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魔大圣之堅韌遠超人族想象。
那是為了面對各種極端狀況所鑄就的寶船。
人族修行者的彼岸同妖魔的不同,人族修行者的彼岸,更像是精神的超脫,然后書寫自己的規則。
而妖魔的彼岸,那就是真的彼岸,能攜族群橫渡星空者,即為妖圣。
所以要壓服這樣強橫的肉身,即便以老御主的神通手段,亦非片刻之功,而這也給了唐羅足夠的時間觀察。
擁有神隱天賦的韓氏先輩,是靠著大毅力大智慧,潛入通臂神猿族群,通過觀察神猿的成長,反推戰紋生發創造的初始不滅戰體。
而以唐羅如今的修行造詣加上那雙可以窺破一切的眼睛,通臂神猿一族的不滅戰體,在他眼中幾乎沒有什么秘密。
這邊凌空扎著馬步的老御主,在翠綠的世界里不斷以神通序列向猿魔大圣攻擊。
而另外一邊的唐羅,則是亮著雙銀色的神瞳,在眼前投射出一團光影。
起初,這是一團無有什么形狀的氤氳,不斷的翻涌凝聚,漸漸拼湊成了模糊透明的猿形幼崽。
湊近了看,能看清這光猿幼崽身體里,所有的經絡流動。
若是看得再仔細點,就能發現,這光猿幼崽同遠處不斷受擊的猿魔大圣,有些許神似。
然后,就看見唐羅眸中銀輪轉動,左眼左旋,右眼右旋,神光亮了數倍不止。
而在這熾烈神光的照耀下,光猿幼崽又有了變化。
它開始成長。
漫長的時光,被濃縮到幾個呼吸。
在抽搐般的跳耀、捶胸動作后,這只光猿漸漸長大。
它的體內,也多出了些,玄奧的陣紋。
由點連成線,線與線交錯交互,形成立體的陣面。
神陣在光猿體內發亮,然后在體表現出道道銀紋。
在梧桐世界的空間里,任何事情都瞞不過老御主的耳目。
所以他一眼就看出,這是唐羅正在用神瞳,擬造猿體并企圖摸出戰體規律的實驗。
而且看起來,這小子好像要成功了?
并沒有。
那團光猿身上不過長了十余條銀色戰紋后,便被其體內的神陣崩碎,重新化作一團氤氳。
但這團炸開的氤氳,就像是被暫停了時間。
生生定在原處,仿佛一切都被禁止。
這樣的手段,倒是讓老御主來了興致。
明明是自己的圣域內,竟有人能越過自己重寫規則,是因為那雙眼睛么?
唐羅并沒有在意老御主的動靜,因為此時的他全幅身心都投入到了研究里頭。
這次嘗試,應該算是失敗了。
但他本來也沒有想過一次性成功,只是讓他想不通的是,為什么神紋只出現了十幾道,就讓光猿崩潰了?
所以他以神通逆轉光影,將眼前空間頂住,然后以千分之一剎的速度,一點一點往前回溯,想要找出問題所在。
面對神瞳的偉力,眼前這片空間就像任憑揉搓的面團。
可是來回演算兩次,唐羅都沒找到崩潰的原因。
雖然只是光影,但光猿的強度,卻堪比宗師靈體。
而神陣更無問題,是它根據自己體內神陣,等比復刻的。
一雙沒有問題的組合湊到一起出現問題了,如果手法沒有問題,那么就是組成這個組合的部分有問題。
難道神猿并不能容納人族的不滅戰體神陣?
將光猿幼崽重新凝聚,這次唐羅沒有在書寫神陣,而是直接照著猿魔大圣體內的神陣照著抄。
讓人意外的是,這次光猿確實沒有很快崩碎,但當唐羅繪到第三座神陣后,卻再也繪不下去了。
仿佛在加任何一筆,都會讓原本已經繪好的三座神陣崩潰。
這倒勾起了唐羅的好勝心,仗著逆轉空間的能力,他開始嘗試繪制。
往往只一筆過去,就讓之前的三座神陣暗晦。
每每這時,他就逆轉時空,將這一筆抹去,待神陣重新亮起后,他再嘗試另外一筆。
所以從老御主的角度看來,那只半大光猿開始忽明忽暗,空間被攪得時頓時停。
而在這斷斷續續的關注中,也讓老御主將唐羅的研究看了個真切。
本來,天底下的事情,多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的。
尤其是當這個旁觀者,還是擁有極高修行造詣的老前輩時,這種清晰就很有幫助了。
看見唐羅卡在這兒遲遲不得存進,老御主一邊壓制猿魔大圣,一邊出聲提醒道:“有時走到絕路,并非因為眼前這步,不如回頭看看。”
老御主一句話,讓鉆入牛角尖的唐羅豁然開朗。
他直接抹去了光猿體內的三座神陣。
這次,唐羅沒有從單座神陣入手,而是在這兒畫一筆,又到那兒畫一筆。
東一榔頭西一棒的,就像是隨手的涂鴉。
只是隨著陣線越來越密集,唐羅的目的也漸漸明晰。
當光猿體內充斥著無數陣線后,每一筆都是一座神陣!
