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指又道:“這件事,要和士卒們說清楚。*隨*夢*小*說w.suimeng.lā就說此次出征就是為了保證自己家的收獲及時,各個村社都會組織人手互相幫著收獲的。”
“要讓士卒們知道,這一戰的目的是什么。這就是各個連隊代表、士卒委員們接下來要做的事。”
庶輕王聞言,有些擔憂地說道:“這樣會不會走漏了消息?若是被越人知曉,恐怕不能夠達成目的啊。我聽說,在咱們沛邑,很多各國的細作間諜……”
六指笑著搖搖頭,想到了之前他們這一級的人開會的內容,適主持的,就是探討這件事的可能性。
想了半天,竟然絲毫沒有意外的可能。倪、費都是小國,城墻不高,民心不聚,以在滕地的經驗來看,工兵挖掘配合火藥,很容易攻破現在的城墻。
至于越人在屁股后面追趕,更不需擔心,越人大軍出動,根本追不上輕壯的義師步卒。
不以大軍出動,若只有數千人,那就是送菜,不需要騎兵炮兵和劍盾兵的配合,也一樣可以吃下數千人的追擊隊伍。
選擇殺雞儆猴的第一座城邑,正是倪國的都城,用適的話說,早晨吃飽飯走的快些晚上就能到。
因為滕城在后世稱之為棗莊市滕城區,倪國的都城在棗莊市山亭區,腳步快一些的人,當真是可以一夜抵達的。
越國想要奪回滕國,倪國就是橋頭堡,沒有第二條路可走。
倪國攻破,攪合了會盟后,費等小國必然心驚,定會想辦法找借口不參與會盟,或者拖延時間。
越國又必須得到費國的支持,才能支撐大軍反攻滕國。
而如果倪城可以數日攻下,并且一擊遠遁,那么從沛縣過泗水,數日內墨家的義師就能抵達蘭陵。
若是蘭陵被圍,越國必會回師。一旦蘭陵攻破,距離越國的都城瑯琊就不遠了。
越國內部很亂,數代弒父上位,攻城能力強悍的墨家義師只要顯示了手段讓越王翳確信墨家攻城之術不下守城之術,那么墨家義師一到蘭陵,他就必須要回師。
這算是經典的圍魏救趙,只不過墨家商量后決定不在必經之路伏擊,而是盡可能把戰場設在滕地。
一則決戰的時候在內線,后勤支援充足,新修的滕城和城外的三座衛城堡壘,可以拖住越人,發揮墨家守城的優勢。
二則在外線作戰稍有不慎,可能就會出大問題。固然可能來一次經典的回師半途的設伏,但也可能出現意外,這意外是墨家現在無法承受的,因此也只能選擇在內線決戰。
適率領的這六個旅,主要就是拖延時間,展示攻城水平,散播政治宣傳,恐嚇越王逼迫他回師折騰,從而為沛縣的夏糧收獲爭取一個極佳的外部環境。
完成任務后就可以快速跳回內線,與留守在滕國的公造冶手中的主力會和,疲憊越人之后約戰越國,一戰解決泗水流域的歸屬權。
越國縱然不善于車戰,但是平原會戰依舊不敢缺乏戰車,這就導致越國的主力行動必然遲緩,根本追不上輕裝的義師。
而義師有火藥和掘坑接近攻城術,又可以保證輕裝的義師可以破城對越王造成心理威懾。
再者墨家有騎手斥候,可以比越人更廣泛的掌握戰場局勢,早在當年滕叔羽被禽滑厘射傷之后,墨家就準備東邊的事,一直在勘察繪制地圖和路線,在追逐和反追逐上擁有絕對的優勢。
六指等旅一級的軍官也都認可適的想法,而且仔細規劃之后也確實很難找到出現意外的可能,這就是六指等人信心滿滿的原因。
庶輕王的意思,是擔心沛地的越人探子會把消息傳遞給越王,但是這種擔心是沒必要的。
這不是陰謀,而是就是告訴越國自己要這么干,不但要告訴,還要生怕越國人得到的消息不及時不能夠被調動。
大軍追不上,分兵打不過,小城守不住,這就是雙方的區別,也就導致越國就算知道,也無可奈何……倪國攻破只需要數日,倪國的攻破是在告訴越王墨家一旦可以攻破蘭陵,那么瑯琊就危在旦夕。不管真假,越王翳都必須回師,因為他不敢賭,因為墨家的義師真的可以輕松破城,而不是只是嚇唬人。
具體怎么打,自然不會傳遞到每個士卒都清楚,但是整體戰略和目的,卻可以安穩軍心,提振士氣,這是無所謂的事。
六指解釋過后,庶輕王終于明白過來,放下心。
最后,六指道:“三日后就要集結,先前往滕國。在那里進行補給,你們回去后把這消息傳達下去。一定要記住,告訴士卒們,是為了家里收糧,必須把這個說清楚。”
又布置了一下其余的事務,便散了會,庶輕王和於菟回到連隊,也立刻宣布了這一系列事。
果然,士卒頓時安心,軍心大盛,因為沛縣墨家的基層控制力很強大,可以做到說的“互相幫助完成收割以交相得利”這件急需要組織力的事。
因為知道可以做到,所以這些話就不是空話,就是可以被信任的。
