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時它還是所有權的象征,收集柴草,遇到峰窩,藥材,又或者砍樹,開荒等,先打草標者先有。
草標均用芭茅或茅草制成,因為苗家人認為芭茅草似刀劍,能驅鬼殺鬼。
只有一種情況例外,那就是婚禮。
藥師叔將草標接過,也打開來驗看,之后貼身藏好。
白紙意味著新娘一身清白,錢幣表示錢財不盡。
稻草芯,既表示心心相映,又寓意五谷豐登。
而分出的三個草疙瘩,左邊一個表示夫妻恩愛,白頭偕老,兒孫滿堂。
右邊一個表示從即日起這門親戚久長久遠,常走常交。雙方不要隨便聽信他人間離,聽到謠言,有則改之,無則加冕,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三個草疙瘩扎成一束,則表示兩親家從此團團結結,互相幫助,如出現問題應由雙方家庭解決。本著對草標負責的態度,和睦共處。
因此這草標看似最不起眼,其實反而是這場婚禮中最重要的東西。
接親隊伍中司酒最重要的職責,就是從這一刻起保住草標,因為它代表著這門婚事的法律效力。
直到小心翼翼地將草標帶回去交給新郎家,插到新房門口,司酒的接親任務才算順利完成。
這時藥媽婆婆和阿代奶奶走上前來,藥師叔引著所有接親人起立,由兩人一邊念著苗語祝詞,一邊給每人腰間系上兩條苗繡的腰帶。
這是苗家獨有的“拴花飄帶”禮。
兩條腰帶是主帶,這之后就該女方家族,親友給每個接親人分別贈送各自帶來的彩禮帶,同時一一敬酒。
花飄帶一律懸吊在主人家最先所橫拴的主要彩禮帶上,接親人當中,如有與女方家房族或親友有親戚關系的,則還要加系一條。
因此,女方家族、親友越多,敬獻的花飄帶也就越多,接親人越感到光榮,女方家越感到體面。
阿音下山這兩年來,懸天寨可謂一天一個樣,苗家人看在眼里,記在心里,因此家家戶戶早都準備好了苗繡花飄帶,就等著這一天的到來。
所以每個接親人的腰間都吊滿了彩禮帶,猛一看去,好象每人都穿上了一條百褶裙。
苗娃就更夸張了,因為他還是寨子里的親戚,得到的花飄帶尤其多,腰部以下都快變成一個大球了,現在看上去就象一株花里胡哨的園林樹。
不過這酒是真受不了了,以豬兒蟲的豪情都架不住,只能閉著嘴巴做動作,任酒水往脖子里流。
禮節到此,由嚴肅莊重轉為輕松歡樂,滿屋賓客都為他們歡呼喝彩。
拴彩禮帶結束,接著就是寨子里各家各戶向阿音贈送禮品了,育爺爺事先交代過不能送錢,于是有的送衣服,有的送布料,有的送銀飾……
接下來就是通宵玩樂,賓主開懷暢飲。
上了年紀的人,就在堂屋和外邊敞壩上喝酒唱歌;
至于接親的護林隊小伙子們則被懸天寨的姑娘們拉去了游方場,在篝火下交際唱歌跳舞玩樂。
至親至好的姐妹們如阿代,則在閨房里邊陪伴阿音,說著惜別話語,唱著伴嫁歌,一曲曲,一首首,都是對新娘幸福美滿的祝福,非常優美動人。
藥師叔聽著里屋的歌聲,笑著對育爺爺道:“老把寨,實在是感謝你培育出阿音這樣的好閨女啊,好在嫁得不遠,上下現在也算方便。”
育爺爺笑道:“就我家阿音,唉,說句老實話理事倒是可以,性格真不是當乖媳婦的料,這是好在山下有個能容她的皮娃。”
藥師叔笑道:“這就叫兒孫自有兒孫福,皮娃那二不掛五的性子,要沒有阿音拘著,能像現在這樣帶著大家往前程奔?這娃在以前就知道打魚摸蝦,自打阿音下山后才開始干起了正事。”
“他給山上山下設計的這條路子,早在七年前就弄好了,一個人藏著掖著,說是沒有干這事兒的人,拿出來鄉親們一點好處撈不著,那就只有便宜外人的份!呵呵呵,要不是遇到阿音,現在眼前這番西洋景,只怕都還在圖紙上呢!”
育爺爺端起酒來:“來,那就再替小輩兒們高興一個,他們現在做的事業,我們是看不懂嘍……”
這酒一直喝到天將拂曉,差不多到了該催促新娘出閣的時候了。
藥師叔笑道:“人心散了,隊伍不好帶了,苗娃你去游方場看看,把接親那幫子都都給我抓回來,光知道和妹子耍,正事還做不做了?!”
