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人偶師去跟人硬碰硬的正面硬懟,秦陽倒是不擔心,他雖然是人偶之身,可身體強度,究竟有多強,秦陽都不知道上限,就算打不過,人偶師也不會死。
讓他去追蹤一個誰都沒有發現的人,著實有些為難他了,能意外的抓到一點首尾,秦陽已經覺得很滿意了。
窩在火頭軍的地盤,繼續禍禍軍中供應的兇手肉。
一鍋濃湯熬好之后,秦陽嘗了一口,眼睛頓時一亮,對外面的火頭軍頭頭招了招手。
“劉火頭,你過來嘗嘗,看看我這手藝是不是有進步了,我吃太多了,嘗不出來了。”
火頭軍的頭頭姓劉,叫什么早沒人知道了,只知道他從一開始,就在北境的軍伍之中廝混,為人貪生怕死,主動來到這但凡有點追求的人,都不會來的火頭軍。
軍伍之中,想要向上爬,想要得到賞賜,想要得到好的功法,就要積攢軍功。
而軍功這東西,對于軍伍之中的大頭兵來說,可能只有一個方法了,那就是上陣殺敵。
而火頭軍,可以說是此地軍伍之中最安全的地方。
前線將士舍生忘死,上了戰場,就是將腦袋掛在褲腰帶上搏一個出人頭地的機會,后方運送輜重糧草的將士,也可能會遇到地方的截殺。
唯獨按在大營內部的火頭軍,基本上都不會見到敵人。
所以來火頭軍的,要么是得罪了人,被下放到這里,要么就是傷了根基,基本沒前途了,年紀又大的人,來這里做些輕松點的事。
這里可以說是養老的地方了。
劉火頭這種主動要進入火頭軍的,可謂是鳳毛麟角,少之又少。
也就是因為貪生怕死,一直到現在,火頭軍里的將士,來了一茬,走了一茬,他就成了資格最老的人,成為火頭軍的頭頭,也是順理成章的事了。
秦陽在火頭軍的地盤搞事情,自然而然的要跟劉火頭搞好關系了。
新熬好的濃湯,盛出來一碗遞給劉火頭。
劉火頭看著秦陽這么大大咧咧的樣子,連忙伸手接住了碗,生恐灑出來一些,而后臉上才有些為難的看著秦陽。
“秦小哥,這……是不是太多了。”
“給你就拿著吧,我這人沒吃獨食的習慣,這一碗你慢慢喝,再給下面的弟兄們分些,不是有好幾個弟兄,都是負傷被放到這里的,你也給送些,讓他們早點恢復,以后還有機會繼續建功立業。”
秦陽隨口回了一句,而后又指了指碗。
“你別愣著啊,快嘗嘗,我這手藝是不是有進步了。”
“好嘞。”劉火頭小心的嘬了一口,一兩個呼吸之后,他的臉色就開始微微泛紅,頭頂上白氣如柱,蒸騰而起,眼看就要虛不受補了,他還是先小心翼翼的將手中的碗收了起來,而后才盤膝而坐,盡力煉化。
片刻之后,劉火頭重新睜開眼睛,面色依然還有些發紅,對秦陽豎起大拇指。
“我原本以為秦小哥的手藝已經算是非常好了,沒想到竟然還能進步,厲害啊,這次熬的濃湯,比十天前,效力強了差不多一成。”
“才一成啊,難怪我喝了都感覺不太確定……”秦陽嘆了口氣,頗有些遺憾。
他每天瘋狂進補,都快麻木了,好一點壞一點,也都察覺不出來了,沒想到才差不多一成,他現在的水平,跟崔老祖依然還差的十萬八千里。
“一成就非常了不起了,秦小哥,你謙虛我信啊,可你這話說給別人聽,別人就以為你在故意炫耀了。”
“行吧,一成就一成吧,總算是有進步了,這些你拿去給兄弟們分了,剩下的,我去給殿下他們送點。”秦陽盛出來一些,給分劉火頭,又盛出來幾碗,余下的部門,被秦陽舉起大鼎,一口悶了。
端著碗來到帥帳,領軍的將領們剛剛離開,秦陽揭開帳簾,進入其內。
青鸞紫鸞都在,秦陽將碗放下,對幾人招了招手。
“我的手藝大有長進,特意送來些給你們嘗嘗。”
“要不是親眼見過,我都不敢相信,你一個人就能消耗了十萬大軍的兇獸肉,吃了這么多,怎么也沒見有什么效果,你都吃到哪去了?”