三日后,六個旅外加工兵和一部分雙馬斥候整隊完畢,誓師后開赴滕城。
在滕城休息了七日后,終于得來了消息,倪國的國君帶人前往越地邊境會盟,已經出發四日。
消息傳來,在滕國的義師立刻分發了武器彈藥和干糧,整理齊備,準備奔襲倪城。
庶輕王領取了一百枚鉛彈,可以打六十次的火藥,十斤干餅,這是每個士兵都必須攜帶的。
除了這些之外,連隊還分下來了鹽、腌豬油、咸魚干等咸菜,需要連隊分批攜帶。
庶輕王有些不解,每個連隊要攜帶二百斤鹽,還要攜帶一些鐵制農具和一部分亂七八糟的小玩意。
均分到每個人的身上,其實也不多,也就沒人多背兩斤的東西。
司馬長和連長以及他這個連代表,又必須發揮帶頭作用,比士卒們多攜帶一些。
旅內的矛手也會幫助火槍手攜帶部分火藥,這一次徹底放棄后勤,現在他只知道要攻倪城,并不知道下一步去哪,但卻知道肯定不會是打完倪城就退回。
那里無險可守,也不是改造之后的滕城堡壘,攻下來若是死守毫無意義。而攜帶這么多的火藥和咸菜鹽,很顯然是準備打下倪城后繼續向東,搞的動靜大一點,這樣才能震撼越王。
分發完畢后,近萬人集結整隊,天明出發。
這一路上,庶輕侯極為震撼,他沒來過滕國,更沒有親眼見到改造之后的滕城防御。
整個滕城如今就像是一只伸開了刺的刺猬,依托舊城墻改造后的行墻突出,上面已經布置了幾門銅炮,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出了滕城不過二十里的必經之路上,又是一座新建的堡壘,比滕城要小得多,但是形制卻和滕城差不多,參差不齊,扼守著從倪國方向進入滕國的要路。
這樣的堡壘一共三座,都卡在要道上,越國大軍想要進入滕國,就必須要攻克這些堡壘之后才有機會,否則后路會被掐斷……越國必須考慮到守城術名聲在外的墨家有足夠的能力堅守滕城許久,那就必須考慮到后勤運輸的問題,也就必須要拔掉這些堡壘才能大膽地展開兵力。
而滕城,距離沛縣最近的近滕鄉,不過幾十里。可距離越國的瑯琊,卻有數百里。
庶輕王心想,這一次就算堅守,越國也可能知難而退,只不過既然說要一戰獲取二十年和平,那么看來這一次是不會打成商丘或是牛闌邑那樣的防御戰了。
他一想,這樣也好,不然就算能守住,可是在自己這邊打仍舊會影響到各家的生活。
真要是能夠調動越人來回折騰,選擇合適的時機進行決戰,以后或許真的就不用和越國打仗啦。
他這樣想著,便在夜里扎營的時候,和士族們說了說自己的想法。
百十號人圍著火堆,聽他在那里聊天,然后就聊到了家里的事。
一個新服役的年輕人看著火堆道:“馬上就要收土豆了,收完土豆還要種上墨玉米。去年收完,我拿著鋤頭在兩畝收完的地里刨出來百十斤,那可都是能賣給酒坊的。再說養豬也好啊。”
“今年我走了,家里面肯定忙不過來,就算村社其余共耕一伍的能幫忙,那些藏在地里的可沒時間去刨出來了……”
庶輕王也想到自己家里的事,若是在家,上個月正是趁著夏收之前撈紙的時候,現在卻錯過去了,也不知道村社里組織的怎么樣,是不是做完了這些事。
想到這,他便與眾人道:“正因為這樣,所以才要打這一仗啊。這一仗打完了,聽說希望泗水各國盟誓非攻,到時候認同咱們墨家道理的人就更多了,也就不用每次都動員這么多人了。”
“再說,要是不出去打,就在家門口打,那既要看著越王收獲咱們地里的糧食,又要出動各個村社的人運糧支援,那反而更不好。”
“今年雖然過得緊巴點,可是比起之前可要好多了。十年前,我可從沒有天天都有粟米吃的日子啊,春夏都要吃荇菜葵菜采薇菜蕨以充饑……”
有些是他真摯的情緒,有些則是聽六指講的道理,很多道理淺顯易懂,正合人心,顯然正是出自宣義部部首的手筆,這一點庶輕王很確信。
他用很家常的道理,講出來為什么要打這一仗,又把自己學習到的墨家樂土之說暢想了一番,聽的眾人連連點頭,眼神中滿是希望。
就在這時,庶輕王看到旁邊幾個人正朝這邊走來,夜里宿營非得許可或是巡營不得亂竄,這是軍規,顯然這幾個人非是尋常士卒。
他仔細一看,正是適和六指以及旅帥,正朝這邊走來,庶輕王急忙起身,就聽適說道:“講得很好嘛,繼續說啊,我也來聽聽……”
庶輕王咧嘴一笑,心說你還用聽啊?這些道理還不是你講給我們的?可聽到適說他講的很好,他心里也極高興,也知道墨家內部的道義是人人平等,也就沒顧忌那么多,繼續講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