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騰的大河邊緣,秦陽蹲在岸上,望著河水,滿臉沉思。
要辦的事情已經辦了,黑黎前輩的尸身,已經找到,就等著回去,查一查黃歷,推算一下宜摸尸的吉日吉時。
至于這里還有別的什么,秦陽已經不準備參合了。
雖說走的時候,望著那根至少百里粗的通天銅柱,滿心的不舍……
然而沒什么鳥用,放在那讓他隨便拿,他都沒能力去弄走。
實在是太大了……
當然,還是因為怕瘋老祖恢復意識了,來一句“你誰?哦,秦陽?不認識”,再隨手一巴掌將他拍死。
所以,秦陽其實是想搓爐石,哦不,是用日月星梭,直接走的。
之所以沒用,而是施展遁光之法飛走,純粹是因為,爐石完全沒法用啊。
若一個世界,相當于一顆巨樹,那無數秘境,就是樹葉,能用日月星梭,從一片樹葉,跳到主干上,甚至可以跳到另外一片樹葉上,卻沒法跳到別的樹上。
然而,這個破地方,就像似另外一顆樹碎了之后,其中一塊碎片,落在秦陽所在的“樹”上,沿著接觸的地方走進來可以,用日月星梭就沒用了。
這也給秦陽提了個醒,早就知道了使用之法和限制,應該早就要注意到這一點的。
以后去別的地方,就要先做好爐石不能用的準備。
所以……
秦陽現在就面臨著一個很嚴重的問題。
他回不去了……
“船家,乘船就要掏錢這件事我理解,問題是,為什么之前可以用圓光套裝付賬,現在卻不行么?”
秦陽試圖跟擺渡人講道理,然而,擺渡人站在那動也不動,看也不看他一眼。
秦陽不死心的,再次試著丟出圓光套裝,卻被一種無形的力量攔下來,根本丟不進去。
秦陽拉長著臉坐在地上。
大意了啊。
英明一世,最后還是被一個看似機器人的擺渡人套路了。
之前還挺高興,心里略有些得意,擺渡人太死板了,不收外幣,就收上古地府的,沒錢拿上古地府的東西抵賬也行。
自己卻可以源源不斷的造出來圓光套裝,相當于自己就是個人形印鈔機,不差錢。
可現在才明白,擺渡人特么也知道物以稀為貴,超發了就會貶值的道理。
抵賬的東西,同一樣竟然只收一次。
那老子怎么回去?
秦陽不死心的再次嘗試了很多東西,收藏里的東西,但凡是不確定來歷的,都拿出來試一試,萬一有一樣是上古地府的,而且有價值的呢?
可惜現實卻很殘酷,擺渡人什么都不收。
秦陽咬了咬牙,一臉肉疼的拿出只剩下四片花瓣的暗夜優曇花。
這個東西可是百分之百的上古地府產物,而且絕對是價值連城的那種。
一直僵在那里,跟石像一樣動也不動的擺渡人,終于轉過頭,盯著秦陽手中的暗夜優曇花。
秦陽果斷的后退幾步,將花護住。
“看什么看,怎么?還準備強搶不成?”
秦陽警惕的看著擺渡人,尋思著之前的獄官,想要干什么事,似乎也都是在規矩范圍之內的,畢竟按照上古地府的規矩,擅闖進入這里的人,獄官將其直接打死,完全正確。
可從沒聽說過擺渡人會轉行開黑船吧……
“想全要絕無可能,一片花瓣,在你們這都屬于超大額的硬通貨,足夠我在你穿上住個千八百年了,公平交易,你要給我找零,把你的收藏拿出來吧,我先看看都有什么。”
擺渡人盯著秦陽手中的花瓣,毫不猶豫的伸手一指,穿透的木盒子里,頓時出現了變化。
秦陽舉目望去的時候,就見木盒子里的空間,變得非常巨大,里面亂七八糟的東西,擺著一大堆。
只是一眼,秦陽就先看到,里面竟然還有一個看起來很眼熟的東西。
蛇頭蛇尾全部都是長著腦袋的怪蛇……
可不就是一條陰悖獸么。
之所以會一眼就看到,純粹是因為一堆靜止的死物里,就這么一個胡亂蹦跶,跳得歡的家伙,想不注意到都不可能。
秦陽盯著看了好半晌,心頭暗忖,難道瘋老祖之前被說錯,黑林海里有一個陰悖獸家族?他已經吃過好幾條了?