一、二、三、四、五.....砰!
光猿又爆了,而且這次爆得又快又猛,就連神瞳之力都幾乎束縛不住。
武道研究就是如此,即便有了很高的造詣,很好的想法,神通血脈的輔助,失敗依舊是常事。
雖然有些可惜,但唐羅心中并無什么波動,只是平靜的逆轉空間,抹去光猿體內陣紋,開始嘗試新的方法。
于是翠綠的世界里,除了能看到一道道神通序列,如瀑布般傾瀉在猿魔大圣身上外。
也能看見,一個雙眼亮的跟探照燈似得壯漢,眼前有團猿形光影,凝聚爆裂,反復個不停。
激昂的戰斗,會讓時間變得很快。
但猿魔大圣與老御主的這一場,卻稱不上激昂。
除了最初那一手意料之外的神通偷襲,之后全場,都是老御主壓著猿魔大圣打。
原本閃著銀色光滑的皮毛,現在已經大片大片的暗晦。
對猿魔大圣而言,這場戰斗,就像是獨自面對成千上萬個妖魔族群圍攻,還無法還手。
關鍵還有這九頭惹人厭煩的王獸,龍牙鳳喙,這種撓癢癢似的攻擊,承受得多了也很煩躁。
猿魔大圣已經受夠了這場只能挨打不能反擊的戰斗了!
“吼!”
又是一陣仰頭怒吼,爆發開來的兇煞氣息將九頭王獸全都推開。
以胸膛接下神通序列的猿魔大圣,在惡狠狠看了老御主一眼后,蜷縮成一團抱膝,化作一塊巨大灰巖,就要沉入地底。
“嗯?”
這變故大大出乎老御主的預料,九頭王獸第一時間,便圍住灰巖,將其托起帶到老御主面前。
“老夫平生還從未經歷過這種事情。”
老御主皺著眉,有些不解的望著眼前這塊,依稀還有猿魔輪廓的灰巖,有些難以置信。
因為他分明感受到,屬于猿魔大圣那股強橫的氣息,正在快速的散去。
而隨著猿魔大圣的氣息散去,這塊灰巖上猿魔大圣的輪廓也變得越來越淺。
身處于梧桐世界,老御主可不相信猿魔大圣有什么突然超脫出去的手段,但感覺到打不贏就兵解坐化,這性情會不會太過剛烈了?
突兀的結束自然瞞不過唐羅的眼睛,停了眼前的研究,虛空來到老御主身旁,對九頭王獸馱著的灰巖,洞悉以神光。
“猿魔大圣的氣息確實消失了,但好像不是我們理解的那種消失。”
唐羅盯了一會兒,朝老御主這般說道:“這像是一種特殊的手段,因為意識消散時意志足夠強大,所以它還有可能在某處蘇醒,但意識流轉的速度太快了,即便是我的眼睛也跟不上,所以并不確定去向。”
“妖魔竟還有這樣的手段?”
老御主有些驚訝。
武道大昌千年,西賀各大圣地早就覺得自己已經超過了妖魔鼎盛時。
但唐羅的判斷,還是大大超出老御主對妖魔族群的預料。
“手段驚人,代價應該也不小。”
唐羅到底是半路出家,兩世為人的他并不覺得西賀武道真就是唯一真理。
所以判斷問題通常比較理性,再加上這雙神瞳,讓他能夠觀察到很多旁人觀查不到的信息:“除了意識外,猿魔大圣將其他的一切都留在了這塊灰巖中,感覺就像...一場交易?”
“交易?”
老御主一愣:“和誰交易?”
