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恐怕不會有那么毒的毒藥,且城內大多飲用井水。還是不要再想入非非了,傳令下去,半個時辰后出發。派人回馬尾城通知苗魁,第一批箱車可以出發了,先送到烏鞘嶺來。”王大的期望恐怕是要落空了,洪濤真想不出來能有這么強力的毒藥。
過了烏鞘嶺以后路面豁然開朗,雖熱兩邊依舊是峭壁、山坡、河川,但容納三四兩箱車并排行駛一點問題沒有。
訛力命說這里是涼州城通往蘭州的驛道,也是內陸地區進入河西走廊的重要通路。只是這些年此路由于戰爭基本失去了商業作用,一年到頭也見不到幾支商隊。
路一好走,沿途見到的人也越來越多,隔幾里就能碰到一個村落或者牧人的營地,絕大多數都不是寨堡一類的軍事據點,可見夏人對此地的防御并不太重視。
也難怪,誰能想到會有一支宋軍翻閱了祁連山,還神不知鬼不覺的過了烏鞘嶺天險,突然出現在涼州城以南的腹地呢。
對于這些村落和營地,蔣二郎同樣毫不留情,但也沒時間再去趕盡殺絕,只是縱馬殺掠一遍,再把村落燒毀,繼續帶隊向北急進。
速度,現在不光負責當前鋒的特種部隊加快了行軍速度,新軍主力也毫不停留,驅使著一百多輛箱車沿著大路向涼州城疾馳。對于路兩邊正在耕種、放牧的夏人,離近了就用弓弩射殺,離遠了干脆不搭理。
別看駱駝是個慢性子,但真要跑起來大長腿一邁也很快,再加上山勢越來越緩、驛道越來越寬,這支全部由箱車代步的新軍只用了兩個時辰就跑完了最后的三十里路。
在沖破最后一道夏人的稅卡之后,涼州城突然就出現在眼前。猛一看吧,它和湟州城非常非常像,也是以石料為面、夯土為芯建造的城墻,南面長度不過二三里的樣子,按照訛力命的說法,里面還有一座內城。
洪濤早在路上就披掛整齊了,板甲下面還有一層皮甲,整個人瞬間就胖了一圈,頭盔也比新軍士兵大,就像戴著一頂鋼草帽。脖子和下巴由面具遮掩,唯一能傷到他的地方就是眼睛。
隨著大批箱車出現在視野范圍之內,涼州城上也有了反應,號角聲不斷,各色旗幟一面面升起。
這就是行軍速度快的好處,即便沿途的牧人、稅丁想回來報信也得選擇繞路,還不能從南門進入,得去更遠的其它城門。
“就在距城一里處列隊,一營挖掘戰壕,二營布設攻城弩,其余兩個營準備攻城,爭取晚飯前結束戰斗!”
