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鄂和沈括會不會繼承徐禧的意見,大動干戈征集民夫修建永樂城?朝廷會對這件事兒如何看?還會不會再派人到鄜延路指手畫腳?種鄂會不會因為刺客的事情被牽連?
這些事洪濤一概不知,他在聽完富姬的匯報之后就直接撲了上去,不顧女人的掙扎,三下兩下就赤誠相見了。誰叫徐禧、永樂城還筑不筑、朝廷會派誰來、皇帝怎么想、種鄂受不受影響全和他沒關系了。
按說這件事兒就不該管,為了一群勾心斗角、爭權奪利、視私利比國家還重的國賊,讓自己的女人餐風露宿跑那么遠當殺手,真不值。
“以后再自作主張想這種餿主意,用自己肚子給別人擋刀,我就把你休了!”
更不值的是富姬居然替沈括檔了一刀,不管是不是事先設計好的,這也都太危險了。那件鏈甲就在床頭放著呢,上面有一道明顯的劃痕,可見這一刀力氣不小。
“官人也沒娶妾身……”已經是第三次和中意的男人合歡,除了疼痛之外富姬也嘗到了些許歡愉,膽子相應的大了起來,縮在男人懷里撒起了嬌。
“嘿,還敢挑官人的禮了!待回到府里,必須讓長公主好好管教管教你!”
一說起這件事兒洪濤就理虧,確實欠人家一個婚禮。自己無所謂不意味著別人也無所謂,尤其是良家姑娘,這點禮節有時候甚至比什么都重要。
“妾身不敢……見長公主……”按說這是件值得高興的事兒,可是聽在富姬耳中卻不那么美妙。
她從小在宮里長大,見多了后宮嬪妃之間的爭斗。自己只是宮女出身,就算有駙馬護著,能斗過長公主嗎?答案好像想都不用想。
“還有的怕那就好,先讓長公主好好教教你該如何做功課,看你還敢不守婦道!”
一提起功課,洪濤忍不住又想起遠在幾千里之外的長公主。當初她也是羞澀保守,不一樣讓自己改過來了,看來在富姬身上還得多下功夫。
事實證明徐禧死的很值,沒了他的堅持永樂城還是繼續筑造,只是規模小了很多倍。剩余的財力和勞動力全都向北推進到橫山一線,一口氣修筑了五座寨堡,幾乎把每條能南北貫穿山脈的路徑都守衛住了。再加上原本的四座寨堡和米脂寨,構成一條縱深上百里的防線。
沈括和種鄂率領的八萬軍士就以這些寨堡為依托分駐在橫山一線,西夏若派大軍來攻之一,其它寨堡就會迅速派兵支援,或者干脆去抄敵軍的后路。
想要把這九座寨堡統統圍困起來,西夏真沒那么多軍隊,總不能其它邊關都放棄。北宋在永興軍路一線安置了二十多萬戰兵和三十多萬廂役,任何一處的空虛都會導致滿盤皆輸,這個道理夏人還是能看懂的。
于是兩軍又恢復到了之前的對峙狀態,只是戰略優勢略微向北宋這邊傾斜了。失去了這部分橫山天塹,宋軍隨時都可以順坡而下攻入西夏境內。而西夏就變成了原來的宋人,時時刻刻要防備著北上的宋軍且無險可守,防御壓力驟然增大了不少。
但游牧民族的兵力動員能力確實比農耕民族強,饒是要加強祥佑軍司、神勇軍司的兵力不足,西夏朝廷依舊用最快的速度向卓啰和南軍司派遣了新的援兵,人數在兩萬人左右。
是否還有更多、新任軍司統兵是誰還不知曉。這些消息全都是蔣二郎在西夏境內襲擾時零散搜集來的,可靠性上要打個大大的問號。
洪濤也不急于知道對方將領是誰,不管是誰對自己而言都是個陌生人,半點了解也談不上,何必去操那個心呢。