幾乎就在他話音剛落,就看到九頭王獸的身形,忽得向下一沉。
此時那塊巨大灰巖上,已經完全沒有了猿魔大圣的輪廓,就像是一塊原始的巨巖。
但就是這塊巨巖,忽然變得很重,重得連九頭王獸都馱不動。
老御主眉頭一鎖,手掌一翻,便重寫了梧桐世界的重力規則。
只見大地無數沙石,不論大小,皆是飛浮起來。
但那塊灰色巨巖,卻無視圣域規則,依舊向下沉,且越來越重。
沉著臉,老御主又是一伸手,已經超出萬丈的梧桐神木中,抽出一根新枝。
枝上掛著顆如旋渦一般的圓,當樹枝靠近巨大灰巖,便將整塊巨大灰巖扭曲攝入其中。
這圓竟是座空白的小靈界。
不虧是御獸宗啊。
唐羅心中正要贊嘆,就發現老御主臉色一變。
一陣玻璃破碎的聲音后,罡風自一個小孔轟然爆開,還有無數山石土木撲簌簌下落。
那座容納灰色巨巖的小靈界,竟被莫名力量崩碎。
而這一下,老御主也明白了,猿魔大圣究竟在和誰做交易,而他剛剛又是在和誰角力。
“難以置信。”
唐羅低頭俯瞰大地,滿臉的不可思議:“這顆星球,是活的?”
星球生命,原本只是唐羅臆想出來,用來匹配神魂,參悟彼岸的手段。
但猿魔大圣卻是用它自己的一切告訴唐羅,那個臆想出來的東西,很可能就是真正的答案。
這一刻,唐羅的世界都好像被顛覆了。
先有宇宙還是現有生命?
這個問題的答案原本好像不必思考,現在卻有了不同的佐證。
“不虛此行,果然不虛此行!”
老御主劍眉一挑,臉上竟有了些許激昂與興奮:“小娃娃可有興趣,看看這塊灰巖要往哪兒去?”
“來都來了,哪有錯過的道理!”
唐羅看看不斷下落的灰色巨巖,笑笑道:“只是這段路,怕不那么好走哦。”
“有甚不好走的。”
老御主咧嘴笑道:“最差不過是,將這顆星撕了!”
西賀、元洲
白玉劍閣頂上的劍丸動了,瑯寰劍主橫跨萬里,將上代行走從天南接了回來。
這樣的消息又哪里瞞得住別人。
只是只有長風一脈的知道,雖然瑯寰劍主出手了,但徐老贏并沒有完整歸來。
功體萎縮,通冥劍體被廢。
靈氣枯竭,氣海像破了洞的蜂巢。
元陽耗盡,比那種酒色過度難以再起的中年人還虛。
雖然第一時間用了靈丹妙藥吊住了性命,但任誰都能看出來,這位上任徐氏行走,恐怕是廢了。
徐老贏的生母當時就昏了過去了,徐長風、徐長歌兩兄弟,臉色陰沉得幾乎要滴出黑水來。
三日后,不知用了多少株神藥的徐老贏轉醒,可那雙桃花眼中,卻看不到一絲靈動的生機。
灰暗,死寂,看不見些許的光明。
對于徐氏的長輩來說,徐老贏搞成這樣,必然是在外頭吃虧了。
一群徐氏的長輩圍在徐老贏的床前,暴脾氣的天鳳劍圣當時就表態,不論對方是誰,血債血償。
對于這些長輩的關懷,徐老贏只是在床上翻了個身,將臉對著墻面,用杯子把全身蒙住,留給眾人一個自閉的背影。
一言不發,三緘其口,無法溝通。
廢了之后的徐老贏,表現得比當上圣子時還要豪橫。
一眾徐氏長輩氣沖沖來,氣沖沖走,直奔劍閣。
傻小子受了設計還不自知,但長輩們可不會任由自家孩子吃這般大虧。
許是元洲兵鋒太久不出,天下人已經忘了徐氏的恐怖,竟然連前代行走都敢設計,這還了得。
但已與徐老贏達成默契的徐瑯又怎么會把真相道出。
只是對上門的徐氏劍者說了句。
“小輩的事兒,還是留給小輩自己處理。”
將人給全都打發了。
雖然天鳳一脈的長輩退走了,但心中卻還是不忿的。
只是話都說道這兒了,他們也不太好大張旗鼓的以大欺小,只能各自分頭,想要找到醫治徐老贏的辦法。
但康復這種事,什么神藥寶草都不是主要的。
真正重要的,是病人自己的求生欲望。
求生欲望足夠強烈,很多病痛不藥自愈。
反過來,即便是神藥寶草加身,病人不想康復,也是絲毫沒轍。
徐老贏就屬于后一種,所以即便大把大把的神藥灌進去,他的身體還是一天比一天的虛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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