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平四年,十月,隨著幽州、長沙相繼傳來捷報,西涼方向,張溫剛剛拿到的太尉之職還沒坐熱,就因為涼州失陷被罷了官,召回朝中待罪,皇甫嵩接手了大軍之后,一步步將韓遂、邊章以及北宮伯玉擊潰,重新奪回西涼,直到此時,皇甫嵩才體現出名將該有的風采。
大漢天下,捷報連連,一時間似乎天下太平了許多,劉宏正籌備出巡河間舊宅之事,這些捷報的送來,似乎也為劉宏吃了一顆定心丸。
劉宏這次出巡,早在八月就已經開始籌謀,畢竟這是黃巾之亂以后,劉宏第一次出巡,大將軍府早在九月初,就已經快馬通知冀州各郡,準備迎接天子過境。
十月初,諸事準備妥當,葉昭作為這一次隨行護衛的主將,半月前便已經命方悅率領一校做先鋒開路,前往河內集結,南宮校尉負責鎮守皇宮,不隨軍出征,葉昭領北宮校尉任紅昌以及直屬葉昭的另外一校并羽林軍作為中軍,共六千人,護衛天子左右,加上方悅先行的一校兵馬,此次出巡,單是這護衛之兵,便足有八千人,再加上天子帶的宦官宮女,差不多有一萬之眾。
葉昭聞訊后也有些咋舌,這些人馬,已經足夠在邊塞發動一次大型戰役了。
天子出巡,留了董太后以及幼子劉協留在宮中,董太后年事已高,而劉協也年幼,都不適合舟車勞頓,所以劉宏這一次只帶了何后以及劉辯隨行。
劉薇本是想去的,卻被劉宏勒令留在宮中,這種時候,就算劉薇有些任性,也不能違逆劉宏的意思。
衛尉府中,赴宴歸來的葉昭一進府門,那一臉醉意已經消散,十月初九,也就是說后天,便是天子出巡的日子,軍中事物葉昭已經準備妥當,這個時候,袁紹突然給他加個人進來,還是在這等敏感時期,要說葉昭全無疑心那是不可能的。
不止有疑心,葉昭幾乎可以肯定,這毋丘毅的到來,跟他和戲志才推測出來的事情絕對有關,只是讓他想不到的是,這件事,竟然連袁紹都摻和進來了。
“主公,你……”典韋愕然的看著葉昭。
“裝醉爾,快去叫孟虎來見我!”葉昭搓了一把臉,沉聲道。
“喏!”見葉昭神色嚴肅,典韋不敢怠慢,連忙飛奔離去。
不一會兒,孟虎來到大廳面見葉昭。
葉昭也不廢話,直接將準備好的一枚印信交給孟虎道:“你立刻持此印信前往懷縣,命丁力布局,點一千葉家衛隊以商隊形勢混入冀州,保持與我軍距離,一旦收到信號,立刻集結,另外去一趟方悅營中,告知方悅,先鋒大軍不必與我軍匯合,但進入冀州后,與中軍距離不得超出三十里,若是察覺有異動,也不必理會,暗中遣人通知于我即可還有……”
看著孟虎,葉昭想了想道:“告知二人之后,你去一趟常山,拜訪趙榮,其他莫要多說,便說冀州近日將有大亂,若有能力,幫我集結一些鄉勇來助戰,往日軍都山袍澤若能聯絡一些也盡量聯絡上,我入冀州后,會與他聯絡。”
“喏!”孟虎點頭應命一聲,隨即抬頭,有些猶豫的看向葉昭道:“主公,此行會出事?”
“會,而且是大事!”葉昭深吸了一口氣,點點頭道。
目前究竟會以何種形式爆發還不肯定,但最近朝堂上不尋常的氣氛,還有一直僵持不下的西涼戰事卻在這么短的時間內被終結,往好處想,這是天佑大漢,但真是如此嗎?
皇甫嵩之前也在軍中參戰,以他的分量,若真想有作為,張溫也不可能忽視他的意見,然而最終的結果卻是西涼淪陷,張溫剛剛得到的太尉被罷免,緊跟著皇甫嵩便以迅雷之勢將羌人叛軍給擊潰,從結果來看,仿佛是告訴劉宏天下太平,催著劉宏出兵一般。
葉昭沒有再說話,而是站在廳中,看著那幅巨大的江山社稷圖,沉默片刻后道:“你持我印信,今夜就出發,讓我們的人做好準備,希望沒事,但我們要做好最壞的打算。”
這對葉昭來說,是一次契機,但同樣伴隨著巨大的風險,過,士人會息聲一段時間,而這段時間,可以讓劉宏將之前沒有做完的事情做完,沖擊世家那看似堅不可摧,實則不堪一擊的壁壘,不過,則葉昭息聲,他不會給這個已經走到盡頭的王朝陪葬,但他日重新崛起,怕是會費一番功夫,而且留給自己的難題會更多。
“喏!”孟虎躬身一禮,帶上了印信轉身離去。
“主公已經決定了?”黑暗的陰影之中,戲志才不知何時,靠在了廳中一根石柱之上,神態少有的嚴肅。
“嗯。”葉昭將腰間的佩劍摘下,摸索著劍鞘上的花紋,神色沒有絲毫波動。
“驀在此等候主公歸來。”戲志才深吸了一口氣,朝著葉昭一拜道:“愿主公能夠得成所愿!”
