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蜃很快就完成了思考過程。
為了過把癮,把自己搭進去,跟秦陽同歸于盡,著實不值得。
算算時間,距離日出的確沒多久了,剩下的時間,他扛住死亡大軍,應當沒什么問題,可秦陽若是死了,他也會被活活耗死在這里。
猶豫了一下之后,山蜃不情不愿的張開嘴巴,龐大的山體中出現一條裂縫,秦陽帶著人偶師鉆了進去。
山蜃閉上嘴巴,抖了下身子,踹在身子下面的兩只爪子,緩緩的伸出來,如同山岳一般巨大的爪子,狠狠的拍在大地上。
轟的一聲巨響,大地似是平靜的湖面,被人投入了一顆石子,一道沖擊波瞬間橫掃而去,所過之處,大地崩碎,動輒數百丈大的山石,似是水面濺起的水花,一躍而起。
后方追來的大軍,被一道沖擊波橫掃而過,陣勢一頓,黑色的死氣翻滾著將整個大軍包裹在里面,形似一顆黑色的土豆在風中翻滾,氣勢如刀,一層一層的將其邊緣削去。
只見一個個邊緣的兵馬俑,從黑氣里飛出,在半空中被沖擊里絞殺成齏粉。
待沖擊波消散之后,一座座巨峰從天而降,覆蓋方圓千里大地,領頭的將領一揮手,果斷讓大軍后撤。
短短一炷香的時間,原本一望無際的黑色平原上,驟然多出來一座高聳入云的萬丈高峰,山峰左右綿延上千里,橫在大軍面前。
山峰之上,層云繚繞,似有什么珍奇異獸,在云霧之中活動。
領軍的死亡將領,一揮手,骨鳥振翅,沖天而起,欲翻越這座攔路的大山,誰想鉆入山峰上層的云霧之后,惡臭的氣味,卻似有意識般,輕松的滲透了死氣阻礙,順著他們的鼻孔往里面鉆。
身為死人,再惡劣的環境,對他們來說,都是無用的,對活人有用的劇毒,對于他們來說,可能半點反應都沒有。
他們的身體,也應當早已經感受不到氣味是什么東西了,可是此刻,偏偏就感覺到了。
這種巨大的反差,造成的沖擊,比活人來的還要激烈三分。
山峰的上半部分,一些奇形怪狀的樹木,正瘋狂的搖曳著身姿,不斷的噴吐出白色的霧氣。
將領騎著的大鳥,眼睛里的鬼火,噴涌而出,張口一道黑火噴在了山峰上。
無數的怪樹崩碎,山石都被融化成巖漿,可是誰想,那股可以滲入意識的惡臭,竟然瞬間暴漲數十倍。
巨鳥脖子一梗,跟中風似的甩了兩下腦袋,身子僵硬著從天上墜落了下去。
而站在巨鳥背上的將領,也是僵著身子,跟隨者巨鳥一起墜落,他的所有意識,都已經別那股恐怖的惡臭強行侵占,所有的感知都被強行蒙蔽。
跟隨著一起沖上去的死亡大軍,跟下餃子似的,嘩啦啦的墜落到地面,落到地上之后,一個個跟落在岸上瀕死的臭魚一樣,不時的抽搐一下。
山峰另一側,山蜃重新縮回了爪子,將爪子揣起來藏在身下,繼續趴在那靜靜的等著。
不多時,太陽從東方升起,整個世界似是緩緩的拉開了黑幕,陽光照耀到的地方,再次變成他熟悉的幻海世界。
當陽光照耀到前方的大山時,大山消失不見,周圍的死氣、陰氣,死亡大軍,統統消失不見了,他就這么無聲無息的回到了幻海。
察覺到這一點之后,化作眼睛的兩個小湖里泛起一陣陣光輝,山蜃稍稍一琢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張開嘴巴。
“呵……呸……”
藏在嘴巴里毫無防備的秦陽和人偶師,就被這么吐了出去,重重的在地上砸出來倆大坑。
不等秦陽說什么,就見山蜃身體上長著的那些怪樹,跟瘋了一樣,玩命的往外噴吐惡臭白霧。
眨眼間就將山蜃龐大的身軀籠罩在里面。
秦陽被熏的直翻白眼,身上的小花一層一層的往外冒,捂著嘴巴往遠處跑。
跑出了惡臭白霧的范圍,秦陽面色青白一片,不停的干嘔,哪怕用神通將所有的毒性全部驅除了,那種滲入神魂,滲入意識的感覺,卻還是沒消失。
