壞事傳千里,巫山賊在錫州大名鼎鼎,他們這一次更是太歲頭上動土,殺了龍儀衛的人,搶了龍儀衛的東西。
消息傳回來,各家反應不一。
九符容氏之中,容世良只是一笑,看了身邊的大兒子一眼,這眼神叫做“一切早在預料之中”。容江海心悅誠服:“父親料事如神,端陽城內龍蛇混雜,他年紀輕輕,能力不足以應付這樣的局面。”
“現在還只是巫山賊,后面還有更多的龐然大物沒有出面。”容世良淡淡道。
臨街的一座茶樓中,茶客們也在議論紛紛。三樓雅間,有人輕輕打開了窗戶,讓外面吵鬧的聲音傳進來,可以聽到下面傳來“巫山賊”“宋巡查”“流銀山”“天毒子”等等熱烈討論的關鍵字眼。
打開窗戶的是一名五十上下的中年修士,身材微微發胖,面皮白凈,一雙眼睛卻格外細長,顯得有些刻薄寡恩。
雅間內還坐著一位客人,只有二十出頭的樣子,相貌堂堂,一身氣度。
這家“評彈樓”在端陽城內也頗為有名,匯聚天下名茶,出入的都是知名大修。在茶樓當中,也只有他們有能力請來城中最著名的幾位清倌人唱曲兒。
現在這座雅間內,端陽城最有名的三位清倌人齊聚,卻只是粉面含笑在一旁伺候著,端茶倒水。評彈樓的老板,親自抱著一只烏木碳爐——他比三大清倌人更可憐,他只有資格燒個火。
評彈樓是林竹丘吳家在端陽城的產業,這白胖細目的中年人,正是林秋吳家的二老爺吳橫江,吳家家主的親弟弟,負責吳家外門的一切事務,在外面幾乎可以代表整個吳家。
他聽著外面的議論聲,笑著對那年輕人道:“幾個月前,龍儀衛的千戶白老七在湖州城被人殺了,幾個月后龍儀衛又在端陽城外被人偷襲,搶走了大批贓物。
以往奢遮跋扈的龍儀衛,看來是要日薄西山了,接連有人挑戰,正是威懾力不足的表現。
肖震,怕是快要撐不住了。”
林竹丘位于錫州東野郡的高歌原上,吳家其實并不在端陽城內。
據說幾千年前,吳家先祖修煉有成周游天下,途經高歌原的時候,忽見一座大丘,其形如狐,上有玄氣籠罩,下有地脈接引,風聚云涌,日月鐘靈,實乃一片寶地。
于是先祖在此扎根,于山丘上種植“玉翠竹”,娶妻生子,立下了林竹丘吳家。
家族興旺蒸蒸日上,吳家一直覺得是因為自己占了林竹丘這么一片寶地,尤其是那一座狐形大丘,成了吳家的“禁地”“圣地”,外人絕不允許進入。
肖震當初專門跟宋征提到了林竹丘吳家,宋征后來查了一下,非常確認這是一場“私人恩怨”。
當年肖震扳倒了周榮民,朝中卻有人想要摘桃子,吳家的一位文修在朝中貴為二品,上竄下跳想要接任龍儀衛指揮使。
吳家也全力支持自己人,據說當時接連有五名吳家老祖進入京師,為其壯大聲勢的同時,帶去了近億的元玉用于“活動門路”。
可惜最后還是肖震技高一籌,但那位吳家文修也并非毫無所獲,他高升了一品,如今據說很有可能入閣。
肖震提醒宋征要注意一下林竹丘吳家,他知道吳家不會“老實”。
吳橫江覺得自己說的頭頭是道,可那年輕人卻并未被他說服:“世叔,吳家可曾調查這位宋征在湖州城的所作所為?”
吳橫江哂笑:“查了,傳的神乎其神,只怕多有不實之處。歐冶賢侄該不會不加判斷,就相信那些傳言吧?”
年輕人接過一旁清倌人遞過來的茶,輕輕品了一口,對她一笑。
那女孩正是最為清秀的二八年華,肌膚白皙,眼睛不算很大卻透著一種哀愁,讓人不由得心生憐惜。
面對這一笑,她羞澀的低下了頭,兩頰飛上來一團粉云。
年輕人爽朗一笑,他知道自己只要稍稍露出一個笑容,這端陽城內的任何一名少女,都無法拒絕自己,因為他是歐冶啟,錫州三彩之一的“再世歐公”,端陽第一世家歐冶家未來的繼承人!
