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官代那些可憐的百姓謝過四位。”葉昭端起酒觴笑道:“就先敬四位一觴。”
“使君言重。”張緱也舉起酒觴嘆息道:“我等身為這睢陽士人,自然也希望睢陽能過的更好,能為這睢陽百姓略盡綿力,我等自然責無旁貸,使君不過弱冠之年,卻有如此心胸,老夫不及也。”
“張公言重了,您可是德高望重,昭只不過動動嘴而已,這功勞,還得算在諸位身上,若無諸位相助,昭便是有通天的本領,也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啊!”葉昭笑道。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張緱聞言目光一亮,笑道:“使君這個說法倒是恰當,不過其實我等身為這睢陽士紳,卻從未如此想過,使君本非我睢陽之人,就算不過問這些事情,任期一滿,睢陽與使君便再無干系,本可做個逍遙縣令,如今卻愿意為了這睢陽百姓勞心勞力,實叫我等慚愧。”
“不錯。”沈白笑道:“使君初來這睢陽時,老實說,我等并不喜,使君年少,比我等都輕,若論出身,我等也不比使君差,使君卻已經入了仕途,而我等卻仍舊每日在這方寸之地虛度光陰,心中難免有些不平,只是使君這些時日來的所作所為,斷案如神,處事公平,不怕使君笑話,白曾不止一次思量若易地而處,白是否能如使君這般做到令百姓稱頌愛戴,細細想之,卻是……”
“嚴旭兄未免太高看自己了,竟拿自己與使君比。”一旁的周成不屑的笑道。
“那爾等又比我強多少?”沈白有些惱怒的看向這些損友。
“至少我等不會不自量力的去和使君相較。”鄭煜揶揄道。
這話葉昭不好接口,只能報以微笑與張緱飲酒。
一場酒宴賓主盡歡,午后葉昭將喝的微醺的四人送出了府邸,并派縣衛護送回府后,便換了便裝出門,去了城外錢家一處莊園。
錢家算是小豪族,也可說是寒門,除了錢升這個主簿之外,其他家中子弟多以行商維持生計。
錢驀的底細,這些日子來張月暗查再加上葉昭跟錢升旁敲側擊之下,已經大致理清了。
錢驀本姓戲,潁川人士,自幼喪父,隨著母性回了娘家也就是說睢陽,只是畢竟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錢家本就人丁興旺,對錢驀這個改姓來的也不怎么看中,不過錢驀倒是努力,閱遍家中藏書,自小便表現出遠超同輩的智慧和能力,但也因此,使得家中子弟自小便不愿意與他親近,屬于被錢家邊緣化的人物。
“使君對錢某倒是頗為關心吶!”錢家莊園之中,剛剛走商回來的錢驀洗了把臉,扭頭瞥了葉昭一眼笑道,葉昭的調查雖然隱蔽,但他又不是笨蛋,自然察覺得出。
“錢兄有經世之才,葉某既然遇上了,要說不好奇,錢兄怕也不會相信吧。”葉昭不請自入,大大咧咧的坐到錢驀的對面,微笑道。
既然已經被察覺了,也無需遮掩,又不是什么見不得人的事情。
“只是使君的好奇心,卻讓錢某十分困擾。”錢驀搖了搖頭,不再說這些,笑道:“不過使君這段時日在這梁國可已經算是家喻戶曉,甚至在這豫州也有了名聲,怕是用不了多久,使君的名聲便要傳至洛陽,高升之日,指日可待。”
“世道艱難,未來如何,誰說得準?”葉昭笑道。
“旁人說這話我信,使君說此話我可不信,咳咳……”錢驀搖頭笑了笑,話到最后,卻是臉色驟然一白,劇烈的咳嗽起來。
葉昭取了一碗水,幫錢驀順氣,皺眉道:“錢兄身子骨本就疲弱,這接連奔波,小心損了根基。”
“有相士曾言,錢某活不過四十。”錢驀不在意的笑道:“既知生命有限,何不在這有限的生命之中,多曾廣些見聞,就算在這陽間無用,到了地府說不定能讓某混個陰間官吏。”
“錢兄這份豁灑脫達卻是令葉某敬佩。”葉昭笑道:“相士之言,虛無縹緲,曾有相士說我活不過弱冠,但如今又如何?就算知了這天機,若就此認命,也未免太過兒戲,焉知那相士不是戲耍于你我,說我過不了弱冠,若是過了,就是過了一劫,錢兄可莫要因這些話而荒廢自己一身所學啊。”
“使君這份豁達樂觀之態,讓人艷羨。”錢驀看著葉昭,苦笑搖頭道。
“不說這些了,這趟出門一去就是半月,可否給某講講一些沿途趣事?”葉昭轉移話題道。
“也無甚稀奇指出,此番去往潁川,只是找些舊友翻抄一些書籍。”錢驀搖頭笑道。
“錢兄可是交友滿天下呢。”葉昭笑著將縣中最近發生的一些事情簡單的說了一遍。
葉昭說的雖然并無波瀾起伏,但錢驀卻能聽出些不同的東西。
“使君此法不錯,既全了那些豪族仁義之名,又不會讓他們損失太多,還解決了監牢之中人滿為患的問題,可說是一舉數得,只是……”錢驀看向葉昭,皺眉道:“此法只能治標,卻難以治本,四個莊子,可填不滿這整個睢陽的百姓。”
“治根談何容易?”葉昭聞言搖頭苦笑道:“那是要流血的,昭不過一介縣令,能讓這睢陽一地暫時安穩已是難得,要將這天下重擔都扛在肩上,未免有些強人所難了。”
“也是。”錢驀聞言眼中閃過一抹奇光,看向葉昭笑問道:“那使君若是立于朝堂之上,又該如何?”
“看有多高。”葉昭微笑道,心中卻并不像表面那般平靜,磨了這么久,這錢驀出此言,不乏考教之意,也是對自己生了興趣,雖然不至于因此便納頭便拜,奉自己為主,但對他日后的決定可是起著很大的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