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覬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三個人追著幾百個人砍,那是一種怎樣的體驗?尤其是在得知被自己覬覦厚望,日后也將是自己麾下足矣獨當一面大將的徐晃竟被呂布殺死在亂軍之中的時候,衛覬只覺得大腦一片空白。
一員良將對于一個初生勢力的重要性有多強,衛覬這些年可謂是深有體會,當年在河東時還不怎么覺得,因為有衛家家底的支撐,衛家的名望在河東之地也足夠讓衛覬招收到許多將士,徐晃雖被衛覬看重,但還不至于讓衛覬倚重。
但河東被葉昭攻破,衛家族滅,衛覬寄人籬下之后,徐晃的重要性可就凸顯出來了,衛覬麾下將士,有不少能人都被呂布給挖走,衛覬根本無力阻擋,為由徐晃,并沒有接受呂布的拉攏,這幾年來,一直幫衛覬重振衛家。
張任來襲,是徐晃率軍擋住,衛覬需要兵馬,也是徐晃幫忙訓練,對當時的衛覬來說,正是因為徐晃的存在,才讓衛家有了一絲轉機,那是衛家的擎天柱,而如今,被衛覬倚為得力臂助的徐晃,竟然死在了這里。
衛覬沒有去怪徐晃無能,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徐晃的能力,要怪,也只能怪呂布太恐怖了。
不過此刻,也沒有多余的時間讓衛覬在這里哀嘆愛將之失,那數百名潰散的騎軍,已經在呂布的驅趕下,開始蟲卵自家的陣腳了,如果這個時候不加以制止,呂布一旦逃脫升天,那衛覬此前種種努力與布置,便要付諸流水了。
已經失去了愛將,此刻若不能將呂布留在這里,那他此番策劃的一切都將成為笑話。
“放箭!”看著在呂布驅趕下,不斷沖潰己方軍隊的騎兵,衛覬咬牙道。
“主公,那里還有我們的兄弟!”一名武將皺眉看向衛覬道。
“讓他們再沖下去,這里所有人的性命都不保了!”衛覬咆哮道。
如果這樣都讓呂布給逃出生天,以呂布的恐怖實力,匯合了其麾下兵馬,憑衛覬這點人馬可是攔不住,要知道,曹性、郝萌駐守汝南,那邊至少有七萬將士,一旦讓呂布緩過勁來,除了南下投奔荊州,衛覬再無別路可走。
跟呂布硬杠,衛覬想都沒想過,只是帶著三百親衛的呂布都如此恐怖,如若讓他統帥千軍萬馬,衛覬不知道自己有什么本事去跟呂布爭,至于寄人籬下……衛覬已經受夠了,所以今日,呂布必須死!
只有呂布死了,他才有機會占據南陽,成為諸侯之一,到時候結好劉表,聯合曹操共同攻打葉昭,才有活路。
“喏!”幾名武將聞言面色一變,的確,如果此刻放任呂布離開的話,那以呂布的性格,恐怕誰都討不了好,當下幾名武將聚集了弓箭手,對著呂布的方向開始傾射箭雨。
那些被呂布追著砍的騎兵被迎面而來的箭雨射懵了,沒想到自己的友軍會向他們放箭,不等他們呼叫,緊跟而來的一輪箭雨,幾乎讓他們全軍覆沒。
呂布身邊,最后的兩名鐵騎用身體為呂布遮擋了箭簇,倒在了血泊之中,也給呂布爭取到生機。
不等衛覬的軍隊放出第三輪箭雨,呂布已經如同一頭血色兇獸一般殺入軍中,赤兔馬叫她八方,方天畫戟矯若游龍,所過之處,挨著就死,碰著就亡。
然而衛覬,看著呂布,卻是微微松了口氣,此刻呂布已經身陷重圍,而且一天一夜的奔逃廝殺,體力已經快要耗盡,哪怕他是霸王再生,也絕無可能憑借一己之力,在這千軍萬馬之中殺出重圍。
衛覬不是曹操,呂布也不是趙云,衛覬沒想過去收服呂布,而呂布如果殺出重圍的危害性,也絕非歷史上趙云之于曹操一般無關痛癢,所以,呂布不但要與蟻潮一般從四面八方涌來的衛家軍廝殺,還要地方不時射來的冷箭。
一人一馬,在人群中太醒目了,饒是呂布勇貫天下,也無法在千軍萬馬的重圍之中護住赤兔馬。
赤兔馬的身上,已經倒插了三根箭簇,加上之前的連翻奔波,已然不支,一聲唏律律的慘嘶聲中,赤兔馬突然跌倒。
呂布在赤兔馬倒地的瞬間一拍馬背,騰身而起,方天畫戟一招玉帶纏腰,將圍上來想要撿便宜的衛家軍掃開,痛惜的看了一眼赤兔馬,咆哮一聲,方天畫戟將一名沖來的騎將斬殺,翻身上馬,開始突圍。
“殺呂布者,官升三級,賞千金!”衛覬看著呂布逃往淯水方向,看出呂布已經力盡,當即大喜,咆哮道。
“殺”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在官爵和金錢的鼓動下,再加上呂布的狀態顯然已經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四周的衛家軍如同瘋了一般瘋狂的涌向呂布。
方天畫戟的戟刃已經出現豁口,呂布搶來的戰馬沒多久便被人射殺,呂布只能棄馬步戰,一把環首刀劈碎了呂布的盔甲,在他胸前留下一道深可見骨的血痕,呂布一腳將對方踹飛出去,雙手持著方天畫戟一旋,四名衛家軍慘叫著倒地,呂布身子晃了晃,眼前一陣發黑,這是力盡的征兆。
環顧四周,衛家軍猶如蟻潮一般沖殺上來,再往前,就是冰冷的淯水,呂布心中突然生出一股濃烈的不甘,自己英雄一世,難道最終卻要死于小卒之手?
