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德殿上,啪的一聲,漢白玉雕刻而成的麒麟鎮紙被劉宏摔的粉碎。
“哈哈,好!”劉宏蒼白的臉上,泛起一抹病態的紅暈,看著滿朝文武,森然道:“朕的好臣子,個個滿腹經綸,胸懷甲兵,哪位大賢能夠告訴朕,為何短短一個月的時間里,整個天下到處都是賊寇四起?”
自朝上次議之后,洛陽雖然平靜了一些,但大漢天下各處卻不斷有盜賊蜂擁而出,先是汝南有黃巾余孽復起,而后青州、徐州、荊州、兗州各郡紛紛出現大批反賊截斷要道,使得各地稅賦無法及時運到洛陽,從七月到八月,短短一個月的時間里,平靜了一段時間的大漢似乎再度烽煙四起。
劉宏不得不拖著病體上朝,只是看著戰報之上,滿天下的亂賊,仿佛在這短短一個月里,又回到太平教叛亂之時,饒是有了心理準備,劉宏依舊感覺氣沖牛斗。
袁隗老神在在的站在朝堂上,眼觀鼻、鼻觀心,仿佛這一切都與他無關,何進撓了撓頭,眼下的情況,讓他感覺有些不妙,但哪里不妙,何進有些說不上來。
盧植面色陰沉,葉昭看了看袁隗,又看了看何進,嘆息一聲,士人還真的掀桌子了。
見無人答話,葉昭上前一步躬身道:“陛下,既然是叛亂,我等在此討論也不是辦法,臣愿領兵平叛!”
“愛卿有何對策?”見到葉昭出來,劉宏松了口氣,他還真怕唱成獨角戲。
“些許賊寇,何須對策。”葉昭哂然道:“天下賊匪雖然無法立刻肅清,朝廷可挑一些大的打,那汝南黃巾余孽,僥幸逃得一命,不思潛藏,卻敢跳出來,便先將其鎮壓,既然朝廷給了他們機會,他們自己不把我,臣愿親自率軍出征,將這支黃巾余孽徹底屠滅,以震懾宵小!”
葉昭話一出口,殺機四溢,既然世家們敢掀桌子,那就剁掉他們的手,事不過三,書籍和印刷術的推廣既然已經發展到這個地步,葉昭絕不容許再次被鎮壓下去。
滿朝公卿都被葉昭這殺氣四溢的語氣給嚇了一跳。
縱觀葉昭往日參戰,除了早期對異族下過狠手之外,轉戰中原,戰功雖大,卻皆是以安撫、招降為主,殺戮卻并不重,以至于很多人忘了,眼前這位可是個狠起來敢縱火燒城的人物,馬城一把大火,除了鮮卑王庭的精銳,不知道有多少人在那一把大火中陪葬。
這一次,葉昭顯然是要殺人了。
“衛尉身兼戍衛宮廷,檢察司隸軍政之重任,怎可輕離洛陽?”袁隗睜開眼睛,看著葉昭笑道。
“本官又非帶洛陽官軍前去平叛。”葉昭微微一校,對著劉宏一禮道:“陛下,聞聽大將軍年前曾遣人前往丹陽征得精兵萬余,臣愿領這支兵馬前往討賊,洛陽防務暫且可由陛下親自統帥。”
丹陽是出精兵的地方,前年何進派毋丘毅前去征兵,這丹陽兵歸屬于何進,也是何進的底牌之一,如今葉昭這樣卻是跟何進要兵,若將這丹陽精兵要來,何進兵力大減,再加上即將城里的八校,在洛陽,劉宏將有足夠的實力碾壓何進。
何進再蠢,也聽出其中的問題,如果把丹陽精兵給調走了,自己可就真成砧板上的肉了,連忙上前一步躬身道:“陛下不可,丹陽精兵成軍不久,此時若上戰場,損失必巨,而且未經訓練,無法令行禁止,反而會貽誤軍機。”
“大將軍所言,也不無道理,那就不帶丹陽兵,大將軍可否將麾下羽林軍及北軍五校人馬調給下官?”葉昭看著何進,笑瞇瞇的道。
“如今天下不寧,亂賊遍地,北軍五校及羽林軍有拱衛京師之責,不可輕動,陛下,老臣以為,當命各州州牧、太守自發聚集兵馬剿滅賊寇才是正理。”袁隗看著劉宏道。
“說到此事……”葉昭看著袁隗,突然露出一抹冷笑,轉身看向劉宏道:“冀州、青州、徐州、兗州、豫州這五州州牧在任期間,州郡滋生賊寇,臣以為,這些州牧、太守恐德行有失,致使治下百姓生活困頓,才會賊寇滿地,賊寇四起,這些州牧、太守難辭其咎,朝廷當立刻派賢良之士前往接任,另各州郡將領坐視賊寇擾境而無動于衷,致使我大漢江山動搖,這五州當廢除州牧制,州郡兵馬當重新歸朝廷接管!”
袁隗聞言眉頭一挑,森然的看向葉昭,葉昭卻是冷笑著看向袁隗:“不知太傅以為如何?”