青鸞順手端起一碗,上下打量著秦陽,一臉納悶。
“當年我受傷,氣血大損,師尊就是給我熬湯進補的,效果很好,只不過我水平差了點,獸肉也次了些,所以吃了這么多也沒立竿見影的效果。”
秦陽隨便回了一句,又端起一碗,遞給嫁衣。
“一起嘗嘗吧,就算沒太大效果,嘗嘗鮮也是不錯的。”
“的確是更好了些。”嫁衣嘗了一口,如實稱贊了一句。
秦陽樂呵呵的在一旁看著,權當沒看到青鸞還想問話的表情。
這些算什么,他修行的法門,已成體系,真元與氣血,都有勾連,多少氣血都不夠消耗的,畢竟海眼就是一個無底洞。
肉身受創,急需大量的氣血進補,而且他還修行有葬海修髓典,這也是一個消耗無底洞,多少都不夠。
要不是因為水平差,熬的湯不能很快的完全吸收消化,他都不會有吃飽的感覺。
等到青鸞喝完湯,秦陽對她和紫鸞揮了揮手。
“喝完了你們就忙去吧。”
紫鸞點了點頭,也不多問,行了一禮就自行離去,而青鸞卻沒明白。
“我現在沒什么事忙。”
“那你去幫紫鸞吧。”
“我……”青鸞還想說什么,紫鸞折返了回來,拉著她一起離去。
等帥帳之中只剩下嫁衣和秦陽之后,嫁衣才放下碗。
“可是有什么要事?”
“不錯,本來就有事找你,不過這幾天一切都很平穩,我也就沒特意來,今天順帶著說一下,關于陰影殺道的事情,你知道多少,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我。”
“找到了?”嫁衣的神色一凝,目中寒光一閃。
“墨陽找到了一絲痕跡,卻沒有找到人,但目前可以確定,的確有這么一個人,而他若是想要動手,必定是你。”
“不錯,陰影殺道,取義便是修成此法的人,就如同無處不在的陰影,對方不漏破綻的時候,根本難以察覺,出手之后,殺意鎖定之下,在其眼中,世上就只有敵手,再無任何阻礙,殺之則殺意消散,殺氣一次宣泄,而其也能利用此力,瞬間離開刺殺之地。
縱然事后跟人打照面,也不可能有人發現是他,他身上已經無半點痕跡,當年我在北境領軍交戰之時,我麾下一員大將,便是被人在眾目睽睽之下,強行擊殺,對方的身形也在瞬間消失不見。
修行陰影殺道之人,唯一一次失手,也是我們得到這些消息的來源,他失手之后,就再也無法瞬息之間,遠遁萬里,當年那位刺客,就是這么被抓到的。”
“大嬴在大燕里有探子么?讓他們去找找,此人境界不高,應該有只有神海或者靈臺的境界,他最近再吸收戰場之上的殺氣,說不定會有所發現。”
“有探子,之前我已經下令了,可是卻沒有任何發現。”嫁衣搖了搖頭,頗有些無奈:“神海境界的人,實在是太多了,而且軍中之人,又在戰時,多是殺氣繞身,根本無從辨別……”
“那行吧,還是要再多做些準備,總有一樣能用得上,我既然是隨軍參謀,我出主意,你可不能當沒聽見。”
秦陽自顧自的說了一大堆,各種準備之法,從里面挑出來幾種比較靠譜的。
嫁衣在一旁靜靜的聽著,聽著聽著就噗嗤一聲笑出聲。
“笑什么?關乎性命的事情,嚴肅點。”
“我笑你啊,怎么總能想到這么多奇奇怪怪的點子,平日里見你也沒個正行,一到關乎性命的事情,就變得極為認真。”
“我這人怕死。”秦陽回答的理直氣壯,絲毫不以為恥。
這天下蕓蕓眾生,基本都是喜生而厭死,有什么不好說的。
“哈哈……”嫁衣聽的再也忍不住了,掩嘴輕笑,笑的花枝亂顫,若曇花盛開,美艷不可方物。
秦陽看的一呆,而后干笑一聲。
“這話說的簡略了點而已,其實我這人是脫離了低級趣味的人,所欲有甚于生者,所惡有甚于死者,并不是單純的喜生厭死。”
“你這歪理還真多。”嫁衣眉宇舒展,心情似乎都好了很多,也不復之前那冷清的大帝姬模樣。
從帥帳里出來,秦陽幽幽嘆了口氣,女人的腦回路都是怎么長的,思路跟男人怎么永遠都不再一條線上。
想我秦有德,如此耿直之人,永遠都是實話實說。
不就是怕死么,有什么好笑的?
