道:“合著,元壽只賣了半個方子,就收回來半個國庫?”
武王正色問道:“那些商人能愿意?”
賈琮呵呵一笑,眼睛微微瞇起,道:“現在還不能收商稅,天下這根弦已經繃的太緊了,不敢再有大動作,兒臣怕繃斷了。尤其是,軍中正在大清洗……所以兒臣才想用這種法子,來解決這個問題。至于他們愿意不愿意,兒臣以為,他們會愿意的。”
“諸位諸位,稍安勿躁,聽本官說完,有你們開口的機會!”
內務府衙堂,在得知將蔗糖化為晶瑩雪的“香竹炭”還需要另購時,那些拍得秘方的商人登時就炸鍋了。
若如此,他們拍這方子還有個鳥用!
邱三不慌不忙,用木槌敲了敲高幾,讓眾人安靜下來后,解釋道:“這香竹炭的方子不能流露出去,是有苦衷的。這東西,原是太子殿下為錦衣指揮使時尋得的古方,用來為先帝過濾飲水和膳食的寶物,可化解天下絕大多數的毒物。后來再一次化解糖水時,無意間發現了糖水變得澄清,這才有了后面改良后的晶瑩雪。你們說說,這方子敢流露出去么?本官就算給你們,你們敢要?若是讓歹人得到了此方子,想出法子繞開香竹炭,出了事,你們哪個擔待的起?如果有人敢擔待,現在本官就可以給你們這香竹炭的方子。”
這他娘的不是在欺負人嗎?
邱三又笑道:“你們難道以為內務府會給你們高價?你們把殿下想的太淺了些。蔗糖是原料,值幾何你們心里有數,同樣一斤糖,可紅糖還不到晶瑩雪的一成。就算這香竹炭占三成價,你們還有六成的利!這還不算你們字號里有這圣品,能引來多少客人。還是那句話,如果誰覺得吃虧,現下就能反悔,還未簽訂文書,一切都來得及。不瞞諸位,本官是真想留幾處地兒,由內務府的皇商來賣。有沒有?有沒有?”
有個屁啊!
雖然被狠狠割了一刀肉,可剩下的依舊無比肥美。
而且邱三也說到了點子上,他們的商鋪內有這滋補圣品在,那會吸引來不知多少大客戶來,帶來的利益無可計量。
所以,也就沒人拿邱三說的事當真……
不過,到底又割了茬,難免面色不好看。
邱三笑道:“諸位,你們再想想,若果真將香竹炭的方子傳了出去,風險且不說,你們難道真能保的住?到時候被人或偷或搶或巧取豪奪了去,你們未必真有法子。真要到后面香竹炭滿天飛,就算錦衣衛能抓住賊頭,可你們的損失也彌補不了。如今這般,有內務府為你們保著,若有人想讓你們分享這方子,你們只管讓他來尋我們內務府。這等好事,若換作是我,絕不會有什么不高興之處。”
眾人聞言,再無脾氣。
簽訂好文書后,又商討了陣細節,便散了。
入夜時分。
葉清引著黛玉并一干賈家姊妹們往太液池消暑,賈琮則在崇仁殿處理一些公務。
雖說他將大權悉數下放內閣,但對于一些基本的東西,他仍要過目。
譬如,官員的變動,終究還需要他來圈個圈,示意允許,畫個叉,示意不準。
當然,如今他只畫圈,沒怎么畫過叉。
他也要將朝中五品以上的臣子大都有個印象,三品以上的,都要熟知其為官經歷和主要政績。
再加上九邊始終以八百里加急和京中互通著消息,這些賈琮自然無法不過目。
軍機閣的架子至今還未再搭建起來,這是賈琮稟奏武王之后決定的。
安南大戰之后,他要用軍機閣的位置,調離一下老將,脫離野戰軍,讓他們入軍機閣,發揮更大的作用……
天子,從來都是安全感最低的人。
所以,賈琮能放政權給內閣,卻不會放軍權給軍機閣。
忙碌了兩個時辰后,東宮總管太監王春稟道:“主子爺,三姑娘請來了。六宮一司的尚書、宮正也候著了。”
賈琮“嗯”了聲,手中筆未停,道:“傳。”
王春忙躬身退下,未幾而歸,就見探春和七個宮中女官進來。
那七名后宮女官依禮拜見,探春也想跟著見禮,卻見賈琮撂下筆,同她招了招手,讓她上前。
探春見之,咬了咬紅唇,繞過跪伏一地的女官,一步步向前。
賈琮指了指一旁的椅子,王春忙上前搬起,搬到龍紋大案左近,賈琮對探春笑道:“坐,今兒有事要勞煩三妹妹幫忙呢。”
探春到底有英偉之氣,看了賈琮一眼后坐下,問道:“三哥哥尋我有何事?”