“嗚嗚嗚”
遠處,熟悉的號角聲響起,一支軍隊出現在對岸之上,呂布回頭看去,卻見高順帶領著一支兵馬出現在對岸的視野中,正在向這邊飛速趕來。
此刻呂布,距離淯水邊岸,還有十幾丈遠的距離。
若是平日,赤兔還在,這根本不算是距離,但此刻,卻是一道鴻溝,而且就算到了又如何,那寬有四五丈的淯水,已經徹底斷絕了自己的所有生機。
若是赤兔還活著……該多好!
呂布狠狠地喘息一聲,站起身來,發出一聲蒼涼的大笑。
“唏律律”
本已經倒地的赤兔,仿佛聽到了主人最后的悲鳴,在周圍眾將士驚愕的目光中,掙扎著起身,發出一聲嘶鳴,在戰場上,猶如一團火焰一般撞開攔路的眾人,飛奔向呂布。
呂布見狀,不由大喜,在赤兔沖到近前的瞬間,熟練的上馬。
“攔住他!”衛覬見狀,面色大變。
“嘩啦啦”人群中,兩道鎖鏈飛出,鎖鏈一端的鉤爪狠狠地扣在呂布的肩膀上,隨著將士狠命一拉,鮮血迸濺,赤兔馬人立而起,呂布咬牙瞪著雙眼,三枚箭簇射在了他背上,痛徹心扉,也將他體內最后一絲力量激發出來,手中方天畫戟向后一揮,將鉤在自己肩膀上的鎖鏈斬斷。
赤兔馬失了束縛,再度咆哮一聲,四蹄翻飛,在衛覬以及一眾衛家軍驚駭的目光中,在短暫的沖鋒之后,猛然躍起,橫跨過足有五丈的距離,落在對岸之上。
赤兔馬在落地之后,四蹄齊斷,噗嗵一聲跪倒在地,咽下了最后一口氣,呂布狼狽的在慣性的作用下,從馬背上滾下來,看著徹底氣絕的赤兔,痛苦的閉上眼睛,兩行清淚在布滿血漬的臉上滑落。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縱橫一生,只流血不流淚的呂布,此刻看著拼盡最后一絲生命護他安全的愛馬,終于忍不住落淚,想要去摸一摸赤兔的腦袋,雙臂竟然無法動彈分毫。
“放箭!”衛覬策馬趕來,看著跌落在地上,不知生死的一人一馬,連忙集結弓箭手放箭。
“逆賊安敢放肆!”也在此時,高順帶領著兵馬趕到了,見狀大喝一聲,一把抱起呂布往后跑,同時身后的弓箭手迅速上前,張弓搭箭,對著對岸的衛家軍就是一通猛射。
衛家軍本就不如呂布的軍隊精銳,為了圍剿呂布,一天一夜沒怎么休息,此刻對射,哪是呂布麾下精銳的對手,只是一通箭雨,便被射的人仰馬翻,陣腳大亂。
高順在救下呂布之后,便發現呂布昏過去了,眼見隔著淯水,也沒辦法殺過去,只能暫時護著呂布退往宛城,呂布如今的狀態,可不太妙。
衛覬見狀,也無可奈何,只能退往涅陽,雖然沒有得到呂布的首級,但呂布受了那么重的傷,按理說,絕無幸理才對,或許自己還有機會,所以他率軍屯駐涅陽,一邊等宛城的消息,同時也為自己準備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