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到了駙馬府里,這四十貫的收入就有點少了。因為府里的仆人、廚娘、馬夫、花匠、歌舞伎都是要給工資的,大部分都是雇傭性質,工資低合同期一到人家就不干了。
更大的支出還是王詵家里家外的交際費用,還有那八位小妾得養著。
那他是拿什么錢來養這么多人的呢?答案還是公主,具體說就是公主的嫁妝。皇帝不光給妹妹陪嫁了綾羅綢緞、家具、住宅什么的,還給了一家邸店。
至于邸店到底是個什么玩意洪濤還沒太搞清楚,但這個買賣屬于一本萬利,啥也不用管,雇個掌柜的盯著每個月就有四十多貫的純收入。
當洪濤知道駙馬府里的大致開銷和收入之后,就更覺得在公主面前抬不起頭了。
自己這個前任真尼瑪不是東西,拿著媳婦的錢去外面吃喝玩樂還不滿足,居然娶了八個小妾回來故意折騰媳婦玩。吃軟飯吃到這個份兒上,也真是可以傲視群雄了。
洪濤不反對吃軟飯,你情我愿的并不寒磣,但吃人嘴短拿人手短,總得有點感恩之心吧。沒說讓你天天把媳婦當菩薩供起來,那也不能整天折磨人家啊。
有了這位前任的鋪墊,洪濤肩上的擔子就更重了。現在他不僅不能繼續吃軟飯,還得趕緊把家撐起來,先掙點錢還了那些虧空再說,否則就真不是人了。
男人可以懶、可以花心、可以壞,唯獨不能做事太缺德,更不能吃軟飯吃的把尊嚴和人格都吃沒了。
可是干點啥才能讓家里的日子過得舒服點呢?洪濤想了又想,還真不太容易。
不是找項目難,而是駙馬這個身份太礙事了,很多買賣都做不了,不是容易引起皇家的猜忌就是有失體統。這個身份就是活緊箍咒,無法放開手腳折騰,太高端的不敢玩、太低端的還不能玩。
好在洪濤是雜家,啥玩意都有涉獵,終于找到一個符合自己身份的買賣,那就是賣飛鷹具,也就是羽毛球用具。
這個買賣首先不丟人,聽上去還挺上檔次的。其次這玩意也大富大貴不了,更沒有什么競爭,不會觸動其他利益集團的奶酪,也就不會有人故意折騰自己。
但駙馬想搞點啥,第一個要過的關口就是皇帝。只有讓他先放心才能說可不可干、怎么干,否則一切都是白折騰。
“……也罷,尚藥局在朱雀門內有一處店鋪,就與了你吧。只是你不曉商賈之事,恐要虧了本錢又讓三娘愁苦,著殿中省差人去幫襯一二如何?”
駙馬這番話說得真是貼心,公主在一邊聽著臉上全是幸福。雖然家丑不可外揚,但自己丈夫能拉下臉為家庭考慮,這得是多大的變化啊。
皇帝也看到了妹妹的眼神,不管信不信這位妹夫的話也得表表態。當下喚來一位女官,耳語幾句之后一處店鋪就有了。不光送房子還要送人,這大舅哥當的也真不太容易。
“日你先人板板,就尼瑪我這小體格和廢物腦袋,王安石和我搭檔也造不了你們老趙家的反,至于這么死盯著不放嗎!”
這是洪濤心里所想,給房子可以笑納,可是派人來協助自己開店就不那么美妙了。琢磨都不用琢磨,派來的人肯定還有盯著自己一舉一動的作用,搞不好就是皇城司的探子!
