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洪濤穿戴整齊、人模狗樣的背著手邁著方步出屋時,又糾正了自己對這個時代的一個錯誤認識,算是沒白白讓小姑娘挑逗了半天,有收獲!
牙人在宋代并不是唯一的職業中介機構,還有個行老與之共存。兩邊有明確的業務劃分,誰也不干涉誰。
按照洪濤的理解,行老負責體力活和大部分成年男勞力的中介和代客雇傭工作,牙人一般都是由年長女性充當,專門為客戶介紹使女、兒童、歌舞伎、廚娘、針線婆子之類的職業,同時還兼顧一部分人販子的工作,比如買賣年輕女性給大戶人家為妾。
宋代的婦女地位并不低,這一點洪濤在南宋就知道了,就算像蓮兒這樣的丫鬟也有人身權利,家主不能隨意打罵,也不能隨便轉賣,只能辭退。頂多是在介紹信上寫不好的評語,提醒后面的家庭別去雇這種惡奴。
但妾不一樣,在人身自由和權利方面妾還不如女傭呢,有點像奴隸,是屬于男人的私有財產,也沒有繼承權。即便大宋律規定不許動用私刑,但卻可以轉賣,就像江竹意那樣,搞不好就賣到了庵酒店里,悲慘一生。
“假如官人我要買無父無母的小童,可有牙嫂供驅使?”
雇傭建筑工人的事情很順利就辦完了,即便沒有駙馬親自出面,兩位行老也會把事情辦妥。在他們這個行業里名聲很重要,辦事不牢靠的話,以后誰還敢找他們雇人呢,沒了客戶也就沒了中介費。
但洪濤還不太滿足,他現在缺人手,長遠看起來還是自己培養比較靠譜兒。既然要培養,那最好是小孩子,比較好忽悠嘛。
“府中確實需要人手,不知官人需要何樣的小童,面目清秀還是讀書識字,亦或兩者皆備?”富姬顯然是沒正確理解男主人的意思,她有點想歪了。
“要無父無母、無牽無掛者!”洪濤倒是沒想歪,**這個玩意并不是啥新鮮事兒,南宋的達官貴人里有嗜好者,想必北宋也不會是一干二凈的,富姬會如此反應也說得過去。
“官人大可不必去找牙嫂,慈幼莊中全是無父無母、無牽無掛者,如若官人能把他們領回府中養大,還能得到官府資助。”
富姬依舊沒轉過彎,以為這位新主人對小童還有更特殊的要求,正皺著眉冥思苦想。蓮兒卻先聽明白了,并且有了更具建設性的意見。
“……對啊,還是我們蓮兒聰明,去讓馬夫備馬,官人帶你去買好吃的!”
一句話點醒夢中人,洪濤用力往腦門上拍了一巴掌,這腦子完了,有免費的孩子可以領養,干嘛還花錢去買啊!
“你識得此物?”這次洪濤膽子大了,沒有帶馬夫,只帶著富姬和蓮兒兩個女流之輩就出了府門。
他所依仗的并不是富姬這個前六尚女官,也不是蓮兒會什么武功秘籍,更不是自己這個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新身體,而是革帶上系著的一個鎏金小牌牌。見到富姬也時不時往牌牌上瞟幾眼,臉上一副迷茫,不由得更加得意起來。
“姬在宮中見過此物,只有諸班直大統領才可佩帶,其余皆不可得,不知大官人此物從何而來,斷不可私綬。”
富姬的回答很明確,此物乃是皇家警衛部隊高級官員才有的特權,連皇帝都不能私下隨意發放,怎么可能在駙馬身上出現。
同時也是在提醒洪濤,別嘬死,就算瘋駙馬一般人不會搭理,可以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但也不是沒有律法可以管束。
“嘿嘿嘿嘿……官人現在是知殿前司都虞候,自然有此腰牌。戴著它,東京城內外任何一支殿前司的禁軍都可依仗,就算不是殿前司的人也得給點面子,厲害吧!”
