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衙之中的氣氛變得凝固起來,劉辟顯然不愿意放出四成的糧草給何儀,如今城中的糧草本就沒有多少,以前只有他一支人馬還好說,但這幾天雙方為了壓倒對方,瘋狂的從城中拉人,原本城中的百姓只要能拿得動武器的,現在幾乎都成了黃巾軍,使得雙方的兵力不但沒有因為連日混戰而折損,反而比之前更多。
然而與之相應的,卻是糧草消耗日益增加,原本足夠劉辟軍三月用度的糧草,如今若是平攤下來,連半月都支撐不了,不夸張的說,此刻葛陵城中,只要是個活人,就算是黃巾了,黃巾人數達到近二十萬,這個數量,幾乎可以跟未發生內訌之前,整個汝南的黃巾相媲美了。
而何儀,今天過來就是那好處的,如今官軍主力兵臨城下,他同樣也擔心,但看兩人的樣子,心中就覺得莫名的暢快。
在一番討價還價之后,最終三方達成了協議,何儀、龔都、劉辟平分葛陵糧草,擊退官軍之前,立下了互補攻伐的規矩之后,才各自離開。
只是相比于平白得了糧草而志得意滿的何儀而言,無端端將自家糧草分出去一大半的劉辟心情顯然沒那么好。
對于葛陵城中三方勢力的相互妥協,暫時和解,葉昭并不知道,他只需要在大方向上把握住就行了,糧草是關鍵,等城中的糧草消耗光了,別說何儀和劉辟、龔都之間本就有矛盾,就算沒有,自己都得亂。
此刻的葉昭,關心的卻不是這件事情,已經搭建好的帥帳之中,葉昭身前擺著十幾個竹箋,葉昭正在奮筆疾書,直到天光漸漸暗下來,葉昭才停筆,舒展了一下身體,揉了揉眼睛。
“主公。”方悅見葉昭停筆,上前躬身道:“一切都按照主公的意思布置妥當,看情況,城中黃巾賊并未看出端倪。”
“嗯。”葉昭對這件事情并不關注,伸展了一下身體之后,繼續奮筆疾書,不過這次卻不是專心:“明日我會帶典韋離開幾天,在此期間,按照之前說的部署便可以,昨日邱遲已經書信于我,汝南一帶,已經有數支豪強前來相助,按照陣圖布置即可。”
葉昭停下筆,一邊思索一邊道
道:“如果城中黃巾賊看出了端倪,派兵出城,若是兵少則戰之,若是兵多,則避其鋒芒,他們想突圍就讓他們突圍,莫要強留。”
“主公身系三軍之大任,何故離開?”方悅吃驚的看著葉昭。
“我要去一趟洛陽,有些事情,必須我親自上呈朝廷。”葉昭抬頭看向方悅道:“這黃巾雖然勢眾,然頹勢已現,不足為慮,但這大亂之后,如何治理,才是該朝廷真正考慮的問題,我希望能將此冊呈于朝廷,用與不用,管不著,但這事情,我必須去做。”
葉昭書寫的,都是一些平定黃巾之后,各地如何治理的條陳,他前世做過幸存地之主,大亂之后,如何恢復民生,他還是有些心得的,這些天葉昭就一直在思考這些問題,時代不同,前世的東西不可能照搬過來,但作為參照,結合自己這身體前身的知識積累以及自己這幾年來為官所積累的經驗,著書成冊卻也并不費事。
黃巾之亂,說到底,是世家與皇權的一場角逐,但這場角逐,卻并沒有勝者,算是兩敗俱傷,不管天子最初的打算是什么,但這場起義,確實已經動搖到了漢室的根基,別的不說,單是天子之前命各州郡官員自行招募兵勇殺敵,不管是迫于怎樣的壓力,但朝廷對地方的掌控力卻是已經從此開始不斷削弱。
葉昭將此冊做出來,一方面確實有些惻隱之心,希望在動亂結束后,百姓能夠盡快恢復穩定,另一方面,卻也是希望借此進一步提高自己在天子乃至士林之中的地位。
階級雖然固化,但也沒有固化到真的沒有一絲晉級可能的余地,上品無寒士的情況,雖然已經有了苗頭,但還沒有完全徹底的成了既定的規矩,他希望在階級徹底固化之前,將自己這個半名士徹底進入名士的行列,葉家也徹底從豪族晉級成為望族。
這并沒有明確的界限,而葉昭此前拜了蔡邕為師,已經具備了晉級世家望族的資格,此刻他需要的是地位以及名聲,而這份平流冊,便是葉昭準備的敲門磚,至于能起到多大作用,葉昭此刻也沒法估計,但只要能夠派上一點用場,對他的好處就無法估量。
“短則三日,多則五
五日,必回,莫要擔心。”葉昭將最后一卷竹箋寫完,吹干了墨跡卷上,站起身來,對著方悅道。
“末將這便安排精壯護主公安危。”方悅連忙躬身道。
