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國野心家  第二百零七章 超前

類別: 歷史 | 上古先秦 | 戰國野心家 | 最后一個名   作者:最后一個名  書名:戰國野心家  更新時間:2018-12-02
 
齊國貴族對于箕子朝鮮并不陌生,齊國多從朝鮮進口文皮、毤服,海上貿易也已經出現,箕子朝鮮的精華地在后世的遼河平原附近,齊國多有商人從那里轉運貨物以獲利。

朝鮮半島的話,一些齊國商人也不陌生,經萊地過長島,沿著長島到遼東,再從遼東沿著海岸線一路到朝鮮半島南部進行貿易。

田午知道這是謀士為自己找的一條最后的路,也似乎是失敗之后唯一可行的路。

躬身謝過之后,田午心想:若去苦寒之地隱姓埋名,雖然憑借貴族的家傳學識也足以出仕,自己家族的祖先不也是從陳國覆滅之后在齊國積累了百余年這才發力的嗎?

真若是逼到那一步,也只有此路可行了。

身邊死士也都表示到時候愿意追隨,終其一生絕不背棄,至于那些想要跟著他叛亂以求更多利益的貴族,顯然是不可能走這條路的。

年紀尚幼的田午本來不可能體會什么是黍離之悲。

可當謀士今日說起若是事不成逃亡箕子朝鮮的時候,田午卻可以感觸到當年箕子過宮室而唱黍離的心情。

想到可能真的會有那樣一日,田午渾身忍不住抖了一下,長嘆一聲。

“悠悠蒼天!此何人哉?”

高高在上的天帝啊,到底是誰逼著自己要考慮遠走他鄉之事呢?

唱過之后,眾人都哀,田午止住了這遏制不住的情緒,揮淚之后,便又開始思謀今后之事。

幾日后,大軍集結,開始在這塊狹小的范圍內展開。

田午只說自己染了疹子,不能夠見風,藏于車內指揮,眾將只能隔著車窗與之交談。

主力集中于平陽,以平陽邑為進攻發起點和兵力集結處,作為攻擊贏邑的橋頭堡。

費國貴族的兵力和一部分齊軍駐守東牟,提防公造冶部背后包抄。

精銳的一部分臨淄卒和田午的私兵精銳,以防備公造冶背后包抄為理由,調派到東牟附近,公子午就在此時已經和他想要帶回去叛亂奪權的私兵會和,留在軍中指揮的便是他手下的謀士。

一旦圍繞著贏邑的大戰爆發,在東牟的公子午便可以悄悄離開東牟,趁著大戰將墨家注意力吸引住的局面,向東逃竄,越過沂水,在臨淄那邊反應過來集結兵力準備政變,號召貴族保衛臨淄。

贏邑,自從被墨家搶占之后,就一直在修繕城防,齊軍之前的兩次試探攻擊都被輕松擊潰。

更為暴烈的土地改革、大量逃亡的貴族空下的土地,使得墨家很容易在這里站穩了腳跟。

城邑周邊三十里內,民眾支持,已算得上是簞食壺漿。

城邑的民眾多是農夫,便于組織,也便于宣傳,雖然遠處的村社還很難掌控,可此時城市人口才算得上是一國的根本,因為各國都無法掌控農村,也無法從農村獲取足夠的稅賦和兵員。

地處在汶水沿岸,從下游運輸糧草也足夠方便。

如今墨家所占據的齊國領土,大致是一個三角形。

以泰山為底座,盧城、平陰、贏邑彼此之間相距并不是很遠,加上此時水系發達船運往來,使得贏邑堆積了足夠守御的糧草。

尤其是梁父等地,作為臨淄軍團當初南下的后勤補給存放地,糧倉內足夠的糧食不但可以滿足義師的需求,還能學當年南宮適巨橋發粟,還足以以糧食作為工資募集民眾修筑城墻,獲得足夠的好名聲,并不強制勞役。

短期之內的城墻縱然修筑,也不可能是如同彭城或是沛縣那樣包磚之后還挖掘了足夠的墊土預防炮擊且行墻密布。

但是墨家本身守城有術,自有自己的一套體系,配合上幾何學和這些年的總結發展,短期之內也足夠將贏邑變為一座很難攻破的城邑。

贏邑城頭,第二師的師長正在用千里鏡觀察著蜿蜒曲折形成凸出銳角的城墻,城墻上還有許多在忙碌的當地農夫。

傳令兵跑來道:“師長,工兵們來了,適帥把當初攻平陰的炮都送了過來,一共二十多門重青銅炮,工兵那邊急著去修筑炮臺。”

第二師的師長點點頭,想到之前傳達的命令,心道:“適帥的意思是讓我們先守,看看齊人到底要做什么。子墨子當年以為,這樣的城邑足以防守五萬大軍,如今我有炮,又整修了城邑,守住也無問題。”

