罡風層只是一個統稱,之所以叫這個名字,是因為從大荒內部向上飛馳,率先遇到的便是罡風,越高的地方,罡風越是兇猛,飛馳到一定高度,便是道宮修士,都會有危險。
而且,罡風便是唯一一種貫穿整個罡風層的力量。
所以這里才叫罡風層。
實際上,整個罡風層里,什么稀奇古怪的東西都可能會出現,奔雷、天火、罡風,都只是最常見的而已。
可奔雷匯聚成海的情況,卻也是只有在記載之中才能看到的東西。
如今,這里本來還算是相對平穩的環境,被一個龐大無比的神樹,硬生生的扎了進來,這就不是往湖里扔一顆小石子了,而是直接在海里丟下了一顆毀滅球。
會引起的波瀾,會遭遇到的危險,遠超一個修士自己去強闖時,可能會遇到的危險。
只不過這種危險,九成九都會被神樹攔下來,對丑格獸他們來說,神樹被毀掉,他們也無所謂,他們只要自己能安全闖過去就行。
奔騰的雷霆之海里,遇到的雷霆,跟秦陽之前遇到的截然不同。
不是普通的天雷,也不是修士會施展的神雷神通,亦不是帝的雷罰真經修出的黑色雷霆,本質上,這里的奔雷,根本沒有顏色,只是明亮而已。
秦陽以數種法門,同時施展,在不被活活電成焦炭的情況下,以最快的速度,開始去適應這里的環境,適應奔雷,而不是去對抗奔雷。
奔雷如海,這種浩瀚的天地之力,根本沒法對抗的。
適應么,秦陽都習慣了,順應天地,借力打力,別人適應不了,他卻能強行去適應,而且適應的速度遠比任何人都要快。
慢慢的,秦陽雖然還無法調動這里的奔雷之海,可是卻已經可以融入其中,第一步好頭算是開了。
無盡奔雷,流淌在秦陽的經脈之間,鍛造他的肉身,同時也有一部分秦陽承受不住的,源源不斷的灌入海眼之中,這種純正的天地之力,在別的地方,基本見不到的。
時間一點一點推移,數天之后,還躲在神樹的主干上的丑格獸,避開著那些散落下來的余波力量,靜靜的守護在大殿之外。
而黑袍女人,則站在大殿的邊緣,同樣安靜的看著頭頂奔馳而過奔雷之海。
忽然間,就見那些跟神樹,跟神樹的根系,還有根系上覆蓋的龐大死氣對抗的奔雷之海,忽然間仿若有了靈智。
從一片片巨葉之間滑落的時候,那奔雷浪頭,竟然拐了個彎,順著神樹的巨葉,奔騰而下。
浪頭不過百里,但其后方,牽引而來的奔雷,卻綿延上千里,而且有越來越強的趨勢。
丑格獸和黑袍女人想要避開,已經來不及了。
丑格獸雙肩一抖,硬著奔雷浪頭沖了上去。
他頂住了浪頭,如同一塊巨石,分開了奔流,讓那轟然落下的奔雷浪頭,一分為二,向著兩側落下。
可誰想那被分開的奔雷浪頭,沖擊過丑格獸之后,竟然再次合二為一,直奔大殿而去。
這一下,就算是再傻,也能看出來事情不對勁了。
丑格獸轉身想要去護住大殿,可奔雷長河,如同瀑布,源源不斷的沖擊到他身上,力量越來越強,只要他現在撒手不管,那被堆積的力量,便會化作更強的浪頭,直接沖擊到大殿上。
黑袍女人眉頭微蹙,伸出一只手,大殿之上的護罩,便匯聚力量,化作一個半球形的盾牌,將大殿倒扣在里面。
奔雷沖刷而下,源源不斷的沖擊著護罩。
后方越來越多,越來越強的奔雷,源源不斷的涌來。