“不必!”葉昭伸手阻住:“此行不可張揚,典韋隨我同行便可,你在此主持戰事,切記莫要大意,待我歸來,再做計較。”
“喏!”方悅聞言,躬身一禮道。
當夜,葉昭將竹箋裝入行囊之中,與典韋一人雙乘,連夜飛馬趕向洛陽。
葛陵距洛陽相隔六百里,哪怕兩人的戰馬皆是自草原得來的優良戰馬,一路換馬不換人,趕去洛陽,也需一日一夜的時間,這也是葉昭和典韋體力異于常人,能夠承受得住,換做旁人可無法做到如此疾行,饒是如此,兩人一路過潁川,在伊闕關亮了官文,到洛陽時已是精疲力盡。
“主公,我們直接去見皇帝么?”洛陽可不比尋常城池,入城后,非緊急戰報火勢王公貴胄不得騎馬,葉昭跟典韋牽馬而行,典韋百無聊賴的問道。
“哪有那般容易,要見天子,需得提前報備,而后等待天子召見,我們可沒那么多時日等待。”葉昭搖了搖頭,他這次過來算是有些越法,別說不好見,就算能見天子,葉昭這個時候也不敢去見。
“那我們來洛陽作甚?”典韋愕然的瞪眼道。
“去見我恩師。”葉昭隨口道。
雖說見張讓等人也能達到效果,甚至更有效,但一來這些年好不容易聯絡下來的人情就這么用了有些不值,二來日后傳出去,對自己名聲也不好,這次他來,是為名而來,十常侍能不沾就不沾。
“主公,您的恩師,是不是也會盲打?”典韋想起昔日葉昭展露的本事,臉上泛起一抹期待,能教出葉昭這等弟子之人,會是如何厲害。
葉昭一臉黑線道:“恩師乃當世大儒,技擊不過小道,恩師雖會,卻也只是粗通,我這一身技擊之術,另有傳承。”
“哦。”典韋聞言,頓時興致缺缺,他平日里最煩的就是見那些讀書人,在他的印象里,讀書人都是一肚子壞水兒,騙死人不償命那種,就算是
是自己這位主公也不例外,不過葉昭對他胃口而已,所以這些人,能不打交道就不打交道,能用拳頭打交道,就絕不用嘴。
大漢天下風雨飄搖,但在這大漢龍氣匯聚之處,卻是感受不到那份亂世帶來的慌亂與不安,一眼看去,與這一路所見,彷如兩個世界,行人攘攘,車馬如龍,仿佛入了繁華盛世一般,街道上不時能看到甲胄鮮明的禁軍將士往來巡查,平日里難得一見的士子,在這洛陽卻是隨處可見,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或當街點評時政,或是聚在酒樓之中談論天下,整座城池,處處透著一股安逸氣息。
葉昭并不知道蔡府在哪,加上奔行了一天一夜,除了少量飲水之外,兩人幾乎沒吃過什么東西,既然已經到了洛陽,葉昭倒也不急著立刻去找蔡邕,找了一家頗有些貴氣的飯莊進去,準備吃些東西。
“這位公子可是要用食?”酒樓的伙計倒沒有如同傳說中一般刁難,事實上開門做生意大都講個和氣生財,越大的門面就越注意禮儀,絕不會輕易得罪人,況且葉昭和典韋雖然一路風塵仆仆,但一個從容自若,舉手投足間都帶著一股壓迫感,另一個一臉兇神惡煞,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人物,腦門兒被驢踢了才會隨意招惹這等人。
“不錯。”葉昭很自然的往進走,絲毫沒有停留的意思。
“小店最近開了間賭垱,不知公子可有興致”伙計眼尖,葉昭雖然風塵仆仆,但那份從容自若,顯然是不差錢的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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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公子有所不知,如今這洛陽城盛行此道,我家莊主也是個中行家,索性就在莊里開起了賭垱,也算是一個進項。”
“不了,本公子還有要事在身,吃完飯食就走。”葉昭搖了搖頭,對于這種東西,他興趣不大,若是從商,倒是可以想想辦法,但如今他沒把手伸進這洛陽城,而且如今考慮的主要東西也不在這里。
“那請公子上二樓。”伙計見狀,也不再多說,殷切的將葉昭二人引上了二樓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