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宸娘真是把洪濤也算計了,他根本就不知道這回事兒,西迪不敢說,土地轉手不轉手他也不會過問,送出去就送出去了,誰會整天盯著這點小玩意。
沒錯,在洪濤眼里一百畝荒地就是小玩意,涼州啥都缺,唯獨不缺可以耕種和放牧的土地。之前分配出去的荒地只是靠近涼州城的一小圈,再往外擴的話,距離每多十里,面積就好多出好幾倍。
之前沒有擴大墾荒范圍,一是不確定朝廷的態度,先小小的試試水。二是沒能力確保安全,萬一西夏人派兵騷擾自己顧不過來。
現在朝廷默認了墾荒令,西夏和大宋的邊界也重新劃分完畢,距離涼州還有二百余里,再把拓荒范圍擴大好幾圈都沒問題。
最主要的是拓荒令收到了預期效果,經過一年多的辛勤勞作,大部分拓荒者都看到了希望,至少明年秋天交完稅吃喝不愁了。
古人真是要求低,滿足吃喝就是天大的收獲。有了第一批拓荒者做榜樣,現在沒敢邁出這一步的湟州人都在等機會,還有像王浩一樣的內地商人也在磨刀霍霍,打算再有荒地分配的時候沖在第一個。
只要有需求,用土地吸引人口的計劃就算基本成功了。自己只需保護好規則、抵御住外敵,啥天氣不天氣的,不用想太多。
不管是農夫還是牧民都有非常淳樸的觀念,老天爺的事兒不歸官府管,他們也不指望官府能幫忙,只要別添亂就是清官大老爺,剩下的全靠命!
這次規劃的荒地東至紅水河西岸、北到石羊河中游漢長城以南、西到金山煤礦以東。南面沒有,因為都是坡地樹林,按照湟州律樹林一律屬于官府所有,不許隨意砍伐。所需柴火全部由官府雇人采伐,再以很低的價格售賣,誰敢偷砍就等著去礦山做苦役去吧。
等兩年就連柴火都燒不上了,涼州和肅州都有煤礦,產量一上來石炭就會代替柴火,不習慣也得習慣,這就叫規矩!
新的拓荒范圍最遠的距離涼州城差不多有三十里,中間還保留了幾塊地區不予分配,那是留給新軍戰士的退伍田。
光許諾不足以讓人完全信任,所以洪濤這次公布拓荒令的時候把退伍田也白紙黑字的寫了上去,讓大家看看官府不是在空口白牙的瞎說。
不過這份公告不能馬上登出,具體公布時間要等過了征兵期。別大家一聽又有拓荒田了,更不樂意當兵,全種地放牧去了,那豈不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要不說政客就沒一個好東西,像洪濤這樣沒什么個人需求,完全為百姓著想的官員都得耍小心眼,其他官員基本十個政策有八個的目的都無法明說。
公布之后還不能馬上領取,正式認領的時間還得拖到二月份。這是為了照顧內地商人家族和一部分流民,給他們一個接受信息和準備的時間。
那問題來了,目前整個湟州加上甘涼路總共也不到六萬軍民,弄這多地種什么呢?要知道從今年秋天開始,王浩家的運糧船隊就只剩下三分一運輸量了,完全都是大米。
要不是為了照顧食物多樣化,洪濤都不在需要從外地輸入糧食了。不到三年時間,湟州和甘涼路就解決了糧食自給自足問題。
這一方面說明政策合理,另一方面也見證了漢人是多能種地。但凡有點陽光,他們就能把所有土地都變成良田,高產低產反正總得產,一點都不帶浪費的。
另外湟州和甘涼路是不收糧稅的,也就是說除了土地稅之外,各家出產的農作物不用交給官府一斤一兩,全部由自己支配。
假如要拿出去銷售,頂多再繳納一次商業稅也就到頭了。官府所有的糧倉也都是用現金和農民采購,但數量不多。
因為這里的官府沒有收取這份稅收,自然也就沒義務在災荒年代開倉放糧。如何抵抗災難,全憑各家自己的能力。
這個政策剛剛發布時引起了不小的非議,很多百姓包括官吏都不理解如此做的用意,覺得官府不牧民是不是太不負責任了。
洪濤也沒廢話,親自執筆算了一筆賬,然后印出來上千份兒貼得滿城都是。這筆賬算的是啥呢?就是稅收和賑濟的效費比。
不用太懂數學,能掰著手指頭從一數到一百的人就可以看明白,交了這份額外的稅之后,真正能得到的保障并不多。
碰上小災小難,各家用每年交稅的錢物就能自救,要是來了大災難,官府依舊救不了全部人,只能是一小部分,大部分還是虧了。
那有人說了,賑濟是為了安定民心,防止民亂。沒錯,對于一個大國來講確實有這個必要,因為人口眾多,每人都拿一點兒就是一筆很大的資金,真可以起到作用。
但凡事兒不能教條,要根據實際情況懂得變通。對于大國有好處的辦法,放到湟州和甘涼路這種人口稀少的地區可能就不是好事兒。
這是一個很高深的數學題,其中包括了精算學、概率學等等一大堆技術手段,到底有多少人口時采用這種辦法才好用,少于多少人口時就不能采取這個辦法,洪濤算不清楚。
但他能扒拉著算盤算清楚,以目前的人口數量這么做就是在坑官府,不用多,一年來兩次天災,規模也不用大,整個湟州和甘涼路的官府就破產了。
玩不轉的事兒洪濤從來不輕易答應別人,除非是為了坑人。自己肯定不能坑自己的百姓,他就把話說得明明白白。沒其他原因,就是因為官府怕虧錢,也做不到所要承諾的事情,所以這件事兒不干!
既然已經能做到糧食自給自足了,還鼓勵老百姓開荒干嘛呢?全都放牧剪羊毛也不現實,涼州毛紡廠沒有那么大產量和銷量,根本不需要更多的羊毛來源。而這些荒地也不全是適合放牧的草原,大多數還是當初西夏居民耕種過的熟田,更適合種植農作物。
其實洪濤就是想讓大家耕種農作物,但不是糧食,而是一種經濟作物,棉花!
古代的農業大多是為了吃飽肚子,但也有經濟作物,比如茶葉,還有桑樹等等。換算一下的話,種植經濟作物產生的效益往往比種植糧食來的高。當然了,前提是先吃飽,否則就談不上經濟效益了。
湟州和甘涼路的未來如何發展,洪濤原本計劃把它建設成一個商業為主、手工制造業為輔、農業保底的模式。
充分利用古代絲綢之路的帶動效應,一心一意發展商業,再弄點特產吸引外來客商,糧食能自給自足就夠了。
但是王浩從瓜州回來時帶的一袋子棉花種子,讓洪濤不得不重新調整之前的計劃。這玩意可是好東西,如果說絲綢主宰了古代的帝國經濟,那棉織品就是唯一能取代絲綢地位的產品。
它有一個絲綢所不具備的巨大優勢,成本更低,產量更大,可以全民普及。絲綢只能作為高端產品,就算全大宋都種滿了桑樹,也無法讓它成為尋常人家的日用品。
可以這么講,絲綢的潛能基本也就到這兒了,但毛紡品和棉織品的前景才剛剛顯露。用后世的話講,叫做朝陽產業。
都朝陽了,洪濤必須得當朝陽升起時的第一縷光芒。種棉花,還得大面積耕種,以后涼州就是毛紡廠加棉紡廠,石羊河兩岸全得是水車驅動的紡機,從涼州城到肅州城,遍地都要看見棉桃和羊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