他也是心存疑惑,想不通齊軍為什么會孤注一擲地來打這一場必敗之戰,可轉念又想,自己若是田慶田午,事已至此,也確實沒有破局之術了。

墨家這些年防守過不少城邑,本身又是善于攻城守城,正因為墨子善于攻城,所以才能夠守城,如今攻城的手段不斷變化,可終究都有破解的辦法。

信心既足,第二師全師上下對于即將到來的守城戰并不擔憂,南濟水一戰第三師一戰成名,如今各師心中都憋著一股氣。

加上南濟水之戰的輝煌,帶來了士氣的高傲,但對于高級軍官來說,卻還是謹慎地遵守著大略上藐視、臨陣對陣不可輕敵的態度。

守城之術嫻熟,各種守城的律令也已經頒布,自有專門的人負責,使人各司其職,主將便輕松了許多。

這算是墨家這些年以來,第一次在正式戰爭中按照墨家從墨子時代積累的守城術布置城防。

墨家的守城術是有體系的,在墨子時代就有一定的潛意識的幾何基礎,歷經二十年的發展,這種成體系的城防愈發完善。

子墨子言:率萬家而城方三里,宜守。

贏邑也就是萬戶之邑,城方三里,最是適宜防守敵方的進攻。

子墨子言:客攻以遂,十萬物之眾,攻無過四隊者,上術廣五百步,中術三百步,下術五十步。諸不盡百五步者,主人利而客病。

這是說,攻城一方,加上后勤輜重輔兵之類將近十萬的大軍,要攻城的話,最多也只能展開四隊,而這四隊最多也就是五百步寬,大約是一個五百人左右的正面,形成波次,不可能一哄而上,這種攻城算是名將的指揮了,但鑒于戰場的狹小,只能夠展開四隊再多就亂了。

所以守城一方根本不需要考慮對面到底有多少人,只需要按照既定的對策分配人數,對面就算有十萬,也不可能一窩蜂地沖上來。

子墨子言:諸外道可要塞以難寇,其甚害者為筑三亭,亭三隅,織女之,令能相救。

所謂織女之,意思是按照天上織女星的形狀,部署衛城要塞。眾所周知,織女星和附近的兩顆亮星組成了夏季大三角,墨子的意思就是說衛城要塞要按照三角配置,也就是品字形配置,使之可以互相支援。

再配合上墨子提出的“行墻”概念,實際上的幾何學理性守城的基礎已經存在,等到火藥一出,很容易便可以形成專業的堡壘防御體系。

子墨子言:城上為爵穴,下堞三尺,廣其外,五步一。爵穴大容苴,高者六尺,下者三尺,疏數自適為之。人擅苣,長五節。寇在城下,聞鼓音,燔苣,復鼓,內苣爵穴中,照外。

墨翟作為史上的光學第一人,守城術中自然也是將光學知識用于其中,小孔成像的問題讓墨翟確定光是沿著直線傳播的,所以才要在城頭建“爵穴”。

所謂爵穴,就是在城堞之下做一個洞,洞口對準城下,因為光是沿著直線傳播的,所以等到夜里敵人攻城的時候,將爵的柴禾點燃,因為洞口對著外面,所以這些火光會照到外面。

而在城頭點火把,這是墨翟嚴令禁止的,在城頭點火把,等同于給城下的人當活靶子。

有了爵穴的設計,就可以保證敵人不能夠看到城頭的布置,但是城上的人卻可以借助直線傳播的火光看到城下攻城方夜襲的部署。

及至所謂的守城機械如渠譫、藉車、行棧、行樓、頡皋、連梃、長斧、長椎、長茲、距、飛沖、縣□、批屈、轉射機等,一部分完全無滯澀地直接被火藥雷和火炮代替,剩余的則也有所改進。

如今佇立在泰山以東、臨淄以南、沂水沂蒙山以西的贏邑,雖然修筑的不夠完善,但卻是這些年來各國諸侯第一次要面對完全按照墨家的守城體系和真正的墨家義師所守衛的城池。

第二師師長的信心,也正源于此。

方圓三里的城墻,經過了重新的整修,形成了層疊的星狀結構。

外面的護城河和壕溝,都在星狀結構行墻的火炮攻擊范圍之內,而且壕溝的兩側正好處在炮臺之下。

“行墻”和“織女之”的概念,都是為了加強側射火力,這樣壕溝就不能夠成為進攻方的掩護,因為壕溝的兩端都有炮臺可以側射,直接攻擊壕溝,經過精確的幾何計算使之基本上沒有盲區。

在正門的前面三百步之內,還有兩座簡易修建起來的衛戍堡,和背后的主城形成一個大三角形。

看上去這兩座衛戍堡是脫離主城的,但實際上并非如此,因為如果不攻下來兩座衛戍堡,就沒辦法接近主城。

炮兵不足難以攻下兩座完全按照火藥時代揚長避短的衛戍堡,若是只圍不攻直接攻城,等同于自殺:兩堡一城形成的三角交叉會讓齊軍徹底死在這個三角形結構之中。

除了靠牙去啃,或是攻下贏邑,兩座衛戍堡就不可能被切斷支援:因為城上有炮,可以封鎖和衛戍堡之間的三百步距離,一些重青銅炮還可以越過三百步的距離直接攻擊堡壘之前。

靠近城墻的護城河內,也按照墨子當年守城的經驗,密布著竹簽子,而且如墨子所言,前面的向前傾斜、后面的向后傾斜,保證進攻還是撤退都肯定會踩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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