賈琮看著探春的俊眉修眼,和眉眼間的一抹羞意,笑道:“今兒太后又同我說了,后宮無主,沒人掌著,日子久了實在不像。你林姐姐的性子你也知道,實管不來這些。她就同我說,將此事托付給寶姐姐、三妹妹和平兒姐姐,再合適不過。我尋思著倒也好,只是寶姐姐身子還虛,一二月內不好操勞。平兒姐姐那里我倒是說了,可她只愿打個下手,斷不肯當主事的,我實在沒法子,只能厚顏請來三妹妹,幫哥哥管管這后宮之事。”
地上的七名后宮女官伏在那里,紛紛心驚。
她們早就聽說過賈琮的大名,尚未歸宗天家時,就聽聞這位錦衣衛指揮使心狠手辣,手段端的厲害。
這會兒眼見她們跪在地上,連叫起都不叫起,分明是個下馬威啊。
卻不想對潛龍在外時的姊妹這般看重,言語親切。
如此,她們心里就有數了……
而探春聽聞賈琮之言,一張俏臉登時布滿紅暈。
將后宮之事托付,那豈不是說……
“三哥哥前兒不是說,過幾日送我們姊妹和林姐姐一道回家么?”
探春低著臉小聲問道。
賈琮微笑道:“她們回,三妹妹就別回了,大婚之事后宮也要忙成一團,沒個掌總坐鎮的,還不亂成一團?三妹妹可愿幫我這一忙?”
探春聞言,抬起嬌羞美艷的俏臉來,水靈靈的一雙眼眸看了賈琮一眼,然后點點頭道:“愿意。”
賈琮呵呵一笑,對她道:“這七位便是掌總后宮諸事六宮一司的女官兒,有尚宮、尚儀、尚服、尚食、尚寢、尚功六位女尚書,還有宮正司的宮正,都是四品官,熟悉宮中一切舊例。三妹妹和平兒姐姐的事,就是管好她們。平兒姐姐心太軟,許多事不愿較真兒。但宮里的事,又不得不較真兒,否則一出事便是大事。三妹妹才自精明志自高,冰清玉潔,聰明過人,又素有英豪之氣。遇見不平之事,定能嚴加管教。如今這宮里便是咱們的家,三妹妹只管放開手腳去管。見哪處不合適的,不好的,也只管去改!哪個敢陽奉陰違,暗地里使絆子的,不用再請示哪個,直接讓李蓉拖下去打板子,丟進掖庭去。咱們是新來的,也不認得許多老臉。”
底下七個女官,一個個面色發白,心里生寒。
就見那位賈家三姑娘,又羞又喜的點頭應了聲:“嗯!”
賈琮對她笑了笑,方對那七名女官道:“都認得人了?都認得了,明兒起有事就尋孤這三妹妹罷。宮中一應規矩和禮數,各司執命,都同她說清楚了。該怎么做事孤就不再贅言,只哪個若以為她年輕好欺負……孤是真不認得你們的老臉。”
那七名女官連忙叩首,一再表忠心。
賈琮同探春使了個眼色,探春也是心靈剔透的,知道該她唱紅臉了,忙說了起子“請諸位嬤嬤多指教”的話。
又約好了明日再會后,七名女官便退下了。
等她們走后,探春再看正笑吟吟看著她的賈琮,心口一跳,俏臉又紅了起來,脈脈回望著賈琮的眼眸,輕輕喚了聲:“三哥哥……”
……“杰眾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