苗娃嘻嘻哈哈地去了,好一陣子才隊伍抓了回來。
司星準就沒法看了,襯衣都被扯得七零八落,這娃長得太招女生喜歡,又在寨子里待過很長一段時間,雖然知道他有女朋友,就是那個安安靜靜的涵秋丫頭,可還是被熱情的苗家女生們逮著機會調戲了個夠。
豬兒蟲腦袋還暈著,這娃被逮到了游方場上就一頭栽倒醉了過去,到現在還沒有全醒。
王從軍尚算清醒,不過他年紀本來不大,又一直在政府機關呆著,難得放浪形骸一次,現在嗓子也啞了,那是不懂苗家運氣吐聲的唱法,全憑肉嗓子拼歌留下的后遺癥。
護林隊里幾個小伙子看著門口擠著的苗寨小姐妹們,滿臉通紅,現在天亮了,開始知道害羞了。
小妹崽們咯咯笑,山下漢娃子太有趣了,夜里一個樣,白天一個樣。
很快阿代她們也從閨房里出來了,幾個女生抓著朱朝安苗娃他們就討要送親的“草鞋錢”。
朱朝安還在昏頭漲腦:“草鞋錢?沒有,早曉得你們要‘草鞋錢’,我們干脆在鄉場上一人給你們買一雙得了,那玩意兒花不了幾個。”
這下就沒好了,一群妹崽蜂涌而上,嘻嘻哈哈將送親隊按到在地,脫鞋的脫鞋,搜身的搜身。
朱朝安一夜宿酒,現在渾身酸軟,被妹崽們像死豬一樣翻來翻去,嘴上還不討饒:“不給!哎喲妹崽你往哪里摸呢……那是藏錢的地方?別別別我怕癢……啊哈哈哈你們怎么回事越說怕癢越撓……”
這又是一個高潮,寨子里人在大門外圍了一堆,笑得前仰后合。
很快妹崽們就收集了一堆戰利品,新衣服,鞋子,好幾個褲子都被扒了下來,光這兩條大毛腿。
給錢!不給你們就這樣光著毛腿回去!新娘我們也不給了!
藥師叔見鬧得差不多了,這才笑道:“給給給……我們給還不行嗎?我說你們護林隊怎么回事?幾個小妹崽都扛不過……”
護林隊送親隊伍人人都一臉豬相,妹崽們的小手好軟,此間樂,不足外道!
藥師叔從衣兜里翻出一個大紅封子:“來來來,新娘的姐妹們高抬貴手,就放新娘出閣如何?一會到了山下,好酒好菜招待!”
阿代這才笑瞇瞇地結果紅封:“謝謝藥師叔,姐妹們,把阿音扶出來吧。”
兩個小姐妹進里屋去,將盛裝的阿音扶了出來。
阿音身著苗家禮服,翠蘭底色,緊衣長裙,衣襟袖口裙擺都是妮媽媽和歐奶奶的繡工,腰間還有八幅花腰帶,頭戴銀角,脖子上銀亞領,項圈,項圈上三把銀鎖,再飾以銀頭花、銀梳、銀簪、銀手鐲、銀耳環,臉上化上了精致的妝容,盈盈來到堂屋中央,真如同一只俏麗的小鳳凰。
阿音這身打扮,苗家人都極少見到,更別說迎親的山下隊伍了。
一幫人都看傻了,豬兒蟲輕輕捅著王從軍:“二皮這狗日的真是好福氣,能找到這樣一個媳婦!”
王從軍看著如此美艷的阿音,笑瞇瞇地點頭說道:“怕是只有二皮才消受得起,別的不說,起碼要能陪她攀巖。沒有九陽神功,就別惹九陰白骨爪。嘿嘿嘿,你可能還不知道吧,阿音在德國,對恐怖分子可是下過狠手的……”
朱朝安看著阿音笑靨盈盈的小臉,不由得打了個哆嗦。
這倆公母,非常人可喻之!
接著就該舉行出閣儀式了。
小銀子端上一碗酒來,說道:“阿音姐姐,把寨爺爺說,喝了這碗酒,你就是山下的媳婦了,嫁過去就別念著娘家,要善待夫君,孝敬公婆……還有啥?我記不得了……嗚嗚嗚阿音姐姐,你還會上來看我嗎?小銀子不想要你走……”
阿音接過酒來,眼里的淚就忍不住滴落到碗里。
寨子里的人都帶上了依依不舍的戚容。
銀匠爺爺趕緊將小銀子抱了回去:“你阿音姐姐嫁到山下,還跟往常一樣,隨時都會上來看你的,小銀子乖,別瞎鬧啊……”
阿音對家里老人拜倒:“爺爺,奶奶,阿爸阿媽,阿音不孝,不能隨時侍奉你們身邊。你們要善養身體,別讓我在山下擔心。”
育爺爺老淚縱橫:“癡兒啊,說這些干啥,你放心我們都好著呢!記得和皮娃好好過!做了人家媳婦,性子就別再那么剛烈了。相忍相讓,才是夫妻長久和美之道,沒用一方永遠讓著另一方的道理。”
音爸爸也止不住眼淚,一邊抹臉一邊揮手:“趕緊走吧,別誤了吉時,我們就不送你了,等你半個月后回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