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樓的廂房里,看著曹操的笑臉,葉昭搖頭失笑道:“就知你這飯不好吃,說吧,何事,若能幫得上忙,定當盡力。”
曹操苦笑道:“陛下自回京之后,疑心日重,操也是逼不得已,才來找修明幫忙。”
“究竟何事?你我之間,不必如此遮掩吧?”葉昭端起酒觴,目光在醉仙樓中逡巡,昔日天天爆滿的醉仙樓,似乎也受到影響,變得清冷了許多,雖然人還是不少,但卻沒了往日那份熱絡。
“修明可知陛下欲立新軍之事?”曹操看著葉昭,詢問道。
“孟德消息倒是靈通。”葉昭目光落在舞池中央,正在舞劍的羞花身上,搖頭道:“此事我只能盡力幫孟德說項,至于成與不成,昭不能保證。”
劉宏之前給他的書信中,曾詢問過葉昭的意見,這新軍該如何擇人,又該如何分配,劉宏在大方向上已經有了籌謀,只是究竟由何人來擔任新軍統帥,還沒有決定。
葉昭如今身兼衛尉、司隸校尉兩職,洛陽皇宮加上司隸、三輔一帶的兵事都受他節制,兵權已經不少,新軍統帥,肯定輪不到葉昭頭上,劉宏就算再相信他,經歷了何進之事,他也不可能把所有軍權集于一人身上。
而且經過冀州謀刺一事,劉宏的猜忌之心頗重,葉昭此時剛剛回京,若是就插手新軍之事,那就是自己不知進退了。
“修明愿意相助便好,操也已經活動了一些,修明也無需多做,若陛下問起時,修明幫操說上兩句便是。”曹操笑道。
雖然曹嵩的太尉有些暴發戶的嫌疑,但這么多年積攢下來,在洛陽還是有些人脈的。
“此事就算你不說,陛下問起時,我還會扯你后腿不成?”葉昭瞪了曹操一眼,不爽道。
“就知道修明義氣,時候不早,操先告辭了。”曹操哈哈一笑,站起身來對著葉昭拱手一禮,不等葉昭還禮,便匆匆而去。
這曹操……葉昭搖了搖頭,真難想象眼前這風風火火的曹操會是歷史上那個胸懷宇內的亂世梟雄。
“奴婢羞花,參見主公。”又坐了半晌,葉昭正要離開,表演完畢的羞花上樓來,名義上自然是給葉昭敬酒,雖然也有不少人邀請了羞花來陪酒,但眼看是四海閣這邊相邀,知趣的沒了聲息。
這醉仙樓四美雖好,但這四海閣可不是一般人能坐的,若無足夠身份,給再多錢常人也進不來。
“你怎知我在此?”葉昭詫異的看向羞花,不解道。
“四海閣是以主公名義包下的,之前老鴇來傳,奴婢自然知道。”羞花躬身道。
“我的名義?”葉昭先是一怔,隨即反應過來,看向羞花不可思議道:“也就是說……曹操并未付錢?”
“既是主公前來,怎能收錢?”羞花搖了搖頭,不解的看向葉昭。
“賤人!”葉昭無奈的揉了揉太陽穴,揮手道:“算了,我也該回去了,你且去吧。”
“喏!”羞花躬身一禮,乖巧的退出了廂房。
葉昭也沒心思繼續待在這里,起身往外走去,這洛陽城如今被劉宏殺的風聲鶴唳,他此番回京,也算是風云人物,一言一行都受人關注,實在不適合在外面亂晃。
在接下來的幾天里,葉昭都待在衛尉府中,袁紹雖然被免了司隸校尉的官職,但府宅卻并未收回,葉昭在府中疏離這段時間洛陽發生的事情。
除了劉宏回京之后大開殺戒之外,這三個月的時間里,劉宏對洛陽人士進行了一系列調換,包括洛陽令、河/南尹、虎賁中郎將等重要職位的人員調換,這一次劉宏攜怒而來,一回來就是幾萬顆人頭落地,還有不少人被下了獄,令洛陽人心惶惶,縱使對劉宏的調動心有不滿,也沒人敢在這個時候去觸劉宏的眉頭,讓劉宏大刀闊斧的將洛陽給梳理了一遍。
兵權方面,劉宏將南北兩宮校尉從衛尉府下分離出來,與虎賁中郎將合兵,又產生了一系列人員調換,葉昭如今與內宮完全隔離開來,劉宏顯然要將這皇宮的兵權握在自己手中,同時何進的兵權也在這段時間受到不少削減。
葉昭心里默算了一番,劉宏這一番調動,看似并未對付何進,但虎賁中郎將加上南北兩宮校尉的兵馬加在一起,有近五千人,加上葉昭統領的旅賁三衛以及公車令和司隸校尉部,加起來有一萬六千人馬,而且無論葉昭的旅賁三衛還是虎賁中郎將所部,都是負責洛陽城內防務,何進雖然軍權依舊龐大,但北軍五校、羽林軍以及城門屯軍,都駐扎于城外。
如此一來,何進兵馬雖眾,但都在城外,整個洛陽城內,尤其是在葉昭率軍回歸之后,劉宏對城內的軍隊控制力達到空前鼎盛的狀態,這個時候,就算何進有什么不好的心思,劉宏隨時可以將何進在第一時間控制起來,城外兵馬雖眾,但也不敢貿然攻城,這樣一來,何進對朝政的影響力無形間被削弱了許多。
這一手玩兒的十分高明,幾乎是借著暴怒的情緒,不動聲色的將何進在洛陽城內的兵權徹底抽走。
無論是葉昭還是虎賁中郎將乃至南北兩宮,都是劉宏的心腹,何進哪怕手握大將軍兵符,也根本調動不了這些人馬。
坐在舒適的胡床上,葉昭合上竹箋,閉上眼睛,皺眉道:“太急了些。”
一旁的戲志才抿了口酒,沒有說話,黃劭和邱遲卻是看向葉昭:“主公此言何意?”