他對吳橫江說道:“小侄當然不會輕信,不過世叔也別忘了他昨夜的雷霆手段。”
吳橫江心里帶著怨氣和成見,仍舊說道:“茍延殘喘罷了,而且他昨夜面對的是鎮山衛和州府衙門,一個是他的下屬,一個是泥塑的州牧;可今天呢,今天是巫山賊,一頭噬人的猛虎!只怕這位‘年輕有為’的龍儀衛巡查使大人,就要原形畢露了……”
歐冶啟明白他的心態,喝著茶不再和他分辯。
吳橫江正說著,下面寬敞的街道上,有一群人馳騁而過,氣勢兇猛。
容世良也感應到了宋征一行人的煞氣,連連搖頭道:“憤怒空擲,沖動無用。巫山賊縱橫錫州多年,敢動手碰他龍儀衛的東西,自然是看出來這位巡查使大人外強中干,絲毫不懼他。
看來端陽城里的明眼人,不止為父一個。”
容江海立刻給父親杯中添上了新茶:“您說的是,有您在我容氏穩如泰山。”
黃余然聽說了流銀山里發生的事故,立刻就知道不妙了。
他處事圓滑毫無棱角,朝中無人卻能一直坐在這個位置上,自然有他的一套本事。他的嗅覺其實很敏銳,馬上吩咐人把一應卷宗準備好。
州府衙門的差役們剛剛把歷年來巫山賊行兇案件的卷宗全部搬到州牧大人的面前,轟隆一聲衙門的大門就被人踹開了。
宋征一身風暴,滿臉怒氣闖了進來。
評彈樓中,吳橫江看著宋征一行人過去,然后遠遠見到州府衙門的大門轟的一聲崩飛了,不由得冷笑:“果然還是欺軟怕硬。”
趙毅閔站在園中最高的一座“瑤光玲瓏塔”上,看到州府衙門的位置上,一片破碎的木屑噴上天空,片刻之后才聽到大門被踹爆的聲音。
他知道是宋征做的,不由得搖頭。心中對宋征的評價再次降低了一些:作為一名修士,不知隱忍如何能成鎮國?
大道漫長,讓他一時又何妨?
宋征第一次闖進鎮山衛的時候,他就不太贊同,現在抓了馬大全,果然引來了禍事。巫山賊豈容小覷?這么多年了,若是那么容易就能剿滅早就灰飛煙滅了,這功勞無數人想要,等不到你宋征啊——這一次恐怕難以收場啊。
黃余然一指所有的卷宗:“大人請看,下官愚魯,無能為力,懇請大人為錫州除害!”
宋征一揮手,一應卷宗飛起,他催動合照層次的陰神,一眼看去一目了然。所有的案件記錄都印在了腦子里。
而后,他深深看了黃余然一眼,拔身而去,其后豹韜衛浩浩蕩蕩隨行。
黃余然將他在任的十余年時間里,巫山賊的每一個案子都調查的非常詳細。這些案子都有一些線索浮出水面,只要順著追查下去,說不定就能把巫山賊揪出來。
可是每一次調查,都是到了這個程度就戛然而止。
他不用說宋征也明白,一定是受到了什么“阻力”。現在,黃余然想要借助宋征的力量除掉錫州這一大害。
那些他不敢觸碰的勢力,宋征敢;他不敢得罪的人,宋征敢。
這其中有四個案子涉及到了同一個地點,城外的小楊村,三個案子涉及到城內的一家商行:五湖號。
彎彎繞繞,其實最后都能查到,兩者皆是林竹丘吳家的產業。
宋征帶兵闖到了一個街口,一揮手杜百戶帶人一拐,直奔五湖號。他自己在齊丙臣的保護下,往城外的小楊村殺去。
這樣一股強大的盜匪,橫行幾十年,后面必定有本地的大勢力保護,吳家有成為巫山賊靠山的實力。
小楊村是個田莊,村里所有的土地都是吳家的,這里的農戶都是吳家的佃戶。村子靠著西邊有一片起伏不定的丘陵,一條小河橫貫而過。
丘陵附近的田地肥沃,元能豐沛,吳家在河邊開坑了四塊靈田,由六名修真子弟掌管,種著些普通的靈草靈藥。
豹韜衛沖進了莊子,佃戶們一看是修士老爺們來了,各自緊閉門戶不敢摻和。
吳家的修真子弟魚貫而出,硬氣道:“閣下可知此地是誰的產業?”
宋征喝令道:“拿下!”
鎮山衛一擁而上將他們捉了,以法器枷鎖銬住。宋征凌空而起:“齊前輩為我護法!”
他升起虛空神鎮,凌空望向整個村莊,四下里一片虛無似乎毫無可疑之處。他取出班公燮的天降真靈露,抹在了雙眼上,再次看去,一些痕跡逐漸浮現出來,往村外小河中去了。
宋征俯沖下去,身后齊丙臣帶著一眾豹韜衛斥候緊跟而至,他一抬手力挽江河,靈元滾滾而至,截斷了河水的上游,將這一段河水嘩啦啦的拔升飛起,露出下面的河床。
“有個洞口!”一名斥候大呼一聲,齊丙臣示意,斥候們一起沖了進去。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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