只是越看,越覺得這頭陰悖獸看起來挺眼熟的,雖然以人的眼光來看,所有的陰悖獸應該都長的一個鳥樣。
擺渡人似是察覺到秦陽的目光,伸手一招,木盒里的陰悖獸飛出,落在他的手中。
陰悖獸的兩個腦袋纏在一起,四只眼睛盯著秦陽,眼神瘋狂的交流。
“救我,救我離開這里,我都說了不能來這里,會死的,那個瘋老頭非要抓我來這里,還拿我抵船資,快救我,你說什么我都答應你,別把我留給這個家伙就行!”
秦陽移開眼睛,徹底確定了,這就是之前逃走的那條陰悖獸,這倒霉催的家伙,老老實實的跟著自己多好,怕死吧,最后還是栽在了瘋老祖手了……
“你其實算是上古地府的生靈對吧?”
“沒錯,快救我,你讓我干什么都行……”
“認我為主,以后跟著我混,我就救你,看到我手里的東西了么?暗夜優曇花,你覺得你值一片花瓣么?就算是認我為主,我還得養著你,最后還是我虧了,不過我這人心地善良,咱們好歹有緣……”
“快別說了,我答應你。”陰悖獸都快哭了,落在擺渡人手中,簡直是生不如死……
秦陽滿意的點了點頭,看向擺渡人。
“這條蛇,我再看看別的。”
擺渡人搖了搖頭,舉起陰悖獸,遞向秦陽。
秦陽臉色一黑,這家伙趁火打劫啊,虧得自己實誠,就把所有人都當實誠人了。
本想再討價還價,看看多要兩樣,誰想到船頭的木盒,又恢復了原裝,只能看到里面零零散散的一些錢幣了……
秦陽順了順氣,自己勸自己,反正剩下幾片花瓣,也沒什么鳥用,頂多就是當頂尖的靈藥用而已,那種活死人肉白骨的效果是不可能有了,多一片少一片,沒什么影響,也就是貴了點而已……
“行吧,我吃個大虧,這條蛇我要了。”
說完秦陽心里就不斷的閃過三個大字:虧大了。
思來想去,想讓擺渡人再拿出什么,估計是不可能了,但有不能這么便宜了。
又想到瘋老祖似乎還在后面,既然瘋老祖拿陰悖獸付賬了,他手里肯定是沒錢付賬了,那他不是要被困在這里了?
“還要再加一條,若是之前坐船來的那個老頭回來了,你別收他船費了,這總沒問題了吧?”
這次擺渡人很爽快的點了點頭。
摘下一片花瓣,丟到木盒里,陰悖獸也被擺渡人放掉。
這家伙嚇的跳到秦陽手腕上,纏了幾圈之后,不停的瑟瑟發抖。
秦陽覺得,應該不只是被擺渡人當藏品這么簡單了,不然不會把它嚇成這樣。
孤舟行駛在一望無際的大河之上,秦陽盯著陰悖獸,心里嘆息,虧了。
若非自己身上只有暗夜優曇花可以付船票,而一片花瓣又不能分開。
若非自己心地善良又念舊……
換個人,怎么可能要陰悖獸算找零。
默默的將意識沉入體內,開始研習之前在陰兵身上摸到的技能書。
雖然是白色的,卻依然是個秘術。
役使生靈的秘術。
完全雞肋,因為役使的生靈,是上古地府的生靈,還只能是一些弱雞,才能強行役使,稍強點的,就必須要對方臣服。
可若是都主動忍住臣服了,還要你這秘術有屁用。
難怪是個白色的技能書。
但現在么,秦陽稍稍修習了一下,就在意識中凝聚出一枚符文。
念頭一動,符文出現在指尖。
“來,過來,我給你蓋個章。”
陰悖獸感受著符文,自然知道這是什么,老老實實的纏在秦陽的手腕上不動,讓秦陽在他的兩個腦袋上各點了一下。
一瞬間,秦陽就能感覺到一種聯系出現了,他現在可以輕而易舉的掌控陰悖獸。
甚至還能感覺到陰悖獸心中的恐懼,對于擺渡人的恐懼。
不多時,船只抵達對岸,秦陽上了岸,對擺渡人一拱手,轉身就走。
而擺渡人,卻沒有如同上次一般,直接離開,而是望著秦陽遠去的背影,久久不動。