十月初九,天子啟程,自德陽門出,葉昭策馬隨架左右,典韋、管亥各領一校護衛左右,任紅昌率領女營護衛在天子車架一側,這些女兵經過一年多的訓練,如今已然脫胎換骨,一身輕甲,肩披火紅斗篷,腰佩短劍、鉤爪、繩索,背上一把長弓兩囊箭,頭戴纓盔,火紅的流蘇在一片黑甲衛士之中異常醒目。
紀靈為中軍護衛,與那毋丘毅領羽林軍護衛中軍。
“修明,當心那毋丘毅。”城門外,百官相送,葉昭與眾人告別時,曹操突然湊近葉昭,低聲道。
葉昭看向曹操,卻見曹操認真的看著自己,不動聲色的點了點頭,調轉馬頭追上去,不管日后的曹操是何等模樣,是否會是自己的敵人,但至少,今日無論葉昭還是曹操,都是將對方當做摯友,人生能有一摯友,便是日后為敵,葉昭也認了。
“孟德,你與修明說了什么?”直到車仗漸行漸遠,百官已散去,袁紹來到曹操身邊詢問道。
“我見修明對那醉仙樓沉魚頗有好感,約他回京之后,同邀沉魚姑娘。”曹操朗聲笑道,隨即看向袁紹身邊,疑惑道:“怎不見子遠?”
等他有命回來再說吧。
袁紹聞言,卻是心中冷笑一聲,面上卻不動聲色道:“孟德知道子遠脾性,閑不住,昨日醒來,便已經不見了人影。”
“不知這小子遠終日忙于何事。”曹操意有所指的搖了搖頭。
袁紹心中一跳,連忙笑道:“近日傳來的都是好消息,此番陛下出巡,定能令萬民安心,孟德若是無事,不如陪我去趟醉仙樓,我做東。”
“也好。”曹操聞言也不再多管,想想這兩年跟袁紹這位好友似乎淡了許多,此刻聞言要去那醉仙樓,心中也不由一熱,點了點頭:“我來找人。”
冀州,鄴城。
十月已是隆冬,黃河以北,天氣更冷,而今年的冬季似乎比往常更冷一些,幾可滴水成冰。
刺史府,書房,已是深夜,但書房中卻是燈火通明,火盆里的炭火不斷往外蹦著火星,刺鼻的氣味彌漫在房間里,明滅不定的火焰陰沉著王芬的臉色也同樣忽明忽暗。
王芬身旁,坐著的赫然是本該在梁國擔任國相的周瑾。
“文祖,子遠兄已經傳來消息,天子十月初九出巡,正是今日,大軍行軍不會太快,但到下月初,當會進入河內,而后直抵魏郡。”周旌吞了口唾沫,抬頭看向王芬,聲音有些嘶啞道:“事已至此,我等已無回頭路可走了。”
此事本是王芬發起,只是到了此刻,心中卻有些彷徨不定起來,抬頭看著周旌道:“只是這廢立之事,事關重大……”
“我何嘗不知?只是天子受奸人蠱惑,對我士人步步緊逼,那漢中書局之事,文祖當知曉!”周旌的面色變得有些猙獰起來:“種種跡象已然證實此事正是天子在背后操縱,若非太傅應對及時,恐怕不出十載,這天下將再無我士人容身之處!天子待我士人,何其薄也,我等又何必為他盡忠?”
“只是……”
“況且,我等并非背叛大漢,只是天子德薄,我等行廢立之事,重振這大漢江山爾!”周旌按住王芬的肩膀道:“此事如今已然萬事俱備,文祖此時若是退縮,至我等與何地?”
“但我聽聞,隨駕護衛者,乃葉昭。”王芬苦笑道:“你與他有過交集,當知此人之能,我軍雖眾,卻未必是他對手!”
天子出巡,出動的兵馬便有八千之眾,諸侯割據時代尚未成型,雖然王芬跟冀州豪強募集了不少兵馬,加上向朝廷請命調動的兵馬,雖然不少,卻也不過兩萬,葉昭可是曾以五千打過二十萬黃巾軍的名將,只是一個葉昭,就讓王芬心里沒底。
“文祖放心,我等不是早有算計?那葉昭一舉一動,皆在我等掌握之中。”王芬冷笑道。
“唉”房間里,響起一聲悠悠的嘆息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