多的是人,面對死亡,哀嚎驚恐,可平日里卻是義正言辭的表示自己不怕死。
我秦有德就跟那些妖艷賤貨偽君子不一樣,我就是怕死,怎么啦。
回到了火頭軍的軍營,劉火頭還在那清點新送來的兇獸肉,見秦陽似乎頗有些苦惱的樣子,連忙上前溫候。
“秦小哥,怎么了這是?殿下不喜歡秦小哥熬的湯么?你也別灰心,殿下高高在上,平日里都是皇帝的御廚伺候,吃的那都是咱們見都沒見過的東西,看不上也正常。”
“不是……”
“那是怎么了?”
“我餓了,我覺得今天能吃一千頭。”
秦陽丟下一句話,一頭扎進了帳里,悶頭熬湯,熬好一鼎就一口氣悶一鼎,連續三天都一直待在里面。
又是十幾天的時間,平穩度過,戰事依然是小打小鬧階段,雙方誰都沒率先調動大軍。
嫁衣還需要時間去掌握這里的軍隊,這種消息,肯定是瞞不住的,大燕的探子肯定也已經報回去了。
然而,大燕那邊壓根就不信。
統帥大燕軍隊的大帥,當年跟著廢太子,與大帝姬交戰過,親身經歷了,那位既賢德,各方面才能也都很出眾的廢太子,被大帝姬吊打的過程。
這位老成持重的大帥,早就有些心理陰影了。
面對目前大嬴小打小鬧所表現出來的戰力,讓這位傳奇大帝姬顯得有些名不副實的情況,也堅定的認為,這是那位詭計多端的大帝姬的陰謀,故意表現出來的,甚至他們的探子所看到的情況,也都是故意讓探子看到的。
這是在誘敵,引誘大燕的大軍出動,讓局勢變成對大嬴有利的情況,好一口吃掉一大塊肥肉。
為什么呢?這還不明顯么,大嬴將士的實力境界,都不差,也就是對陣經驗、意志之類的差了點而已。
開什么玩笑呢,這種事誰信啊,有那位領軍多年的大帝姬在,經驗什么還能差么?