一旁的人偶師更是倒在地上,跟一條被腌了許久還沒腌透的咸魚一樣,翻著白眼打挺。
“老哥,你這就不對了,過河拆橋也沒你這么拆的。”秦陽氣的嘴都歪了,哪想到這老妖怪玩了這么一手。
“滾!再讓我看到你,我弄死你!”白霧里,山蜃悶聲悶氣的一聲大喝。
白霧翻騰著,猶如犯賤的喵一樣,忽然探出一只手抓向他,秦陽嚇的趕緊跑。
跑遠了回頭一看,白霧退回去,人偶師雙目無神的倒在地上,嘴巴一張一合,像是在干嘔,可是他這身體,連嘔吐的能力都沒了。
捏著鼻子將渾身惡臭的人偶師拖回來,上去抽了兩下,這貨還是沒反應。
雖說早聽人偶師說過,他容易被夢師、幻師的能力克制,太強的夢術與幻術,他只能自保。
如今看來,什么鬼自保,根本就是別人將他放翻了,也弄不死他而已。
將死狗一樣的人偶師收了起來,秦陽遠遠的瞥了一眼,捏著鼻子忍了。
這老妖怪不知道在幻海里活了多少年了,一手幻術著實到出神入化的地步,
那些惡臭白霧的毒性和威能,其實并不怎么強,以移花接木神通驅毒的時候,大致上已經推斷出來了。
之所以有這么強的威能,是這個老妖怪惡臭白霧為施法材料,搭配著幻術一起用,化為一門神通用,威能簡直爆表。
弄不死人,卻能把人惡心死,比什么殺伐神通都要厲害。
直接作用在人的神魂、意識上,從內而外的發揮作用,人偶師這種有沒有神魂都兩說,可能只有意識的家伙,直接被熏暈了。
“老哥,你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滾!”
秦陽面色發黑,不就是怕他再靠近么,至于這樣么。
之前又不是故意坑他去死亡世界的,這不是過去了才知道怎么回事么。
秦陽悻悻的拱了拱手。
“老哥,咱們后會有期,哪天你想要去幻海外面玩,跟我說一聲,我來招待你。”
山蜃以惡臭白霧嚴防死守,根本不露面,也不搭理秦陽。
秦陽自討了個沒趣,頗有些不舍的轉身離去。
畢竟,老妖怪在幻海絕對可以算是一根粗大腿了。
按照昨晚的路線,向著南邊前進。
這一次,秦陽特意注意了一下沿途遇到的環境。
大體上跟昨天晚上走過的路程沒太大出入,整體地勢地形差距不大,有區別的地方,放到整個世界來看,也只是細節上的差距而已。
比如昨天晚上遇到的地方,沒見到過山巒的地方,這里卻有一些并不高的山巒。
按照地形地勢,一路來到昨天晚上看到那些死亡大軍的地方,這里沒有如同水網一般的陰河,遍布天空大地,地面上只有一條不過二三百丈寬的小河,流淌在這片平坦的大地上。
再向前看,昨天看到的是一望無際的平原,這次卻看到一條條縱橫千里的山脈,匯聚在前方的大地上。
越過數千里山脈,再向前又變成了一片一望無際的平原。
只不過這片平原,卻跟幻海里生機勃勃的景象不在搭調了。
這片平原上寸草不生,大地干涸龜裂,泥土泛著烏黃色,青天白日之下,這里也能感覺到一絲陰氣從龜裂的土地里滲透出來,被陽光照耀之后,便消散的一干二凈。
哪怕沒有感覺到絲毫死氣,卻也能感覺到這片大地充斥著死寂。
秦陽極目遠眺,目力極致,卻也依然沒看到任何植被和任何生靈的存在,甚至連尸體都沒有。
這一路上走來,見過大地上生活的各種各樣的幻獸,也見過尋常的野獸,一片蠻荒之中,總會見到一些殘骸,而眼前這片烏黃色的大地上,卻什么殘骸都沒有,太干凈了。
大致推算了一下,這里在死亡里世界里,應當就是大軍駐扎的地方,在這片烏黃大地的中心,估計就是大仙宮所在。
按照幻海的傳說,這里應當就是幻海的死亡絕地。
沒當日落降臨的時候,還在這片死亡絕地的人,都會消失不見,再也不會出現。