“陛下這番舉動,不能說錯,反而十分高明,至少在眼下,沒有任何問題,何進如今在這洛陽城中,已經是砧板上的肉,只要徐徐將其身邊的爪牙一一除去,何進空有大將軍之位,卻無大將軍之權,再等上幾年,無論陛下要廢除大將軍之位還是要殺何進,都在一念之間,只是……陛下要立新軍之事,如今在洛陽城已經是人人皆知,城中兵馬已經分配完畢,短時間內,不可能有任何調動,這要立新軍,定是從北軍五校、羽林軍以及城門屯軍之處入手,這定然會令何進不安。”葉昭輕扣著桌面,看著邱遲和黃劭道:“你二人各自回去,安排軍務同時,密切注意大將軍府動向,我想陛下這兩日應該會盡快召見于我。”
“喏!”黃劭與邱遲起身,答應一聲,各自離去,房間里,只剩下葉昭和戲志才兩人。
葉昭皺眉想著心事,戲志才卻是默默地喝著酒,一時間,房間里一片寂靜。
“董卓自領涼州牧之事,先生當知曉。”良久,葉昭打破了沉默,抬頭看向戲志才對他來說,洛陽這些權利傾軋并不是重點,重點是如今整個天下的局勢。
董卓這次拒絕朝廷招入洛陽的詔書,自領涼州牧,對朝廷來說,絕對不是一件好事,有了這個帶頭者,日后恐怕會不斷有人效仿,朝廷對各州郡的掌控力將會不斷縮減。
“卑職卻有耳聞。”戲志才默默地點了點頭,看向葉昭道:“主公有何打算?”
葉昭抬頭,看向戲志才,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道:“此番出巡,我曾問過太醫,陛下的身子原本若精心調養,或可再支撐五六年,但因為一些原因,怕是最多只有一年壽數。”
劉宏先是在楊謙的慫恿下,被施了猛藥,令本就沒養起來的元氣再次耗空,之后又在冰天雪地之中,接連奔波,更受了驚嚇,回到洛陽后也沒有好好休息,緊跟著便是殺戮以及一些權利調動,最后直接將自己給累倒。
雖然葉昭沒有再去詢問太醫,但經過這么一番折騰,劉宏的身體怕是很難再養起來了,所以葉昭判斷,劉宏的時日怕是不多了,一年都是很樂觀的推測了。
戲志才聞言抬頭,看向葉昭,沉聲道:“若是如此,主公當早謀立身之本!”
“洛陽不可為?”葉昭眼中閃過一抹不甘,以他如今的地位以及在洛陽的軍權,一旦劉宏駕崩,他未必不能趁勢而起,奉天子而令諸侯,而戲志才的意思卻是讓葉昭早早找尋退路,這讓葉昭不甘心,若是能成功,他或許可以早早結束亂世。
“主公如今看似位高權重,但洛陽兵馬幾何?若真的天下大亂,以主公之身,恐會令天下諸侯共討,而主公手中兵力,可有把握對付天下兵馬?”戲志才沒有回答,而是看向葉昭淡然道。
簡單來說,就是一來葉昭身份根本不足以輔佐新帝治理天下,若是強行坐在那個位子上,只會令天下諸侯有了討伐他的口舌,而另一面,葉昭除了洛陽兵權之外,根本沒有后援,一旦天下諸侯群起討之,只憑司隸之地的人馬,不但要面臨朝中暗藏禍心的群臣,還得面對天下諸侯,就算將洛陽所有兵力都歸給葉昭,葉昭也的確能征善戰,但只憑司隸一地,爭得過天下諸侯?
葉昭聞言,默默地閉上眼睛,戲志才也不再多言,繼續默默喝酒,房間里,再次沉默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