丑格獸和黑袍女人面色肅穆,一起頂著奔雷,盤算著頂過去這一波。
可是,那些沖擊過丑格獸和大殿的奔雷,在神樹的主干上滑開,再順著巨葉引流之后,竟然拐了個彎,再次折返回來,跟奔雷長河匯聚到一起,形成了一個完整的循環。
循環的速度,也隨之越來越快,力量越來越強,這種情況下,丑格獸和大殿,便似被巨力,硬生生的壓在那里,不能動彈。
奔雷之海里,秦陽與奔雷融為一體,他仿若在這片奔雷之海的底部,鑿出一個大洞,露出來的奔雷,被不斷的引導著沖出,等到折返回來之后,化為一個完整的循環,秦陽需要耗費的力量,便瞬間暴跌。
他如今需要的只是引導而已。
時間一點一點的流逝,丑格獸騎虎難下,他沒法躲開,躲開了所有壓力都需要那座大殿,需要黑袍女人來承受。
而黑袍女人本身就快不行了,她根本這樣耗下去,她的身體撐不住的。
本來朱雀法相被毀,身心都遭受到巨大打擊,一損俱損,肉身實力肯定也是大損,被黑袍女人抓緊去的時候,也只是要隨手將其獻祭了。
在那里,肉身本就到了崩潰的邊緣,還是黑袍女人發現被陰了之后,耗費了大力氣,才勉強恢復點元氣。
就這么一具身體,還能這般硬撐著到什么時候。
于是乎,情況就這么僵持著了。
時間一點一點的流逝,秦陽壓根就沒露面,甚至都沒從奔雷之海里出來,消耗了是不少,可是隨著在奔雷之海里待的時間越來越長,他的庫存反而越來越多,實力也在慢慢的變強。
一直耗了十來天,神樹已經開始沖出奔雷之海的范圍,裹挾而來的奔雷,也在慢慢的減少,這時,秦陽才頗為不舍的從奔雷之海里退了出來。
不跟上神樹的腳步,再想跟上就沒那么容易了。
奔雷一點一點的消失不見。
黑袍女人站在大殿邊緣,面色青中帶紫,青色的血管紋路,在她臉上浮現,身體都變得枯瘦了一圈,明顯是消耗不小。
而丑格獸全身冒著血氣,呼哧呼哧的喘著粗氣,身體不時的冒出一點雷光,然后不由自主的抖一下。
他身上原本覆蓋的一層霧氣,此刻也都已經消失不見了。
寄生在他體表的臭鼬,還有好幾個其他奇特種族,可扛不住十來天奔雷澡,早就死的干干凈凈。
而腳下主干附近,大片大片的巨葉都被沖刷的消失不見,幾個細一點的分枝,也都已經只能看到一點點焦黑的殘骸了。
神樹后方,被死氣籠罩的根系范圍,死氣也已經消散了過半,都是在闖過奔雷之海的時候,跟奔雷對抗消耗掉了。
到了眼下這種程度,對于神樹來說,是最好的情況,可惜,開弓沒有回頭箭,沒法借助大荒世界的力量,洗刷掉一部分死氣,然后再掉頭回去。
船大難掉頭,放到這也特別合適。
至少,現在根本沒有人,能先將高速闖罡風層,本體覆蓋范圍都有數萬里的神樹攔停,再讓神樹調轉方向折返回去。
沒人有這個能力。
秦陽繞了個方向,小心翼翼的重新落到神樹上。
現在剛闖過那片奔雷之海,如今只剩下一些殘余的奔雷在,接下來肯定還會遇到其他東西。
之所以這么確定,是因為這么大片范圍的奔雷之海,在大荒根本沒人感覺到過,也沒有記載。
罡風層里的力量,一直處于相對平衡的狀態,無緣無故的,不會有這么大片范圍的奔雷之海,正好匯聚在這里。