俗話說知己知彼才能百戰不殆,但這句兵法有時候并沒啥用。洪濤相信,只要給新軍足夠的訓練時間、新式鋼板弩能如期裝備到新軍手中、罐頭廠能如數交付訂購的罐頭和壓縮餅干、改進的箱車能順利抵達馬尾城。不管知不知彼,誰碰見自己這支新式軍隊誰都得跪。
除非對方能聚集十倍于自己的數量,還得全部是不怕死的悍卒,才有可能用圍困的戰術慢慢耗死自己。
但這種情況不太可能出現,因為自己和新軍一直都躲在暗處,就算拿下了馬尾城、誘殺了嵬名阿吳上萬人,目前知道自己和這支新軍的夏人幾乎沒有。
從邏輯上講,不會有任何一位夏人將領頭一次和自己接觸就如此重視,真正需要知己知彼的反倒是夏人。至少在頭幾次的遭遇戰上,他們會吃不了解敵情的大虧。
另外就是洪濤根本沒打算單獨出擊,或者說已經無法單獨出擊了。神宗皇帝到底還是沒忍住誘惑,再被種鄂和自己的大捷一刺激,那顆本來就不甘平庸的心又有些蠢蠢欲動了。
年初的時候從湟州城傳來了一封朝廷公文,種鄂和沈括升官了,實職未變,依舊鎮守鄜延路。這個決定很正確,他們倆一文一武、一內一外配合的挺好,剛剛弄出點成績就調職太不合算。
同時也證明徐禧白死了,皇帝和朝臣們并沒簡單的依靠刺客甲胄就把屎盆子扣在種鄂頭上。另一方面也說明種家在朝野上下還是很有勢力的,否則依王安石的性子,白白丟了一員改革派大將,肯定不會善罷甘休。
公文里還有另一份東西,作者叫李憲,現任熙河路經略安撫使。那他寫了什么呢?洪濤也沒太看懂,經過蓮兒的翻譯才明白。就一個意思,建議神宗皇帝趁著西夏國內不穩、失去橫山天塹的機會大舉討伐。
這個主意有點激進,但也不是言之無物,還有一份詳細計劃。李憲建議兵分五路大舉北伐,他本人帶領熙河路和唃廝羅部族內附蕃兵共計七萬從蘭州北上進攻卓啰和南軍司;
秦鳳路邊軍四萬由會州北上進攻西壽保泰軍司;永興軍路五萬邊軍由環州北上進攻靜塞軍司;鄜延路邊軍十萬出橫山主攻祥佑軍司;而西夏的另一支邊防主力神勇軍司就交給河東路來牽制。
此戰總計需動員大約三十萬戰兵,廂役和民伕倍之,可謂是大總攻。那么戰略目標是什么呢?很出乎洪濤的意料,李憲居然選擇了涼州。
另外四路其實都是佯攻,只為了牽制西夏軍隊無法隨意調動,而熙河路與唃廝羅的吐蕃兵才是主力。前者與卓啰和南軍司在卓啰城激戰,后者的三萬吐蕃兵則趁機從青塘以西下高原直插西涼府。
一旦涼州城陷落,西夏的麻煩可就大了。這里是河西走廊的東端,北面是茫茫的阿拉善三大沙漠,南邊是連綿的祁連山脈,只有中間這么一條路可以貫通東西且適宜人類生活,要不怎么叫走廊呢。
這條走廊如果被宋朝截斷,西夏實際上就會被分成兩瓣。東邊和西邊無法再輕易連通,還失去了一片肥沃的土地和草場。
損失大麻煩更大,一旦西夏調兵西進攻打涼州,宋軍就可以從蘭州北出進行攔截,還可以在永興軍路用兵,讓西夏首尾不得顧。
而且西夏在西部地區并沒有太多兵力部署,僅在瓜州有西平軍司的二萬多人。要是得不到后方支援,光西域回鶻和黃頭回鶻就會蠶食東進,搞不好會一直打到甘肅軍司。
李憲這個計劃不可謂不準,也非常隱蔽。宋朝和西夏打了幾十年仗,從來沒有一次針對過涼州的行動,很具有欺騙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