見到富姬識貨,洪濤更得顯擺顯擺了。這次進宮也不全是奉獻,還是有所得的,除了西郊外那個只聞其名不見其形的御花園之外,還有一個護身符,就是這個腰牌。
確實如富姬所講,殿前司的高級官員腰牌真不是想給誰就給誰,必須由皇帝和樞密院知事共同簽發才作數。自己這個都虞候前面多了個知字,等同于臨時委派,隨時可以撤換。
給自己這個職務和腰牌,也不是讓自己真的去當禁軍的軍官,僅是為了讓自己便宜行事。授受官職比較麻煩,還容易引起朝臣的猜疑,一個臨時的軍職更適合自己的駙馬身份。
說起北宋的禁軍,洪濤通過這些天和兩位宰相的朝夕相處,也從他們的口中得到了比較準確的信息。要說大宋的開國皇帝制定的這套政治制度和軍制吧,真是有點矯枉過正了。
為了盡量避免再發生軍隊政變,宋朝的皇帝和文臣們費勁了心思,再麻煩也不嫌棄,副作用再大也不顧,一心一意的壓制和消弱軍隊的權利。
他們采用的辦法基本是兩個,總結起來就是兩句話:中央盡收天下勁兵,列營京畿,以備藩衛;地方毀城隍、撤武備、將兵分離。
解釋起來就是把全國的精兵都弄到首都來,再把地方上的防御工事,比如城墻堡壘啥的都拆毀、武器裝備也不給新式的,再頻繁調動軍隊駐地,使每位主將都沒機會在軍中形成自己的班底和勢力。
這樣做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時刻防備著自己人叛亂,就算有地方官員想造反,也沒有足夠的軍力和裝備,把內部自相殘殺的可能性扼殺在搖籃里。
要說這個辦法也是挺管用的,終宋一朝,不管是南宋還是北宋,都沒有發生過大規模的內戰,就算是農民起義的規模也遠遠小于元明清三代。
原因就是因為地方武裝太弱了,扛不住中央禁軍的打擊,根本就沒有蔓延的機會。
但這個辦法副作用也非常大,降低了抵御外族侵略的效率。就像是一個人把雙手給捆了起來,縱然不會傷害自身,也沒法和外人打架了。
要說兩宋也夠頑強的,硬是捆綁著雙手和北方民族硬抗了幾百年才被打死,要是能把這些束縛解開,哪怕就放出一只手呢,估計也不會落得個被人武力滅國的下場。
目前在汴梁城附近就集結著二十多萬禁軍,還有十多萬禁軍要去邊境輪流駐守,原則上是三年一輪換,叫做更戍法。
禁軍全是采用募兵制,所有人一旦入伍就得服役一輩子,直到退休為止。這些職業軍人里有世代當兵的軍人世家,也有從各地方軍中遴選出來的精兵。他們是可以帶家屬的,當兵對這些軍人而言就是一份工作,拿工資養家。
除了這不到四十萬的禁軍之外,各地還有總數達六十多萬的廂軍。和禁軍不同,廂軍的主要任務不是打仗,而是勞役,有點像新中國建國初期的農墾兵團或者建設兵團。
大部分廂軍都會駐扎在本州、路、軍,平時參加地方建設,遇到邊患就充當禁軍的后勤部隊和協助角色,基本不會由廂軍為主去參加戰斗。
廂軍的兵源除了招募之外,從禁軍淘汰下來的老弱病殘也會轉入廂軍,還有一部分就是囚犯。比如水滸傳里的豹子頭林沖,他遭到陷害之后獲罪,就是被刺字發配廂軍服役的。
不過八十萬禁軍槍棒教頭的稱號吹得太大了,從南宋到北宋,兵力最多的時候也沒有這么多作戰部隊可以教。
再說了,禁軍也不全隸屬于一個機構,如東京城內的禁軍就分屬于殿前司和侍衛司兩個部門。殿前司的禁軍數量少但特別精銳,比如諸班直都是從親軍中選拔出來的親軍,人數只有一千多,再與皇城司所轄的親從官部隊混編,組成了中央警衛部隊,共同擔任保衛皇宮和皇帝的任務。
但雙方又互不歸屬、互相牽制、彼此制約,皇城司無法指揮殿前司的諸班直部隊,殿前司也不能指揮皇城司的親從官部隊。
除了諸班直之外,殿前司下屬的捧日馬軍、天武步軍和侍衛司下屬的龍衛馬軍、神衛步軍都是宋朝最精銳的戰斗部隊。統稱為上四軍,永遠駐守在京城里,不用遵守更戍法去邊疆出戍。
此外城內外還駐有殿前司的神勇、宣武、驍騎、寧朔和驍勝四軍,各分為上軍和下軍,每軍有十個指揮使;
侍衛司的虎翼、云騎、武騎三軍,每軍分左右兩軍,每軍也是十個指揮使。再加上水虎捷之類的水軍,反正據司馬光講,光是駐扎在首都的禁軍指揮使就有四百多位。
指揮使是宋朝作戰軍隊中的一個常用單位,每個指揮使手下有四百到五百士兵,騎兵略少、步兵略多,差不多相當于后世的營長。
洪濤擔任的殿前司都虞候僅次于都指揮使,也就是軍長,叫副軍長或者師長都可以。而且還多了一項監視軍官、執行軍法的職責,又有點像軍隊中的憲兵頭子。
不過這個職務一般沒有常設,基本都是臨時指派,擔任這個職務的官員全是臨上轎現扎耳朵眼、過河就拆橋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