秦陽估摸著,十有八九是因為上次黑影的本體,裹挾著海眼魔石一起墜落的時候,引起的這種反應。
當時黑影的手和海眼魔石墜落的時候,肯定沒這么強的力量,但黑影加上海眼魔石,絕對是吸引打擊的利器。
他們穿過罡風層的時候,就在源源不斷的吸引匯聚罡風層里的力量。
黑影穿過去了,那是因為他速度快,可他過去之后,被匯聚而來的力量,也不會同步反應的,尤其是比較遠的,匯聚而來的趨勢,也不會同步散去。
等到黑影都穿過去了,那些匯聚而來的力量,可能會更強一些,等到事態平息,那些力量慢慢的沉寂下來,再次恢復了相對平衡的狀態。
但這個時候,黑影穿過時的路徑上,或者是路徑附近,游散的力量,肯定也是遠超其他地方了。
而如今,神樹體型巨大,開始的時候,加上七彩光環,覆蓋數十萬里范圍,這么大片范圍,必然可以輕而易舉的將那些散開的力量,飛速匯聚過來,或者說是神樹硬生生的將那些力量擠壓到一起了。
這么一算,后面必然還有更危險的東西。
還是先休息休息,趁機干點別的事情。
那倆應該被耗的夠嗆,給他們一個月時間,他們也不可能恢復過來。
秦陽游走在神樹的邊緣,看到有殘留的奔雷,順手就收了,然后去看看能不能趁機刮點神樹的零件。
隨便砍下來一塊焦炭,放到大荒都是流傳的神木里,相對較好的那種。
看到有破碎的巨葉,也連忙上去收取了,放到之前,他想砍下來一塊完好的巨葉,都有些難度。
一路掃蕩過去,看到神樹的根系也露了出來,死氣覆蓋的范圍,也褪去了不少,秦陽游走其中,終于找到一根快要斷開的根須,費盡力氣,慢慢的將根須砍斷收起來時。
向著樹冠的方向望去,樹冠之外,仿若出現了一片赤紅色的晚霞,而后那晚霞急速變亮,短短十幾個呼吸,便似前方忽然出現了一輪烈日,火光和熱浪,也隨之撲面而來。
溫度急速攀升,距離秦陽不遠的地方,一處焦黑的分枝殘骸上,驟然生出一朵火花,殘骸竟然憑空燃燒了起來。
急速攀升的溫度,開始讓周圍的靈氣都開始扭曲,肉眼所見,所有的一切,都仿若晃動的水波。
緊跟著,便見火浪,從樹冠的四方,噴涌而下,化作火焰天幕,籠罩在樹冠上。
天火來了。
秦陽稍稍感應了一下,默默盤算了一下。
算了,順應天地也要看人家給不給你機會順,有些事是勉強不來的,強扭的瓜不甜,強摘的花不香……
雖說早有預料,后面肯定會遇到更危險的東西,遇到天火更是不用想的事。
卻也沒料到,這天火竟然這么強,跟記載中的天火完全不一樣。
他還去適應個屁啊。
本打算只要不被瞬間燒死,一邊強行恢復,一邊強行適應,最熟悉的方法繼續來就行了。
哪想到,只是稍稍感應了一下,他就確定,他敢跳進去,絕對三息之內,把他的骨灰都燒沒了。
他的肉身根本扛不住這種天火。
但原來的計劃也不能就這么算了,說要耗死那倆貨,就不能這么算了。
思來想去,秦陽那出了昊陽寶鐘。
拿出來了兩三息,還不見昊陽寶鐘反應,秦陽敲了敲昊陽寶鐘。
“丑雞?睡著了?”
丑雞在昊陽寶鐘表面,露出個腦門,跟做賊似的浮窺了一眼,立刻尖叫了起來。
“我就知道,你拿昊陽寶鐘出來,只要不立刻用,肯定就沒好事,秦有德,你是不是嫌活著不好了,來強闖罡風層?”