上了岸,陰悖獸就如同滿血復活了一般,再也不發抖了,兩個腦袋從秦陽的袖中探出來,賊眉鼠眼的到處亂看,一會又跳到地上,橫著蹦跶著走……
“小蛇啊,我這次是虧大了,暗夜優曇花啊,保持全盛狀態的暗夜優曇花,那是我的一條命啊,現在用來換你了,你可要記清楚了……”
“明白,你讓我咬誰,我就去咬誰。”
陰悖獸很上道,這讓秦陽心里好受了不少。
這么久了,做的最虧的一筆買賣,甚至可以說,唯一一次虧本的買賣。
人生污點啊。
一路離開了黑林海,秦陽就找了個城池,一頭鉆進了客棧里,將自己關在里面,研究天時地利人和,找找附近有什么風水寶地,再研究個吉日吉時……
噢,還得搓點新的線香什么的。
不是有人說過么,摸尸還是要有儀式感的。
另一邊,瘋老祖喝了半碗湯,體內一絲絲陰氣蒸騰而出,體內的舊傷新傷,都隨之飛速的恢復。
神魂受損而導致的意識混亂,現在神魂也開始被修復,意識也慢慢的恢復了不少。
只不過,秦陽給的量,本來是應該足夠他恢復的。
他卻只喝了一半。
意識時而清醒,時而模糊,卻比以前強了很多。
清醒的時候,瘋老祖就向著來時的路走去。
到了岸邊,見到了擺渡人,瘋老祖還有些模糊的意識,頓時徹底清醒了。
對著擺渡人一拱手,瘋老祖拿出腰間的葫蘆,這里面就是混雜著花瓣的那半碗湯。
這也是他手上唯一能付賬的東西了。
然而,不等他打開葫蘆蓋子,擺渡人就搖了搖頭,伸手示意他上船吧。
瘋老祖愣在那里,這時才注意到,船頭根本沒有木盒出現。
瘋老祖摸索著手中的葫蘆,面色有些意外。
“是我徒……是有人付過了么?”
擺渡人點了點頭。
上了船,瘋老祖依舊緩緩的摸索著懷里的葫蘆,望著漸漸變遠的河岸,面色非常復雜。
既然船票有人付了,那他就可以喝下剩下的半碗湯,應該可以讓他徹底恢復了。
只是手放到了蓋子上時,瘋老祖卻猶豫了,癡癡的望著葫蘆,喃喃自語。
“原來他不是怕了我崔老魔,要把我困在這,他還記著我可能付不了船資,好孩子啊……”
“跟明哲真像啊……”
瘋老祖臉上帶著一絲迷茫,回憶著自己的一生。
他都快忘了什么時候開始,遇到任何人都會把人往壞處想,不停的防備,不停的勾心斗角,不停的殺戮爭奪……
這些日子,意識不清楚,可是意識卻偶爾能恢復,遇到危險的時候,意識都會強行凝聚,這些日子的記憶,他都還記著呢。
就這么熬著湯,徒弟也孝順,這種日子,早就沒了,徒弟也早就沒了。
回憶一生,直到現在,更進一步已經不可能了,一身修為,一身所學,都要化作一捧黃土。
已經一無所有了。
那這湯喝不喝,又有什么區別呢,喝了還是時時刻刻痛苦著等死。
瘋老祖緩緩的放下手,將葫蘆收了起來。
時好時壞,就時好時壞吧,意識不清楚,也未必是壞事了。
上了岸,瘋老祖環顧四周,順著來時的方向而去,直奔黑林海之外,向著黑林海最近的城池而去。
走了不久,瘋老祖眼中的神采便開始渙散,意識又變得模糊,來到之前暫停過,熬過湯的地方,瘋老祖低頭一看,有些疑惑的撓了撓頭。
“明哲呢,可真是的,說了讓他別亂跑,這地方不安全……”
而城中客棧里,秦陽趴在桌子上,擰著眉頭,一臉糾結。
“怎么算個吉地吉日吉時這么難呢,萬一我算錯了,選了個不宜摸尸的,豈不是血虧?”
“這種事,張師弟應該最擅長,就是不知道他最近在哪,實在不行,就找蒙師叔來幫忙算算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