這就是個低劣的陰謀。
不,應該是故意讓人看出來,故布疑陣的高明手段。
我們絕對不能上當。
而大嬴這邊呢,嫁衣依然我行我素,慢慢的掌握軍隊,似乎根本不擔心別人看出來什么,就這么大大方方的練兵,越是如此,對方就越是謹慎。
又僵持了一個月,等到嫁衣基本將軍中掌握的差不多,不說如臂使指,起碼也能令行禁止的時候,終于,有了真正開啟正面交鋒的跡象了。
大燕的大軍開始有了調動的跡象,派出來的斥候數量也多了不少,與大嬴斥候的交鋒,也變得越來越多。
軍中氣氛也隨之變得有些不一樣了,不少人都已經等著大戰開啟,好立下軍功,搏一個前途,往日里混吃等死的日子,除了火頭軍的人,沒幾個愿意這么混下去的。
當然,這些雄心勃勃,枕戈待旦,刀都磨的可以當鏡子用的人里,肯定不包括秦陽。
秦陽已經徹底成了火頭軍的一員,也有不少人,了解到秦陽的手藝,想方設法的想從火頭軍里,弄到一些秦陽熬制的濃湯。
秦陽當然不可能真的去當火頭軍了,給火頭軍的人分點,那是因為占用了人家的地盤,挑選兇獸肉之類的東西,也都是有火頭軍的人幫忙的。
其他人,哪來的這個口福。
有人想要,但秦陽又是大帝姬親自帶來的人,他們也不敢做什么,最后只能從秦陽分給火頭軍的那部分里收購。
秦陽也懶得管,權當是給大伙謀福利了,最后眼看人越來越多,秦陽也不好不近人情,索性直接將劉火頭找來,讓他看自己熬湯,能學多少算他的本事,完了讓劉火頭去對付其他人去。
自己練了這么久,手藝水平依然還是這個樣,秦陽也徹底死心了,他這輩子恐怕都不可能練成崔老祖的手藝了。
那其他人,從他這里學習熬湯,再怎么樣,最后十有八九都比不上他的水平。
一邊讓劉火頭在一邊學,一邊繼續在這里廝混著。
外面的緊張局勢,似乎跟他一點關系都沒有了。
數日之后,新的輜重送來,也送來了一些新的兇獸肉。
舊的沒吃完的時候,新的自然也只有秦陽一個人享用了。
然而,半天的時間過去,夜幕降臨之后,秦陽的臉色就稍稍一變,膚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跟夜幕一般黑。
“尼瑪,肉里下毒……”
說完這句話,秦陽仰頭倒下,身子都變得僵硬了起來,熬到一半的濃湯,也徹底沒人管了。
一旁跟著學藝的劉火頭,見到這一幕,臉都嚇白了,想要伸手去觸碰秦陽的時候,人偶師出現在秦陽身旁,將劉火頭攔住。
“別動他,有毒。”
“這……這跟小的可沒關系啊,小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劉火頭六神無主,急的團團轉,眼看秦陽倒地之后,生死不知,連忙一拍腦袋:“你們等著,我這就去找人。”
劉火頭沖出去之后,人偶師伸出手將秦陽扶了起來,一絲黑氣,想要順著秦陽的身體,鉆入人偶師體內,人偶師隨手一捏,那一絲黑氣就驟然湮滅。
“秦陽,你沒事吧?”
“沒事。”秦陽睜開眼睛,體表一層一層的白色花朵綻放,花朵迅速的化作焦黑色凋謝,后面又有新的白花浮現。
一層層黑灰,不斷的從秦陽體表飄落,秦陽眉頭微蹙,細細感應了一會,這種毒,毒性很強,可是之前他竟然沒有絲毫察覺。
毒素是隨著濃湯一起被他吃掉的,也就是說,這是之前有人在新送來的兇獸肉里下了毒。
毒素已經滲入他全身血脈骨髓,此刻驟然爆發,他才會忽然倒下。
不過,此刻他已經催動移花接木的神通,驅逐化解這些毒素,而且進來吃過的兇獸實在是有些數不清楚了,肉身的傷勢也已經恢復了大半,毒素雖然猛烈,卻也不是什么大問題。
他也算是身經百煉,什么劇毒沒嘗過,這種毒素雖然兇猛,只要不是能一口氣要了他的命,能扛的住暫時不死的,毒素已經不是問題。
“這種毒素,你認識不?”
