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過程更簡單,第二天一早她們這一行人就被遠處的牧人發現了,又過了兩個時辰,四周不停出現騎馬的人影,但都不過來,只是遠遠的伴行。
直到距離濁水寨大概還有20多里路時,才有大批騎兵卷著塵土呼嘯而至。這回真是蕃兵了,西夏的正規軍!
當施銅把阿克瑪的的短刀拿出來說是受人之托來找押隊葉戈羅之后,那些西夏兵也沒過份為難,只是檢查了一下貨物,再把各人攜帶的兵器拿走,就把四人夾在馬隊中間進了濁水寨。
濁水寨聽著挺大,其實就是個插著一圈木柵欄的軍營,不過百十號西夏騎兵駐守,和宋朝邊境上那些軍寨一樣,除了當崗哨之外就是巡邏警戒的功能。
“我如何確定他就是葉戈羅?”自稱叫葉戈羅的西夏軍官讓富姬很難確定,因為他比阿赫瑪德大了可不止幾歲,族兄?說是阿赫瑪德的爹都不為過。
在確認對方身份之前,富姬不想多說什么。但怎么才能確定對方身份呢,這個問題還得咨詢施銅。
“你這小娘子太過啰嗦,這里難道還有第二個葉戈羅不成!”不承想這位西夏軍官能聽懂漢話,立馬就不樂意了,手里轉著那把短刀,眼神卻瞄著富姬,好像在琢磨該從那個部分下刀子。
“他們的軍官都有腰牌,拿來看看便知!”施銅絲毫沒理會對方的威脅,不光告訴了富姬如何分辨對方身份,聲音還挺大。
“好你個蠻子,莫不是宋軍的探子,就不怕綁了拖在馬后變成一堆碎肉!”施銅話一出口西夏軍官就蹦了起來,用漢話和西夏話不停吼叫著。
“年輕的時候我在湟州殺過羌兵、殺過吐蕃兵,眼珠子掉出來都沒怕過。要不咱倆試試,我砍翻了你就是假的,你砍翻了我就是葉戈羅!”
施銅的變化讓富姬咬著牙根的恨,好不容易到地方了,怎么突然和對方叫起勁兒來了呢。俗話講在人屋檐下怎敢不低頭,好好說話不成,何必非要喊打喊殺呢。可是又不能出言相勸,只好拼命沖他使眼色。
“哈哈哈……好好好,就依你言!來人,給他一把刀,讓他看看我到底是誰!”西夏軍官也是個二百五,居然要在自己的軍寨里和一個陌生人比武。
比武的場地就在帳篷外,四周圍了一圈西夏兵將。當富姬看到兩個人手里拿著的武器之后,才算稍稍舒了一口氣。不是真刀,而是木刀,想必是這些西夏兵平時訓練用的吧。
兩個半大老頭拿著棍子互相拼殺確實挺好玩的,就像是兩只毛都快掉光了的大公雞,拼命要證明自己比對方強。盡管累得呼哧帶喘,但誰也不肯示弱,但又誰也占不到便宜。
施銅勝在經驗,他的招數簡單卻很奏效,經常能化險為夷并做出犀利的反擊。西夏軍官勝在體力,別看他和施銅歲數差不多,但力氣很大,棍子下下都帶著風聲,也不管什么部位,沒頭沒腦的招呼。
俗話講拳怕少壯,打架這個事兒就怕防御好的,只要能拖時間對方早晚力衰,然后露出破綻。
施銅就是這么干的,趁著西夏軍官一棍輪空腳下踉蹌的機會,用自己的棍子別入對方雙腿間來了個絆子,然后用木棍一頭往倒地的西夏軍官身上戳了一下,示意對方已經中刀死了。
“給,我的腰牌,南人煞是狡猾……”西夏軍官倒也沒耍賴,爬起來連土都沒撣,一邊摘下腰牌扔過來,一邊還嘀嘀咕咕的不服氣。
“……”施銅把腰牌翻了過來讓富姬看,合算西夏軍隊還是個雙語隊伍,腰牌正面是西夏文,但背面有漢字漢名,確實叫葉戈羅。
“阿赫瑪德想用三十匹橐駝換這些經書,是他讓我來找你聯絡族人前來交易。”富姬見到腰牌也就放心了,至于說他們兄弟倆為何差這么多年紀,管他呢。
“……你讓他騙了,這些經書可以換五十頭橐駝或者三十匹細馬,不如我再幫你找個好買家。”
重新回到帳篷里葉戈羅也不管有沒有女人在場,先脫了一個光膀子,喘著粗氣還沒忘了背后捅他兄弟一刀。
“不必,既然已經談好價格就是好買賣。我們買賣人講究信用,如果葉大人也對經書有興趣,不妨再等等。我能來一次就會有第二次、第三次。”
富姬在打架方面是弱項,可到了談買賣的時候就比較自如了。對方為什么會這樣說她不清楚,但她知道一個原則,就是不能隨便改變交易對象。
“嘿嘿嘿……想不到草原上還會有跳貨娘,真是稀奇。你等先在此住下,不能出寨子,我會派人回族中通報,二日后就可趕到。”
葉戈羅好像沒啥可說的了,喊來賬外的牙兵帶著富姬一行人去休息。隨后就有兩個西夏士兵打馬而去,想來是去通知阿赫瑪德部落的。
也不知對方是有意還是無意,只安排了一座帳篷供四人居住。富姬對這個安排倒沒多說什么,軍寨里確實也不富裕,這座帳篷還算比較新的,比大多數西夏士兵住的都新。
“剛剛為何要和他打斗,萬一輸了豈不是麻煩!”不過她對施銅剛才的表現很不滿意,就算眼睛是被西夏人砍瞎的那也不能逮著西夏人就想報仇,把正事全耽誤了。
“花掌柜誤會了,葉戈羅是故意不給腰牌查看,他在試探我們。假如事事順著他的意愿,我們恐怕就回不去了,更沒有橐駝可換,只剩四具枯骨,這點小伎倆豈能瞞過我。花掌柜如果想做這一行就必須記得這里不是大宋,規矩禮數都不作數,最終還要靠武力說話!”施銅居然也會笑,只是笑起來比哭還難看。他并不覺得剛才是冒險,反而認為是救了大家。
“銅大哥說的沒錯,和蕃人交往萬萬不可講我們的禮數,打得過就打,打不過也得硬撐著別喊疼,一旦被他們看低就和牛羊無異。”平時很少說話的蔣二郎也贊同施銅的做法,說得更直接。
“我還倒忘記了,一換一對吧?”
富姬也笑了,自嘲的笑。這次出來讓她感覺到世界真奇妙,同時也感到了自身的不足。好在還能及時補課,并不算晚。
要學的遠遠不止這點,還有截然不同的生活習慣與飲食習慣,這里的飯菜讓富姬吃足了苦頭。半生不熟的羊肉、干硬的炒米、苦澀的青稞面、油膩的奶茶……頓頓如此。
菜和水果在這里算過年,只有到興慶府所在的平原地區才有可能見到那些奢侈品,在邊塞地區能吃飽就不錯了,如果再能喝上茶,就是幸福。
富姬這是頭一次覺得茶水是如此好喝,還學著施銅的樣子把為數不多的茶葉渣子也咽了下去,甚至感覺到了一絲甘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