一個活人忽然出現在前朝的守陵大軍里,活下來的概率,無限趨近于零。
秦陽落在一座山峰的頂部,蹲在斷崖的邊緣,摸著下巴琢磨。
若是能進入大仙宮,在里面找到離開死亡世界的出口,并不是多難。
難就難在怎么穿過守陵的大軍,昨個出現的頂多只是一個小分隊而已,真正的大軍少說好幾個軍團。
而且昨天也看到了,那些兵馬俑,壓根不是什么兵俑傀儡,更像是以活人煉制的翁仲甲士。
可跟翁仲甲士又不太一樣,秦陽估計是當年跟著前朝大帝一起殉葬的最后大軍,不知道以什么法門,將他們變成了不死甲士,等待著重新被喚醒的那天。
若真跟傳說中的一樣,百萬天兵天將鎮守,除非有封號道君的實力,才能一路莽過去。
拿出個小本本,開始在小本本上勾勾畫畫,憑借記憶,將昨天見到的場景,盡可能的全部勾勒出來,如同畫最精細的地圖一樣,按照比例弄出來。
一張張圖紙畫出來之后,再跟眼前的世界做做對比,找到對應的地方。
不確定的地方,就再次往回走,從來路上再次確認一下位置、比例、距離等等。
這么一折騰,就折騰了大半天時間,畫出來的精細地圖,都有上百張了。
就在秦陽蹲在山頂作畫的時候,北面三千里之外。
一頭形似蝠鲼,體長三千丈,通體云白的巨獸,正緩緩的扇動著大翅,游曳在云層之上。
蝠鲼背上,一座精致的三進小院坐落在那里,后院的閣樓上,幻海剎那倚窗而立,下方院中,兩位須發皆白的老者,神情凝重的坐在棋盤前,殺的難解難分。
忽然,一顆拖著一些絲帶的銀白色圓球從小院上方落下,落在兩個老者旁邊,圓球一轉,開裂之后,露出里面一顆瞳孔猶如無數圓環套疊,每一環的顏色都不一樣的大眼珠子。
“二長老,三長老,我發現了外人。”大眼珠子打斷了兩位老者的博弈。
“外人?”其中一位鼻頭發紅,額頭有一道貫穿所有疤痕的老者抬起頭,順手撥亂了棋盤。
另一位鶴發童顏,面容顯得極為年輕的老者,無奈的看了紅鼻頭一眼,而后對大眼珠子點了點頭。
大眼珠子瞳孔里的圓環一動,一副幻象就出現在眾人面前。
一座山頂上,秦陽神情專注的握著筆,在紙上寫寫畫畫,似是在畫什么地圖,只不過這些看似是地圖的東西都顯得極為怪異。
有些圖上是一個圈套著一個圈,每一個圈上還標注了一些奇怪的符號。
還有一些圖上,線條沒多少,各種奇奇怪怪的符號,亂七八糟的堆疊在一起,讓人看的摸不著頭腦。
鶴發童顏的老者,眉頭微蹙。
“老三,幻海封閉,近百年來,除了剎那出去過一趟,在無人出去過,外人怎么進來的?”
“幻海只有一個出入口,我鎮守在那里千年,一只蒼蠅都不可能潛入進來!”紅鼻頭老者脖子一梗,眼睛一瞪。
而后三長老想了想,抬頭看了一眼閣樓上的幻海剎那。
“三長老,絕無可能是我帶進來的。”幻海剎那踏出一步,身形消散,再次出現就落在了棋盤邊,他望著幻影中的人:“不過,這個人我有點印象,他是幽靈號的新船長,按照我們的情報,這個人前些日子還在大荒,他不可能是跟我一起通過入口進來的。”
“我可以保證,自從剎那上次回來之后,出入口從未打開過,我們的情報,都是通過幻獸傳遞的,這個人,絕對不可能通過入口進來。”三長老沉聲道。
二長老望著幻影,眼神逐漸變得深邃。
“那就只有一個可能了,他自絕地而來,那塊有進無出,進則必死的絕地,我們的麻煩大了。”
“先把他抓起來再說。”三長老眼中殺氣一閃:“直接殺了,一了百了。”
話音剛落,二長老立刻瞪了他一眼,毫不客氣的罵了一句。
“蠢貨!”
“罵我干什么?”
“你還不明白么?殺了這個人也毫無意義,我們的麻煩根本不是他,而是幻海不止一個出入口了!一個我們都不知道的出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