“沒想到你們這個時代,竟然還有這種東西,難怪白天,連我都沒發現……”人偶師捏著一縷充滿了破壞毀滅氣息的劇毒黑氣,拿出一個罐子,開始收取這些東西。
“這個東西,叫做朝華夕毒,白天的時候,乃是大補肉身之物,可是到了晚上,就會變成銷肉蝕骨的劇毒,想要服用,唯有白天可以,而且必須白天全部煉化了才行,若是沒有煉化完全,余下的部分,會隨著夜幕降臨,變成夕毒。”
“難怪我覺得這次送來的兇獸肉,效果特別好,原本還以為是因為新的兇獸肉的原因,沒想到是被人加了料,我中的毒,應該就是最后那一鍋湯的原因。”
“這些在上古都是珍貴的材料,沒想到你們這個時代竟然還有……”
人偶師一邊收集逸散出來的毒素,一邊將秦陽身上飄落的黑灰收集起來,忙的不亦樂乎。
秦陽坐在那里,望著嫁衣帥帳的方向,久久不語。
另一邊,劉火頭離開了火頭軍,直奔帥帳而去。
在帥帳門口,他見到守衛的青鸞,連忙哭喪著臉哀嚎一聲。
“青鸞大人,出事了,出大事了,秦小哥中毒,不省人事。”
“你說什么?”青鸞大驚,一把將劉火頭拎了起來。
“秦……秦小哥中毒了,不省人事,小的也不知道怎么辦了,只能趕緊來通知殿下。”
正在這時,帥帳之中,傳來嫁衣的聲音。
“青鸞,帶人進來。”
青鸞拎著劉火頭進入帥帳,隨手將其丟在地上。
“怎么回事?說清楚了,秦陽人呢?”
劉火頭以頭搶地,瑟瑟發抖,哆哆嗦嗦的說話,頭都不敢抬一下。
“殿下啊,小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今日送來了新品種的兇獸肉,秦小哥就先行嘗了嘗,誰想到方才他忽然就通體發黑,仰面而倒,秦小哥的護衛敢來,說秦小哥中毒了,小的不知如何是好,只能趕緊來稟報……
殿下啊,這跟小人可沒有關系,新送來的兇獸肉,小人謹慎起見,還沒例行檢查呢,也沒用上的,這……”
“好了,別廢話了。”嫁衣娥眉倒豎,目中殺氣迸射,對青鸞一揮手:“青鸞聽命,你先去將秦陽帶來,這一次送來的輜重,盡數封存,消息也先封鎖起來,所有相關之人,盡數扣押,如有反抗,格殺勿論。”
“末將遵命。”青鸞領命,殺氣騰騰的沖了出去。
而后,才看了一眼跪伏在地上,頭都不敢抬,一副快嚇尿樣子的劉火頭。
“無論跟你是否有關系,你都有失察之罪,自行去等候審查。”
“小的領命。”
劉火頭低著頭,瑟瑟發抖的站起身。
然而,就在他抬起頭的一瞬間,他的雙目已經變成了幽黑一片,體內的殺氣,驟然迸射而出,如同一座火山,驟然炸開。
兇猛的殺氣,化作滾滾狼煙,直接絞碎了帥帳,方圓百丈之地,每一寸空間,都被這濃得化不開的殺氣侵占。
恐怖的殺伐意念,山崩海嘯一般,直接灌入嫁衣體內,所有的防護,所有的手段,統統都失去了作用。
只是一瞬間,嫁衣的雙目就微微一呆,眼神失去了焦距,所有意識,都被這種恐怖的意念強行淹沒。
而空氣里,無數殺伐之聲,也隨之驟然炸響。
“殺!殺!殺!”
