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三月之后,天氣開始轉暖。
一場細雨過后,給這蒼茫大地平添了幾分生機,虎牢關前,一片枯黃中,隱隱現出絲絲綠意,雖然空氣中還留著幾分寒冬遺留的寒意,卻已經沒了那種徹骨的寒氣。
能被稱為天下雄關,虎牢關單是城墻就有近五丈,放在后世那個工業發達的年代,這樣高度的建筑放在城市里都屬于待拆遷的那種,但放在眼前這個基本以人力為主的年代,這樣高的建筑,已經算得上當世頂尖了。
光是城墻的寬度,就有兩丈,葉昭在北方戍過邊,也曾在黃巾之亂時轉戰南北,見過各處城池,虎牢關是迄今為止,除了洛陽之外,最高的建筑,雖不及洛陽精巧,然論及雄渾之處,卻又有過之。
如果算上城墻上的城樓的話,這個高度能夠在拔高一丈多,尋常士兵,就是將箭簇射上來都有些困難,葉昭曾讓人試驗過,尋常軍中將士用的強弓雖然能夠射上城墻,但威力卻是銳減,說軟弱無力也不為過,殺傷力有限,只有一些將領或是專門訓練出來能夠拉動兩石弓的將士,可以用鐵胎弓之類的強弓將箭簇射上來的同時,還保持足夠的殺傷力。
可惜,自己不準備在洛陽長留,若自己也能有董卓那樣一個大后方的話,單是這一道關,只需一員知兵上將配合三千精銳,哪怕再多的人馬都難以逾越,實是當之無愧的雄關。
站在虎牢關的城樓上方,低頭俯視下去,虎牢關前十里之內的景物都能盡收眼底。
“主公怎總喜歡在此處?”戲志才小心翼翼的走上來,與葉昭并肩而立。
“懼高?”葉昭回頭,看了一眼臉色明顯有些不自然的戲志才,笑問道。
“主公不怕?”戲志才反問道,站在葉昭身邊,雖然有著女墻阻隔,但一低頭,便覺得雙股戰戰,說話都有些不利索,戲志才很好奇葉昭是如何能如此從容淡漠的立于此處。
“怕啊。”葉昭雙手扶在女墻之上,看著下方的景物笑道:“這個高度,一旦摔下去,怕是立時便要粉身碎骨了,只是就如我如今一般,既然已經立于此地,我該想的就不是摔下去會如何,人所處的高度不同,這看天下的想法也不一樣。”
戲志才苦笑,葉昭伸手敏捷,有足夠的自信駕馭身體,他一個人文弱士子,被這高出凜冽罡風一吹,便有往倒栽的跡象,哪還有心思探討什么人生哲學。
“不過志才的身子骨卻是比以前硬朗了不少。”葉昭突然回頭,笑看著戲志才道:“若是往日,志才此刻恐怕已然頭暈目眩了吧。”
感情你也知道我不適合待在這里啊?
戲志才對于葉昭這種惡趣味腹誹不已,搖了搖頭道:“有典韋那蠻漢在側,每日進補,更將寒食散盡數銷毀,臣近日確是感覺身體比之以往健碩許多,主公是否讓典韋回主公身邊效力。”
典韋這段時間可是將他給坑苦了,每天一起床,第一件事要想的不是為葉昭謀劃,而是思考怎的去躲那典韋,莫看典韋一副莽漢的樣子,但真的找起人來那可是令戲志才都感覺腦子不夠用,再加上那頭白虎嗅覺敏銳,真的讓他無處躲藏。
“有時候,聰明人缺乏自律,他們總能為自己找到足夠的借口。”葉昭拍了拍戲志才的肩膀笑道:“日子還長,時間久了,你會發現典韋還是不錯的。”
“報”
一道拖長的喊聲自城關下傳來,打斷了兩人的談話,便見一員斥候自城樓下飛奔而來,見到葉昭和戲志才在此,直接上來,跪倒在兩人身前的時候,那聲報才止息。
軍中斥候,可不是人人都能做得了的,單是這份肺活量就不是一般人能做的,而且還要武藝精湛,頭腦靈活,跑得快,手疾眼快,馬上馬下皆能與人撕斗,還要懂旗語,能在極短的時間內大致判斷出敵軍的數量,未必頂尖,但一定全能,一般能在軍中擔任斥候的,都算得上是精銳之士。
葉昭軍中,對于斥候更是有著嚴格的要求,試想若是兩軍交戰,斥候報敵軍有五千,以為能打,結果跑過去人家來了五萬,那還打個屁啊。
限于資源,葉昭不可能將所有兵馬都當成特種兵來練,那樣光是每日的肉食供應,就能把葉昭吃的底褲都沒了,但軍中的斥候可都是按照最高標準來挑選和訓練的,不但武藝、馬術、旗語,還要教識字,一些簡單的數術和陣型知識,這些斥候,在需要的時候,都能立刻出任武將的職位,也因此,葉昭軍中探查來的軍情,相對尋常軍隊都會準確許多,誤差范圍不會太大。
“何事?”
