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這樣……”沈括沒打算去說服洪濤,這位駙馬已經不是原來那位風流倜儻的畫家了,肚子里全是硬貨。
他說有用自然應該有用,就算沒用,沖這些術數絕學自己幫著忙活忙活也認了。但剛從圖紙上把頭抬起來打算表表忠心,順便看看能不能再從駙馬肚子里掏點干貨,突然就愣住了。
沈括的這個眼神洪濤太熟悉了,自己背后肯定又進來人了啊,還不是一般人,小貓小狗啥的唬不住沈括,好歹人家也是一軍統帥。
“……下官王詵見過……陛下和兩位相公……”人還沒轉身呢洪濤就開始抱拳行禮,嘴里還念念有詞。等他把腦袋轉過去之后,前半句已經說完了,看清來人是誰之后才把后半句補上。
“哈哈哈哈……老夫還是頭一次進都尉的書房,久聞其名,果然名不虛傳。”司馬光停著個大肚子很不認生,徑直走到了書架邊,拿起一本他覺得很不錯的古籍翻看起來。
皇帝也沒吱聲,而是走到書桌后坐下,順手拿起了沈括剛剛算題的草稿紙,看了看沒看懂,然后又發現了打小抄的紙條,這下至少字能認識,看得津津有味。
“老夫聽說存中拜了都尉大人為師,本以為是謠傳,如此看來此事亦非空虛來風。”只有王安石最講究,沒去亂翻別人家的東西。但就屬他最饞,看到桌上擺著一盤蜜棗,拿起來就往嘴里塞。
“晉卿術數無雙,括如有幸拜在門下當是幸事,不知……”沈括對皇帝倒不是太怕,但看到兩位宰相連訣出現有點緊張,尤其是司馬光,那可是舊黨大佬啊。
“存中莫再提此事,你我同殿為臣豈能以師徒論,且人無完人,術數之學我略勝,然機關之技還是沈兄更強,我倆要是拜來拜去,到底誰是師誰是徒?這些圖紙暫且放在存中處,改日再議。”皇帝和宰相都上門了,洪濤也沒法留沈括繼續留在府中,只能送客。
“陛下,臣告退……”沈括聞得此言如釋重負,一把抓起桌上的圖紙,連作弊小條都不要了,匆匆出屋而去。
“聽三娘講駙馬識得異國文字,可是此物?”沈括前腳剛走皇帝后腳就活了,指著桌上那些草稿紙提出了疑問。
“回陛下,正是……臣這兩日正想奏鳴圣上,有一物為冬日佳品,不想被沈大人耽誤了些時日,不如請陛下和兩位相公隨臣去看看。”聽到皇帝的話,洪濤就大概猜出來這三位是干嘛來的了。
公主剛進宮沒幾天,皇帝就進門了,不用問啊,肯定是從妹妹口中聽到了火炕的事兒,跑來看熱鬧了。
那兩位宰相也一樣,不用公主廢話,高翠峰和朱八斤肯定早就匯報過,如果只是為了養花他們也不會這么好奇,現在自己府上如此大動干戈,里面肯定有貓膩唄。
與其讓他們拐彎抹角的問,不如自己主動點,正好公主房里的火炕已經試過火了,耳聽為虛眼見為實。
“哦?是何物能稱為佳品?兩位相公可愿陪吾一同前往?”皇帝臉皮厚起來必須是和天一邊高,聞言立刻一臉好奇,好像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一般。
“自是不能少了微臣,陛下、王相請……”司馬光也一臉同樣的表情,古籍也不看了,還得招呼著王安石一起。
“那就有勞都尉頭前帶路……”王安石已經把最后一顆蜜棗塞進了嘴里,含含糊糊的客氣著,可一點都沒有等洪濤帶路的覺悟,更沒打算跟在皇帝身后,一馬當先就向后院走去,反倒是把主人扔在了最后一個。
公主房間里的木床已經被搬了出去,連同外屋蓮兒房間里的床榻也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盤巨大的火炕。有多大呢?從里屋到外屋穿過區分里外屋的木隔斷,堪比兩張雙人床大小。
這也是洪濤的授意,如果光在里屋弄一個火炕,外屋的蓮兒早晚會不樂意,誰想晚上睡覺腳下面還得塞個裝滿熱水的腳婆婆。
但要是里外屋各盤一張炕的話,就得在房后弄兩眼灶,后墻上也得壘兩根煙囪,很是麻煩還不美觀。
干脆,就弄一張大炕吧,用木隔斷一分為二,這樣里外屋就都暖和了。原本的灶熱力不夠沒關系,弄成四個眼的不就成了,公用一根煙囪,后墻上只開一個洞即可。
皇帝倒是沒過問丫鬟和主人睡在一張床上的問題,估計他也想不起來這類問題,甚至早認為駙馬把公主的貼身丫鬟給睡了。在古人的思維模式里,貼身丫鬟和小妾并沒什么不同,也算不上用情不專,睡了是本份,不睡是異常。
但對這盤火炕倒是有太多疑問,比如說會不會把人燙傷、會不會把被褥幕帳引燃、會不會被石炭煙毒侵擾。
司馬光想的更是細致,他還想到夏天是不是還會繼續發熱的問題,要是大夏天的還睡熱炕就太難受了。總不能冬天睡一個房子,夏天再換一間吧。
“如此甚好,勞煩晉卿著人先去老夫府上督造此物,待試過一冬確無礙之后,再由殿前司為陛下安置。”當洪濤把這些問題一一解答并獲得認可之后,王安石又發話了。
“王相大義,前有以身試毒,光不才,也愿為陛下以身試炕,還是先去我府為妥……”司馬光也不甘落后,說得那叫一個悲愴,就好像即將出征的士兵,身前是百萬敵寇、身后是父老鄉親。
“小臣以為兩位相公府上不如都壘一盤,每個人體質不同,感受自然也不盡相同。”
看到這兩位宰相的表現,洪濤真為大舅哥悲哀。堂堂一國皇帝睡什么床還得聽大臣的,你們兩個老王八蛋要不是確認火炕安全,敢以身試炕?
“如此倒也使得,只是讓都尉破費了。”
兩個老頭恐怕就是在等這句話,生怕駙馬改主意,趕緊跟了一句,不光釘死了盤炕的事兒,還把錢的問題也給說明白了。這是為了皇帝著想,所以不許收錢,敢要錢,就是對皇帝的安危不管不顧,大不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