無數戰場之上,將士舍生忘死的廝殺之聲,廝殺的意念,臨死的嘶吼,最純粹的一點念頭,一點殺意,一點殺氣,都隨之一口氣迸發。
這里的空間,這里的一切,都如同定格了一般。
劉火頭面色肅穆,鄭重無比,幽黑一片的雙目,所見一切皆消失不見,唯有身前嫁衣的身影,化作這片漆黑之中的唯一光亮,所聽一切,盡數消失,也只有嫁衣心跳如雷鳴的聲響。
一燈瑩然,萬籟無聲。
這便是陰影刺客,幾乎從來沒有失手的原因,他摒棄了所有外在的一切,目中只剩下目標,只剩下能斬斷其生機的致命之處。
劉火頭并指為刃,伴隨著這些時日積攢而來的無數殺伐意念,無數殺氣,勢如長虹,貫穿而過,直逼嫁衣要害。
這不是最純粹的力,而是直接貫穿人的心神意志。
無數人同樣的意志,同樣的殺氣,同樣的殺意,被擰成一股繩,而后一口氣在瞬間全部爆發出來的時候。
就相當于以一人之力,一人之意,對抗萬萬千人的意志。
若是擋不住,那此一擊之下,神擋殺神,佛擋殺佛。
然而,就在他快要抵達那這一片黑暗世界里,唯一一點燈火的時候。
“嘭……”
嫁衣的身形,轟然破碎,消失不見。
劉火頭行進于無盡的黑暗里,所見到的那唯一一點燈火之光,瞬間滅了。
不等他擊殺,人卻已經死了……
劉火頭一個趔趄,原本的氣勢如虹,一往無前,拼盡了所有一切的力量,卻直接打了個空。
空大了……
周遭的聲音,再次慢慢浮現,黑暗的世界也隨之褪去,光亮也隨之彌散開來。
劉火頭站在原地,神情恍惚。
完全不明白為什么。
時間回到秦陽來找嫁衣的那天。
“既然他只有一次機會,那讓墨陽給你準備一具替身,他做出來的血肉傀儡,以假亂真,既然對方境界不高,他肯定不會發現的,一擊之后,他就沒了力量。”
“唔,不行,這樣不好,還是換一個吧,他就算是擊殺了替身,也算是擊殺了目標,可以遠遁萬里,只有千日抓賊,沒有千日防賊的,不能讓他跑了……”
“想要抓住他,就必須要擋得住他這一擊,讓他失去逃走的力量,可是怎么擋啊,他積攢了這么久的力量,一擊之下,怕是很難擋得住的……”
“要不這樣算了,你不是說此人,想要一擊必殺,也必須如同刺客一般,先行潛入進來么,屆時他為了最大把握,必定會選擇一個離你最近的地方。”
“如此的話,按照往日的經驗,你就不能信任任何人了,任何近身,你都要率先提高警惕,屆時讓我的分身在這里,你見任何外人的時候,我都讓我的分身化成你的樣子。”
“不過,換個角度想想,我們為什么非要擋下來,只要讓他空大就行了,只要在他發出必殺一擊的時候,目標先死了,他不就空大了么?別管空大什么意思,反正你照我說的做就行了,屆時他肯定沒機會逃的。”
劉火頭站在原地,而周遭已經被徹底封閉,一座大陣,將這里封閉的嚴嚴實實。
嫁衣完好無損的出現在那里,紫鸞站在嫁衣身后,而渾身都在長出白花,又瞬間變黑凋謝的秦陽,也站在那里看著他。
秦陽揉著腦袋,腦袋還有些發昏,耳朵里也有些幻聽,總是聽到戰場廝殺的殺伐之聲。
分身死了之后,他也會得到分身死之前的所有記憶和感受的。
此刻他也經歷了分身當時被無數恐怖的殺伐意念,直接強行淹沒的感覺,哪怕現在只是感覺,而不是真的,也不太好受。
嫁衣周身殺氣肆意,正要說什么,卻被秦陽攔住了。
“他已經做好了必死的準備,不會讓自己被拿下的,你們走吧,我跟他聊幾句。”
“秦小哥,你果真聰慧過人。”劉火頭淡淡的笑了笑,眼中已被死志侵染,他已經做好了隨時死去的準備:“我既修行過刺殺之道,自然也能保證可以殺了自己,神形俱滅,你們什么也問不到。”
嫁衣看了看秦陽,還有些不放心,此人實在是太過危險。
“放心吧,一擊之后,他就只是一個普通的神海修士了。”
嫁衣點了點頭,瞥了一眼秦陽身后,依然在忙著收集毒素的人偶師,帶著紫鸞離開大陣。
秦陽走上前,倒出一碗濃湯,遞給劉火頭。
“臨死前,再喝一碗吧,剛才那一擊,消耗可不算小吧。”
劉火頭接過碗,神色有些奇怪的看了秦陽一眼,而后苦笑著搖了搖頭。
“是啊,一擊之后,所有的力量,都隨之消耗殆盡。”
秦陽又拿出酒,給對方斟了一杯,自己也倒了一杯,舉杯示意。
“請。”
三杯酒下肚,劉火頭有些奇怪的看著秦陽。
“你怎么知道是我的?”