“衛尉此言有些過重了吧,這五州州牧、太守或有失職之嫌,然其皆是有德之士,怎可輕易撤換?”袁隗躬身道:“望陛下三思。”
“陛下。”葉昭對著劉宏一拱手道:“臣以為,太傅所說,正是我朝癥結之所在!”
“哦?”劉宏見袁隗慌了心神,反而定心下來,看著葉昭笑道:“那葉卿有何高見?”
“高見不敢當。”葉昭拱手道:“臣亦敬佩這些有德之士,然為官一任,要的是能力,要的是能夠造福百姓,而非單指德行,有德而無能者竊居高位,臣以為便是在毀我大漢江山,我朝當今官場之上,太過注重得而視能如無物,臣相信,這五州州牧、太守或許皆為有德之士,然這些有德之士卻不能為百姓謀福祉,反累的百姓受兵禍而無能為力,這等有德之士居于高位,恐怕比那有能而無德者危害更甚!”
“葉卿所言,亦有些道理。”劉宏微笑著點頭道,說完一句,卻是面色一白,咳嗽起來,一旁的張讓連忙上前幫他順氣。
“陛下,臣以為衛尉所言大謬!”王允見袁隗面色難看,上前一步躬身道:“依衛尉所言,若是無德之士有些能力便能居于高位,豈非更讓天下士人心寒?依衛尉所言,那百年之后,朝堂之上豈非都是那奸邪之人?”
“此言差矣!”葉昭搖頭道:“圣人云,人誰無過,知錯能改,善莫大焉,然當今朝政,一旦士人聲名有虧,朝廷便再不錄用,連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都不給,臣以為此舉大謬!朝廷治理天下,并非做學問,最主要的,是能令國家國泰民安,若都是那只知紙上談兵的迂腐之人居于高位,反倒那些本有驚天之才,卻只因些許劣跡便不見容于朝廷,長此以往,朝廷所剩的,皆是一些有德卻無遠見之士,這等局面,于朝廷而言,絕非好事!臣以為,可以從那些有能力,卻因為一些無關緊要的劣跡而被趕出朝堂的士人之中,選擇一些出來,替換五州州牧、太守、將軍!”
“不可!”王允面色大變道:“此等失德之人,怎可再行錄用?”
“失德?”葉昭扭頭看向王允道:“這些人或許失德,然那五州令賊人猖獗的州牧太守呢?他們是有罪!孰重孰輕?王議郎當真目盲嗎?”
“你……”王允大怒,戟指葉昭,卻說不出話來。
“陛下!”袁隗嘆了口氣,朝著劉宏躬身道:“老臣以為,未必就是這五州官員無能,實是賊人狡詐,又倉促發難,是以慌了手腳,陛下何不再給他們一個機會。”
“哦?”劉宏看向袁隗道:“是何機會?”
“再給他們一月期限,若一月之內,不能平定亂賊,則就依衛尉之言,將之革職,另選賢能出任,若能,便叫他們繼續留任,以觀后效如何?”袁隗躬身道。
劉宏聞言,眼中閃過一抹心動之色。
“陛下!”葉昭心底一沉,這話聽起來像是軍令狀,但葉昭很清楚,這些亂賊,根本就是這些人搞出來的,何時平定,根本是這些人一句話的事情,別說一月,半月都能,當即向劉宏拱手道:“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暴民肆虐,乃是這些官員日積月累所致,便是平定了,若這些官員繼續如此,他日還會逼得百姓造反!”
“葉修明!”袁隗陡然大喝一聲,怒視葉昭:“這些官員究竟與你又和仇恨?要如此坑害他們?”
“昭一心只為朝廷社稷,并無絲毫私心!”葉昭冷聲道。
“哈,并無私心?你……”王允不屑的想要譏諷,卻被劉宏打斷。
“夠了!”劉宏一拍桌案站起來,皺眉道:“這里是朝堂,并非坊間集市,爾等要吵,給朕滾出去吵!”
葉昭回頭,看向劉宏。
劉宏嘆了口氣道:“就如太傅所說,給他們一月期限,一月之后,觀其后效!”
“陛下英明!”袁隗微微一笑,躬身道。
葉昭看著劉宏,搖了搖頭,也跟著百官一起,對著劉宏一躬身。
劉宏說完一番話,已經有些氣喘,見事情已經解決,當即宣布散朝,轉身離開。
“衛尉才思之敏銳,處事之恢弘,確令老夫大開眼界,只是這世事如棋,未必能夠事事隨心,衛尉年紀尚輕,難免熱血沖動,這養氣的功夫,還需好好磨礪一番。”袁隗看著葉昭,微笑道。
“不勞太傅掛念,昭自有分寸。”葉昭微笑著對袁隗一禮笑道,仿佛之前的爭端從未有過一般。
“好”袁隗沒有再多言,轉身在群臣的簇擁下離開,葉昭舉目四股,除了盧植、馬日磾等少數幾人之外,這朝堂之上,竟無一人在他身邊,不由搖頭失笑一聲,與盧植等人打了一聲招呼之后,徑直離開嘉德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