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頓面露佩服之色,道:“孔祭酒不愧是儒家領袖,為了維護儒家的獨尊地位可謂是煞費苦心呀,可惜如今的儒墨兩家,就如同涇渭之水一般,一半清澈,一半渾濁,涇渭分明,遠遠沒有到達儒墨合流的時機,有的只有同化,一同入黃河成為滾滾泥沙!”
孔穎達眉頭一皺道:“難道墨祭酒懷疑儒家的誠意,儒家可以向陛下保證,向百家保證,向天下保證,一旦儒墨合流,儒家定然全力相助墨家發揚光大,重現墨家輝煌,讓墨家學說在大唐發揚光大,如有違背,天下共擊之。”
“不,我相信儒家的誠意!但是墨家卻不能答應!”墨頓搖了搖頭道。
孔穎達古井不波的臉龐頓時出現訝然,不解的看著墨頓道:“墨祭酒這是為何?難道你忍心看到儒墨交惡而讓天下不穩么,還是墨家一直有取儒家而代之的野心。”
墨頓搖頭道:“如果是墨某是只鉆研工技的工匠,墨某定然會毫不猶豫的加入儒家,然而墨某卻是墨家出身,墨家的目標從來都不是為一人之利,也并非為一家之利,而是為天下之利。”
孔穎達傲然道:“儒墨合流實現百家大一統,讓天下減少紛爭,共謀盛世,這就是天下之利!”
墨頓啞然失笑道:“因為儒墨合流的目的乃是儒家維護獨尊地位的手段罷了,為何之前數百年,儒家獨尊的時候,怎么沒有想到儒墨合流,儒家的一己之私又怎能實現天下之利。”
孔穎達毫不在乎的說道:“那是因為墨家并沒有展現自己的價值,正如生物一脈的物競天擇,適者生存的理論,這句話同樣適用于百家爭鳴,墨侯不會因為這點意氣之爭而拒絕儒家的好意吧!”
墨頓點頭道:“這只是其中原因之一,孔圣的弟子之中亦有商人,崇尚四民平等,而如今儒家卻將工商歸于賤籍,其真正的原因并非是所謂的奇巧淫技,囤積居奇,只不過是便于世家掌控,成為世代為爾等賺錢的工具。如今的大唐重出身而多于重才華,朝堂多被世家掌控,所謂的儒家也不過是世家的傀儡罷了,就算是儒墨合流,墨家也會被漸漸的同化,最終成為世家斂財的工具罷了,儒墨合流,墨家不屑于同儒家同流合污!”
“一派胡言。”孔穎達勃然變色,怒斥墨頓。
“沒有天下世家的力量,儒家又能奈我何?”墨頓諷刺道。
墨頓此舉直接剝開了孔穎達內心的虛偽,他之所以能夠舉天下之力而逼迫墨家,背后依靠的就是天下的世家,而儒墨合流之后,除了墨家村之外,其他各地的作坊都會被世家掌控在手中,成為世家傳承千年的根基。
“儒家并非孔家的儒家,天下人皆可入儒家,墨技也并非是墨家之墨技,天下人皆可鉆研墨技,世家亦是天下人,又有何不可!”孔穎達反駁道。
墨頓仰天長嘆道:“我知道墨家和世家合作乃是最快的一條捷徑,可以讓墨家的影響力在最短的時間內傳遍整個天下,然而天上不會掉餡餅,世家也并非良善,學儒學乃是為了掌權,習墨技乃是為了斂財,所求乃是為了世代富貴。”
“這有何不可,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誰也不能免俗,就連你我也不是在為各自的學說爭名奪利?”孔穎達不以為然道。
墨頓反駁道:“世人的確是不能免俗,然而我們百家卻不行,世家掌控了技術,掌控了權利,占盡了天下的好處,而普通人卻無出頭之日,長久以來,富者恒富,窮者恒窮,我們百家的誕生乃是為了天下人,而非是為一小部分人攫取利益,儒家難道忘了當年孔圣之初心了么?”
“孔圣之初心!”
墨頓的指責讓整個和談會場為之一寂,所有的諸子百家的誕生都將自家學說放在道德的制高點,那就是胸懷天下,儒家更是其中的典范,如今的儒家的確是已經失去了先秦時期的風范。
“墨祭酒真是好大膽子,竟然敢肆意污蔑儒家。”于志寧惱羞成怒道。
墨頓冷笑道:“誣蔑儒家,那墨某請問儒家,儒家有沒有做到有教無類,有沒有做到唯才是舉,有沒有讓天下人都過上富足的日子。”
于志寧頓時啞然,孔子的至高理念就是天下大同,如今儒家獨尊已經數百年了,距離這個目標似乎越來越遠。
“如今的儒家不過是專為富貴人家裝潢門面罷了,墨家卻不愿走儒家的舊路,摧眉折腰事權貴,哪怕這是終南捷徑,這就是墨家的風骨。”墨頓擲地有聲道。
孔穎達臉色青一陣紅一陣,良久之后,正視墨頓道:“儒家的理念從來未變,天下大同唯有天下安定方可有能力實現,這也是儒家邀請墨家的誠意之一,希望墨祭酒為了天下大義,莫要意氣用事,墨侯不是也曾經說過,遲早一天會百家歸一,為何不提前合流,相信儒墨合力,定然能夠實現天下大同。”
墨頓搖了搖頭道:“道不同不相為謀,如果墨某說墨家有必勝的絕殺技,儒家會就此罷手么?”
“必勝的絕殺技!”
頓時儒家眾人不由一滯,死死的盯著墨頓,他們不確定墨頓此舉到底是否是虛張聲勢,然而根據墨家子以前的傳奇經歷,不由不讓眾人慎重。
“如今箭在弦上,已經不得不發,墨侯覺得此刻就算收手,還能恢復原狀?”孔穎達反問道。
“不會!”墨頓搖了搖頭道:“所謂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此乃人性之劣根,窮其一生也逃不過名利二字,既然如此,那儒墨兩家就各憑手段,各安天命。”
至此,儒墨和談正式破裂。
“孔祭酒所說的必勝絕殺技莫非就是墨家新建的工廠,老夫倒頗為期待。”臨別之際,于志寧狀似無意的提起道。
墨頓眼神一縮,冷笑道:“如果儒家連墨家超級工廠都勝不過,那就沒有必要見識墨某的必勝絕殺技,墨某真的不希望有那么一天,因為那是一把雙刃劍,既傷人又傷己。”
“哦!那孔某就更感興趣了。”孔穎達曬然一笑,帶領儒家眾人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