葉昭低頭,看著跪在城樓下的斥候問道。
“啟稟主公,敖倉方向來了一支兵馬,未打明旗號,正在向此逼近,約有三千騎軍,八千步卒,軍容頗為整齊,當屬精銳,按行程,半個時辰之后,當能抵達關下。”斥候一口氣便將探得的情報說完。
“知道了,再探!”葉昭聞言,挑了挑眉,揮手道。
“喏!”斥候躬身答應一聲,轉身便走。
葉昭回頭看向戲志才,皺眉道:“一萬多兵馬,洛陽附近,可找不出有人能夠募得這么多人馬,而且聽起來,似是精銳之士。”
“袁家在洛陽無力與那何進抗衡,引來外兵也不難理解。”戲志才笑道:“不是冀州,便是并州兵馬。”
如果是將袁術招來的話,可以直接從伊闕關入洛陽,那伊闕關守將乃袁家門生,絕不會阻攔,沒理由繞道虎牢關,除非想要在這種時候跟葉昭發生沖突。
冀州……并州……
“丁原?”葉昭突然想起了什么,篤定道:“定然是他!”
“丁建陽昔日落魄之時,曾受袁隗恩惠,后遷為并州刺史,頗有勇略,帳下并州兵馬也常年與鮮卑、匈奴作戰,皆是驍勇之士,袁隗的確多半會請他來。”戲志才不知葉昭想法,聞言思索片刻后,點頭道。
冀州因為牧野之事,劉宏生前對冀州看的很嚴,短時間內,很難聚集起這么多人精銳兵馬,是以冀州的可能性不大。
丁原如何,葉昭其實并不在意,畢竟如今的丁原已經年近半百,已是一老朽,或許比以往年少時老練,但要說威脅,葉昭真不怎么在意,真正讓葉昭在意的,是丁原麾下的人馬。
呂布、張遼,這兩個一個勇貫天下,葉昭當年在幽州戍邊時,便常聽其大名,另一個則有名將之資,哪怕是在將星璀璨的三國時期,這兩個人的名字都足夠耀眼。
懼怕,不至于,但葉昭很好奇這二人的本事究竟如何?
來到這個時代,葉昭已經見過太多的名人,曹操、袁紹、劉備、孫堅,關羽、張飛這些活躍在三國中后期的君主猛將,如今只是呂布、張遼,自然難給葉昭太多驚訝甚至驚恐的感覺,畢竟如今的他,可是實打實的名將。
但遇上這兩個以戰聞名的大將,葉昭也不禁生出幾分手癢,想要稱一稱這兩人的斤兩。
“關閉城門,驅散百姓!”葉昭對著城下下令道。
既然是袁家請來的救兵,董卓入京之前,葉昭可不準備讓他們過去,否則士人與董卓還怎么斗?
“主公何以如此慎重?”戲志才有些詫異的看向葉昭,以往葉昭對敵,可都是講究心術,一步步摧毀敵人的心理防線,而后驅兵破之,摧枯拉朽,深合兵家攻心之道。
“這并州兵馬可不似中原那些久不經戰事的軍隊那般孱弱。”葉昭搖了搖頭:“我于幽州戍邊之時,便常聽并州驍勇之名,令鮮卑、匈奴不敢南下,實乃我大漢精銳,這可是鮮血澆灌出來的精銳,若非不得已,盡量避免與之交戰。”
如今葉昭功成名就,只待身退,此時此刻,他可不想自己麾下的兵馬有所損傷。
戲志才聞言點了點頭,看著遠方皺眉道:“只是自這州牧重啟之后,朝廷對各州郡制約越見薄弱,并州乃苦寒之地,又臨邊塞,民生疲憊,一州刺史竟能輕易調動上萬兵馬,放之數年前,實難想象。”
要知道葉昭當年在軍都山戍邊,帳下也不過三校,便已經是幽州大半的兵力,偌大幽州十個郡加起來,也不過一萬兵馬,而且當時的幽州刺史,可無權調動葉昭的兵馬,并州跟幽州條件差不多,甚至還有所不如,如今丁原卻能輕易將并州這么多兵馬調出來,足見朝廷對各州郡的掌控力弱到什么程度。
“并州常臨胡患,邊境人人皆兵,要募集軍隊倒是不難,難得是他有何能力豢養如此多的的兵馬?”葉昭嘆了口氣道:“世家底蘊,實讓人難以猜測。”
董卓在西涼自立,不上貢朝廷,也不過號稱十萬大軍,而且這十萬大軍中,有不少都是羌胡兵馬,屬于戰時臨時征兆的那種,常駐兵馬能有一半就不錯了,要來洛陽,還要留下兵馬駐守老巢,能帶來八千就不錯了,這還是董卓對西涼有著絕對自主權的情況下。
像丁原這樣無法掌握并州財權,還能這么輕易調來一萬多精銳,若說背后沒人支持,葉昭連個標點符號都不會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