現在敵人估計都不知道來的是個啥隊伍,就算馬上做出正確反應,新軍也還有一段時間可以安排作戰部署。
其實洪濤啥部署都沒有,他的軍隊作戰只有一個規則,那就是火力覆蓋。如果不是因為靠近城墻的地方有很多民居和牧人的營帳,他恨不得把陣地直接懟在人家護城河邊上。堵著城門口,你出來我就發射火箭,不出來就往城里扔火油罐,看誰難受。
西夏涼州刺史,也叫西京刺史,這是個比較特殊的職務。西夏的管制繼承于唐宋,而且是混著來。行政區域劃分也是混著的,既有州、縣,也有郡、府,絕大部分地區都是軍管,也就是軍政一體化,這么做主要是應對常年的征戰。
涼州也做西涼府,比州要高一級。這里經濟比較發達,人口數量多,再加上陪都的名號,地位必須超然。
除了國都興慶府之外,西涼府應該算是西夏國內的第二號重要城市,誰在此地任刺史,誰的權利就會比其它地區刺史大,而且很容易進入中書或者樞密院,算是西夏中樞機構的敲門磚。
此時的西涼刺史是誰呢?說起來和洪濤還算有點淵源,他也姓梁,叫梁乙逋。洪濤認識這個量一步嗎?肯定不認識,但他認識梁一逋的同父異母哥哥,他叫梁道初!也談不上認識,應該算仇人。
沒錯,梁乙逋就是西夏國舅外加國相梁乙埋的嫡親兒子。這個兒子可是要繼承梁乙埋相位的,所以總在朝中晃悠也不太合適,資歷太淺不容易服眾。
咋辦呢?古人和后世一樣,想進入國家中樞必須先外放到地方省份干幾年,美其名曰下基層,其實就是熟悉熟悉政務,順便結交結交自己的勢力。
總在中央待著,上下左右都是大佬,那兒有你個后輩指手畫腳的余地,更沒有看得上眼的人才會跟你。但到了地方就不同了,地方上啥都缺,唯獨不缺野心家和愿意抱大腿的勢力。
可是外放到哪兒才能讓兒子更快更好的得到鍛煉和扶持呢?這個地方必須選好,否則會影響兒子將來仕途發展。
其實都不用琢磨,也不用依靠國相的見識,是個人就明白西涼府最合適。這里的距離不遠不近,交通又便利,既能及時獲得朝中的動向,又能相對遠離中央的控制范圍,不松不緊。
要是和洪濤一般去了類似湟州的地方,那就說明皇帝沒打算讓你鍍金。寬松是寬松,可是朝中發生了啥也得兩個月之后才知道,知道以后想發表發表看法又兩個月沒了,再想有點啥舉動,已經是半年以后的事兒,黃花菜都涼了。
而且西涼府富,富裕的地方有錢人和大家族就多。人有了錢會想什么?當然就是權了。
未來的國相、皇帝的小舅子,想要權利還不趕緊巴結。這樣梁乙逋在西涼府待幾年,把幫手找足、把名聲賺夠之后回朝官位一升,身邊是要錢有錢、要人有人,誰敢說不服?
可是老梁家不知道是缺德太多呢,還是哪柱香沒燒到,本來預備給親兒子在軍方當助力的私生子掛在了宋朝一位駙馬手下。現在親兒子也要面對這位駙馬了,能不能逃出生天得看運氣,反正有點懸。
“可知來者何人?”梁乙逋正在涼州城的報國寺內聽高僧講經呢,突然接到報告,說是有一隊人馬來襲,很是納悶也很是猶豫。
西夏國內除了黨項貴族之外,還有一個比較特殊的政治勢力就是僧侶。夏人敬佛,不是假裝燒燒香啥的,是真敬。
國師、法師、禪師不僅是宗教職務,同時也有品階。國師的品階比宰相和樞密使還高,法師、禪師啥的也是和御史一個級別的。
梁乙逋來西涼府還有一個主要目的,就是結識報國寺的高僧。他們在涼州、甘州、肅州、瓜州一帶頗有權勢,是將來上位不可多得的助力。
如果沒有什么大事兒,他不想把老和尚晾在一邊去管什么賊兵,這附近也沒有出現兵禍的可能,吐蕃人遠在百里之外,正被涼州軍擋著無法前行,誰還會來搗亂呢?
“啟稟大人,來者沒有旗號,穿著怪異,還趕著上百輛高車。據跑回來的牧人講,他們是從烏鞘嶺方向來的,一路上劫掠了幾十個村落和營地,見人就殺、見房子就燒,下手非常狠毒。”前來報信的是位侍禁官,相當于侍衛首領,和苗魁的職務比較像。
“總是有俗事纏身,還望大師海涵,本官去去就來。”一聽說已經有村寨被掠,梁乙逋無法置之不理了,向著老和尚雙手合十之后才起身向外走。
“老衲也隨刺史大人去城上看看,要是部族之間又有爭斗,以佛法感之即可。”老和尚挑了挑眉毛,好像想起了什么,隨后也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