“在日落之前,我都不知道是你,大燕忽然有開啟大戰的跡象,而我今天有莫名其妙的中毒,為了不被提前發現,還用了朝華夕毒這種珍貴的東西,而你又第一時間前來見殿下,因為你知道,我與殿下關系匪淺,你說了這件事,殿下必定會親自見你問清楚。”
“僅此而已?”劉火頭有些意外。
“當然不是僅此。”秦陽呵呵一笑,緩緩道:“我們已經知道你真實境界是什么了,而近些天,殿下從來沒有見過任何一個神海境界的人,甚至連靈臺境界的都沒親自見過。”
“不可能。”
“沒什么不可能的,因為但凡是需要見神海、靈臺境界的人,全部都是我安排的,見的人也都是替身而已,我已經將每一個人都當成了你,做好了完全準備,你輸得不冤。”
“原來如此……”劉火頭苦笑一聲,算是徹底明白了,他的刺殺,從一開始就注定了不可能成功了。
“說起來,我其實真不希望是你,膽小怕事,貪生怕死,為人又謹小慎微,只會推脫責任,不過任何人都有自己的活法,我無意指摘,你若只是劉火頭,我是真希望你能好好的活下去,讓你學熬湯,也是如此,相識一場,也是緣分,因為當年我還只是個凡人的時候,我跟你一樣,為了活下去就拼盡全力了,所以我特別不希望是你。”
秦陽嘆了口氣,神情有些復雜。
“軍營已經暗中戒嚴,我的護衛也暗中出手,就算是一只蚊子,想要潛入進來,都不可能不被發現,所以,那就只剩下一個可能,刺客不在大燕,而是原本就在大嬴的軍營里。
如此之后,我才恍然大悟,戰場之上吸收殺氣殺意的人,只是一個幌子,吸引目光,將我們引向錯誤的方向。
直到有天,我見到軍中日常操練,喊殺之聲震天,演練對戰,不遜色與真正的戰場,我才忽然明白,你吸收殺氣殺意,未必需要去戰場,軍營之中就可以。
而軍中,只有灶頭軍所在,不是前途無望,意志消沉的人,就是年老體衰,已經無意搏殺的養老之人,那里幾乎不用操練,殺氣與殺意,甚至煞氣都是最低的。
你在那里吸收殺氣殺意,也沒人會發現不對勁,我沒說錯吧。”
“不錯,秦小哥,看來你什么都猜到了。”劉火頭一拱手,表示敬佩,而后嘆了口氣:“可惜這些時日,幾乎朝夕相處,我也沒看穿秦小哥,只以為你是一個沒架子,為人隨和,卻也胸無大志的人,若是早知道,我就會殺了你,你日后必定是我大燕的心腹大患。”
“過獎了。”秦陽舉杯,再次碰了一杯:“其實我特想問你,你為什么這么做,你看起來一點都不像一個刺客。”
“情義與道義。”
“怎么說?”
“救命之恩,傳法之恩,不能不報,這是情義,而我身為大燕之人,又要效忠與他,為大燕拋頭顱灑熱血,這是道義,今日縱然身死,心里也算是舒坦了,只是可惜沒辦成。”
“我還有最后一個問題,你要是方便說了,就告訴我一聲。”秦陽再次舉杯,話音稍稍一頓:“誰讓你來的?”