“瞎說什么呢,誰強闖罡風層了,我這是剛撿到一顆不太新鮮的大蔬菜,運回去煲蔬菜湯……”
“你當我傻么?除了罡風層,哪來的天火如潮,還是這般恐怖,不比大日真火弱多少的天火了。”
秦陽砸吧了下嘴,一時之間,不知道怎么說了,他當著人偶師的面,都不能直接說人偶師傻。
“行吧,你說是罡風層就當是罡風層吧,你不是大日金烏么?我找你辦點事。”
“秦有德,我求求你了,你冷靜點,當個人吧,別看到什么東西都想要,什么都敢往你的海眼里塞,你不害怕你的海眼被燒穿?還是覺得你的肉身,能扛得住這種天火?稍稍泄露出來一點,都能燒穿你的肉身。
你別找我,就算我不會被燒死,我也不會幫你去收攏天火,你死了這條心吧。”
秦陽的話沒說完,丑雞便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斷然拒絕了秦陽。
秦陽干笑一聲,心說,幸虧丑雞一直在身邊,不然非把它當成人奸不可。
“瞎說什么呢,我是那種見到什么東西都想撿回來的人么?我找你有別的事。
隔壁有倆高手,一個是一個異族體修,估計有法身境界,但他之前消耗不小,實力應該減弱了不少,而且,我敢肯定,他肯定不敢沖進天火里,就算能沖進去不被燒死,他也肯定不敢離開那里的大殿。
而大殿里呢,還有個原本要奪舍我的,不知道是人是鬼,是男是女的家伙,我看她應該是有什么缺憾,她根本不敢離開那座大殿的范圍,她實力特別強,也影響不大。
我讓你辦的事,不是我想要天火,是你引來天火,給我燒死那倆鱉孫,燒不死也要耗死他們,耗不死也要讓他們喘不過氣。
這事,對你來說,應該可以辦到吧?”
“真的?”丑雞頗有些懷疑,疑神疑鬼的,暗忖難道冤枉秦陽了?
念頭一轉之后,丑雞一臉嫌棄的道。
“你怎么整天惹這么強的仇人,那個異族體修就算了,還惹了個全盛時起碼是道君的家伙。”
“哎,丑雞,你這話說的就不對了,你最了解我,我什么時候主動去跟人結仇的?人家主動找我麻煩,我有什么辦法,行了,反正現在的局面就是他們死我活,你就說以你的能力,能辦不能辦?
再說,你窩在海眼里這么久了,也該出門活動活動,你看你最近都胖了。”
“秦有德你大爺的,不會說話就閉嘴。”丑雞冷哼一聲,爪子抓著昊陽寶鐘,撲騰著翅膀,飛向從樹冠上垂落下來的天火之幕。
臨近天火的時候,丑雞展翅一聲啼鳴,周身燃燒起金色的火焰,一頭扎進了天火之中。
一抹金色點綴在赤色的火幕上,慢慢的,便見那里出現了一片漩渦,天火被源源不斷的吸入漩渦之中。
慢慢的,一輪赤金色的烈日,在天火中浮現,金色的大日金烏,在烈日之中展翅啼鳴。
烈日徐徐升起,順著火幕,沖進了被火焰徹底籠罩的樹冠上方。
秦陽舉目望著這一幕,心里暗暗感嘆。
丑雞這家伙,待在海眼里,怎么沒爽死它,旁人的法寶需要用真元日日祭煉,這可是個耗費力氣的苦功夫,法寶想要變得越來越強,這祭煉便是不可少的。
但一般修士,祭煉法寶的時候,哪個能天天把自己累到力竭,真元耗盡。
在海眼里,丑雞隨便利用秦陽的真元,朝死里用都行,別怕消耗,秦有德最不怕的就是消耗。
這天長日久之下,昊陽寶鐘倒是沒什么本質上的提升,可丑雞,卻已經今非昔比。
這般強大的天火,丑雞一個猛子就扎進去了,雖說有專業對口的原因,但照這個趨勢看,以后說不定還有機會,目睹真正的大日金烏的風采。
秦陽悄咪咪的從神樹的一側,繞過去一半,遠遠的看著另一邊的情況。
也不知道丑格獸他們離開那里了沒有,反正離開也就挪一下地方而已,這里已經沒什么地方可挪了。
等了足足一天,終于,在天火將整顆神樹都包裹在內的時候,垂落的火幕之中,卷起的火舌,忽然向著神樹主干的方向舔舐而來。
同一時間,秦陽也終于感應到丑格獸爆發的氣息,也感應到大殿之上升起的護罩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