“臣謝陛下隆恩,感激涕零……”這是嘴上說的,不光說,眼睛還得使勁兒眨巴,試圖能擠出點鱷魚淚,加強一下效果。
現在就算皇帝明說要派個皇城司的人來盯著自己,也不能拒絕。盯吧,咱是沒做虧心事不怕鬼叫門。
“陛下,臣還有一事相求,不知當講不當講……”眼淚是一點也沒擠出來,皇帝自然也就沒被感動,洪濤覺得不能白白在身邊收個特務,還得要點好處。
“講!”皇帝這一下午的好心情已經快讓這位妹夫給磨沒了,臉色有點陰沉。
“臣想請陛下給店鋪題字,您是飛鷹賽的冠軍,飛鷹具自然要由陛下命名……”愛耐煩不耐煩,洪濤就裝沒看見,繼續拍馬屁。
“罷了……三娘,準備紙筆!”這馬屁拍的全是大實話,讓皇帝都沒法拒絕。
好好的晚宴就讓駙馬給毀了,皇帝在一張白綾上寫了飛鷹社三字之后就背著手耷拉著臉,帶著一群嬪妃回宮而去,連公主特意給他編制的花冠都沒帶走,這是冠軍獎杯啊。
“娘子,這是何種花,為何不香?”愛要不要,王詵干脆把花冠戴在了自己頭上。如果不是為了讓皇帝奪冠,這個冠軍本來就應該是自己的。
“此乃御米花,官家不喜異香,故用此花。”回答這個問題的不是公主,而是旁邊的一位女官。
“大郎,這是殿中省富……”聽到身后的聲音,公主才想起介紹。
“富姬,參見左將軍!”香風一縷,隨著聲音,那位女官上前行了一禮,中規中矩,面無表情。
“……你在宮中何處供職?”這時洪濤才有機會近距離仔細看了一下女官的容貌,雖然皇帝帶著很多嬪妃和女官而來,但一直沒敢直視。
這位富姬大概三十歲左右,平平常常的長相,嘴角有一顆美人痣,挽著高髻還插著鮮花,個子中等,但穿著宮衣站得又很直,總給人一種高高在上的感覺。
“奴家供職尚衣……”
“富大人,有勞了……今日已晚,明日下官再去請教尚衣大人可否?”富姬回答的挺明確,姿態也很低,但這個官職聽在洪濤耳朵里卻怎么也高興不起來。
六尚!這已經是可以和皇帝直接對話的女官了,不是太受寵的嬪妃們見到六尚都得客客氣氣,怎么就成了自己的副手了呢?皇帝對自己這個妹夫也太上心了吧!
女官是什么?就是皇宮內部的官員。
宋代的皇宮里不光有太后、皇后、皇子、公主、嬪妃、宮女和太監,還有很多為皇室服務的機構,比如說殿中省、宣徽院、皇城司、內香藥庫、翰林御書院、皇城司等等。在這些機構里任職的宮女就叫女官。
殿中省掌供奉天子衣、食、住、行、醫藥等政令,下轄六局:尚食局、尚藥局、尚醞局、尚衣局、尚舍局、尚輦局。
六尚又是什么呢?就是這六個局的主管官員。尚宮、尚儀、尚服、尚食、尚寢、尚功,合稱六尚,正五品,和自己這個左衛將軍平級,可人家是實綬、自己是虛職,權利比自己還大!
換句話說這就是一位實權女局長,自己只是個吃空餉的虛職。派一位局長來給自己當副手,這買賣還咋干啊,到底該誰聽誰的?
“依制女官不得出宮,現在奴家只是富姬,依官家之意輔左衛將軍之飛鷹社。將軍如有需盡可安排,奴家自會處置。”
依舊是不冷不淡的回答,態度還是那么恭順。只是臉上沒啥表情,說完之后就跟著小婢向前院走去,一舉一動都那么有規矩,每步的距離就像量好的一樣。
“富大人從小就在宮中,采買之事知之甚多,大郎行商賈之事必有不明,盡可讓富大人操辦。”公主看著駙馬那一臉大便干燥般的表情,以為丈夫是看不上宮里的女官,還特意說明了其功用。
“自然……自然……”洪濤吧嗒吧嗒嘴,也沒法和公主說這是你哥哥派來監視你丈夫的特務。事已至此,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
不過看這位富大人的表情,她顯然是不樂意給自己當副手。這到符合邏輯,任誰也不樂意給一位廢物駙馬當差,根本就看不到前途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