劉火頭飲完一杯酒,放下酒杯。
“承蒙秦小哥這些時日照顧,又能為請我喝了這幾杯酒,為我送行,我也沒什么好隱瞞的,你們以后肯定也能查到,我身后的人,就是大燕太子,余下的,我也沒什么好說的,秦小哥,動手吧。”
劉火頭跪坐在地,神情平靜,閉著眼睛等死。
“你全你的情義與道義,我也要全我的情義與道義,一路走好,若有下輩子,好好活著。”
秦陽站起身,一拱手。
話音落下,瞬間一掌拍到劉火頭的腦袋上,一掌將其震死。
而后又在劉火頭生機斷絕的瞬間,直接摸尸。
摸出來一個紫色光球,一個白色光球,隨手拍到腦袋里,也沒看是什么,這邊又取出一口棺材,將劉火頭的尸身收殮,想了想又丟出去一顆烏色球,再次將這里污染了。
拆掉了這里大陣,秦陽收起了棺材,嫁衣還在外面等著。
“背后的人,不是大燕神朝,而是大燕太子。”
秦陽丟下一句話,心情頗有些不好。
嫁衣點了點頭,看秦陽神情郁郁。
“你去休息吧,余下之事,你不用管了,此次,多謝你了。”
“沒什么,只是覺得可惜了,好不容易有人愿意跟我學熬湯,就這么死了。”秦陽搖了搖頭,曬然一笑。
“以后有時間了,我跟你學好了。”嫁衣莞爾,又沒跟上秦陽的思路。
“行,別反悔。”秦陽哈哈一笑,轉而看了看周圍,那些將士,都已經是神情肅穆,整個軍營里,殺氣沖霄,煞氣沸騰,轉而低聲叮囑了一句:“萬萬不可大意,誰知道劉火頭,是不是只是一個死士,真正的殺招還沒到。”
“我曉得,縱然還有一個,他也不可能有機會出手了。”
“好,記住了,這件事跟我沒關系,我只想在火頭軍里待著。”
這一下,連紫鸞都跟著笑出了聲。
秦陽離開,隨便找了個地方,將劉火頭埋葬了,又回到了火頭軍里。
劉火頭的事情,被壓了下來,知道的人都沒幾個,更沒誰知道,劉火頭為什么不見了,也沒人會去關心一個火頭軍的人。
只有秦陽,覺得頭疼,劉火頭死了,就開始有人開始煩他了,秦陽想找個徒弟都難了。
表面上放松了,秦陽卻還是化出一具最強的分身,去潛伏在嫁衣身邊。
畢竟,既然戰場之上的殺氣殺意,不是劉火頭吸收吞噬的,那到底是誰?
當初那些殺氣可都是向東飄去的,而大嬴軍營,在緩沖地帶以南,劉火頭也沒機會跟他一樣,天天跑到軍營外面瞎混。
人偶師放出去了制作的傀儡探查,也一直什么都沒有探查到,根本沒發現殺氣被什么人吞噬了。
待在火頭軍里安安心心的進補,之前送來的那一批,疑似有毒的獸肉,被秦陽一口氣黑了下來,別人不敢用,他可是知道底細的,而且也不怕中毒。
這一批所有的獸肉,也被嫁衣大手一揮,全部給了秦陽,而且別人還都挑不出來毛病。
一邊熬湯,一邊察看摸到的兩門技能書。
紫色的不出意料,陰影殺道的法門,這東西,強則強矣,可是缺陷也是在是太多了,而且只有一擊的機會,比之之前摸到的血腥殺道,還要極端的多,一經出手,必定會有人殞命,不是敵死,就是我亡。
這個東西,秦陽稍稍看了看,以后再慢慢研究吧。
再看另外一個白色光球,又沒什么好意外的,只是一段秘密記憶。
稍稍一看,秦陽就有些意外了。
記憶里記載著當時劉火頭,開始修行陰影殺道的記憶,當時有不少人跟著一起,但是唯獨他這個最怕死的人修成了,其他人全部暴斃而亡。
秦陽撓了撓頭。
竟然沒有第二個人了?那戰場上是什么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