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湟州比熙州的木材還多,可惜黃河中游流域都在西夏和遼國境內,有多少木頭漂過去就得沒多少,一想起這個事兒洪濤就有進宮踢大舅哥幾腳的沖動。
你想給兒子留下一片穩固的江山,那也得總攬全局務實一點,這要是先把西夏拿下再慢慢圖謀遼國,不見得就比直接北伐慢太多,還更保險。
“既然侯爺把前前后后都籌謀妥當了,那我等該做點什么?”這主意絕了,聽得王浩直攥拳頭,怎么啥事兒到了侯爺這里都和過家家一般容易呢。
“嘿嘿嘿,諸位,本官明白如何造船,也有現成的圖紙,可是本官沒人,沒有會造船的人,時間上也不允許慢慢培養,所以各位還得幫一把。這個造船作坊就算幾位合股的,本官只占一成份子,如何?”
說來說去洪濤還是手里沒人,學造船可不像學煉鐵那么容易,光是普通木匠出徒就得學個三五年的,造船的木匠又是另一路,北方很少。
想去找一個類似胡家、武家那樣的船匠家族不是不可能,但不趕趟了。大舅哥還等著自己北伐呢,要是連貨物運輸問題都沒法解決,三年時間真準備不好。
“這我們幾家怎可賺侯爺的便宜,若是暫時不趁手王家還是能拿出些來的。”一聽說各家能占九成份子,王浩不喜反憂。
在商場沒這個規矩,誰的點子好誰就是占大頭的,哪兒有出了半天主意結果分錢的時候反倒排在最后的道理。在他看來侯爺肯定是要籌建新工坊,攤子鋪的太大錢有點緊,才不得不讓出來一些股份。
這時必須頂上,患難時刻見真情,不管是不是真情,雪中送炭總比錦上添花強。商人除了利益之外也會講人情,不過這個人情必須排在利益之后。
“不用王掌柜費心,我等都愿意為侯爺出資!”王浩此話一出其他幾位立刻也明白了,趕緊表態。
對于這個造船廠他們心里并不是特別有譜兒,但對駙馬那必須有信心,他說能掙錢自己親爹反對也沒用!
“各位的好意本官心領了,你們啥時候聽到過駙馬王詵手里缺錢?說實話,造船作坊只是本官順手為之,本想一分錢份額不占的。但當著明人不說暗話,本官要是一點份額不占各位能放心嗎?就一成份額挺好,別在這個問題上多糾纏,還是聊聊造船人手的事兒吧。頭一批不需要太多,五十人足矣。要是各位沒難處愿意和本官再合作一次,就得盡快差人去大名府。本官恐怕要五月才能赴任,不過這沒關系,高判官叔父應該認得,他已經替本官先行前往大名府了。”
這一聊天就黑了,飛羽堂外面已經有兩個身影徘徊了好幾次。那是綠荷和小丫,閨女正等著聽西游記的故事呢,每天不聽就不睡覺。
王浩他們比猴還精,聽到事情定了,再看見侯爺眼睛老往外撇,立刻就明白該走了。有什么問題以后找機會再問,具體細節這位侯爺從來也不問,自有下面的人接洽,趕緊抬屁股走人吧。
今兒能進駙馬府,還能坐在皇上打球休息的棚子下面吃一頓市面上根本見不到的駙馬家宴,已經賺大發了。去和同行說說立馬震倒一大片,可吹牛的素材那可多了去了。
轉眼到了四月底,桃花都開了,洪濤還窩在府里哄孩子玩呢。經過好幾個月的教導,王小丫同學總算能把九九歌背下來了。但背是背,術數還是不靈,勉強能應付個位數加減法,僅此而已。
面對自家丫頭顯然不咋靈光的腦子,洪濤倒是挺坦然的,他壓根兒也沒指望讓女兒接自己的班兒,兒子也一樣。
說起兒子,洪濤都有點迷茫了。他怎么也想不通蓮兒在湟州好幾年也不懷孕,可是到開封立馬就懷上了,難道說這玩意真和地域有關系?
按照王嬤嬤的經驗判斷,蓮兒懷的必須是個兒子。現在她已經成了府上重點保護對象,長公主比自己懷孕還緊張,整天好吃好喝供著,晚上根本不許洪濤靠近。
另一個讓長公主發愁的事兒就是王小丫,自己閨女有這么一個能著立說的爹,怎么可以啥都學不會呢。為此她開始出面為女兒謀劃未來,并付諸行動。
這個行動可把洪濤煩死了,長公主親自出面去邀請有名有號的本朝大儒,目的就一個,當自己閨女的老師。
結果呢,長公主的面子好像不太管用,忙活了一個多月一個老師也沒請來。洪濤自然不能和媳婦說自己正在替皇帝頂雷呢,現在大家恨不得全躲遠遠的,怎么可能再給駙馬的女兒當老師。別說是長公主出面,就算皇帝親自出面也不會有人接這個燙手的差事。
但話還真別說死,有怕死的就有不怕死的。最終真有個大名人接了這份差事,并且正式收王小丫為徒,拜師禮搞得那叫一個隆重。
別看平日里駙馬府門可羅雀,但這天全開封能稱得上是文化人的全來了,不管有沒有官職,那些名字有多一半全讓洪濤眼暈。
王小丫的老師是誰呢?他姓蘇,名軾,字和種,號鐵冠道人。沒錯,就是蘇東坡。長公主真沒敢去請這位,她找的都是沒公開反對過新政且和駙馬沒有正面沖突的人。
沒想到蘇東坡上門自薦,還非常認真的和王小丫聊了一會兒,又看了看她的抽象派畫作,當天就答應了收徒的事兒。
洪濤當然也納悶,老蘇同志前年倒是跟著章惇來府上道過謙,兩個人算冰釋前嫌,但關系已經大不如前。雙方的思想不同、喜好不同、階級立場也不同,不當敵人已經是最好的結果,做朋友嘛,夠嗆。
要是蘇軾收別人女兒當徒弟洪濤半個字都不會說,甚至不會在腦子里想。但這不一樣了,王小丫是自己的閨女,假如有人想在她身上做文章,那就別怪自己不守規矩了。
王中正怎么死的,這次出主意和執行的人就得怎么死。不搞暗殺是自己不愿意讓朝堂亂作一團被外族趁火打劫,可不是自己不會。
從某個角度講,自己玩這套恐怕比訓練新軍還熟練,弄死蘇軾的時候真不會比弄死王中正時心理負擔大。
“以前的蘇子瞻已經死了,現在給晉卿小女做老師的人叫蘇和仲。晉卿討厭的人叫蘇子瞻,不會連蘇和仲都一并拒絕了吧?”但當面問起蘇軾時他倒是挺光棍的,給出的答案也那么文藝范。
“為何是我女兒?”
“王小丫很有天賦,不愧是駙馬的女兒,就是來繼承晉卿衣缽的。只是這名字算了,把女兒交給為蘇某人,十年后還晉卿詩畫雙絕的的才女,如何?”蘇軾很明白駙馬要問什么,但一個字都沒解釋,只是堅稱王小丫有畫方面的天賦。
“蘇兄可知本官處境微妙,這么做恐怕對你的仕途有很大影響。”
說實話洪濤不太了解蘇軾,總共也沒見過幾次面。但對他說的話倒是能多信幾分,原因很簡單,這個年代的文化人可以不要命但非常要臉,政客除外。
蘇軾壓根也不是個合格的政客,甚至都不該步入仕途。以他文化人的性格,還是個有名的文化人,在這種事兒上玩家伙的可能性非常低。但再怎么講這也是自己的女兒,必須問清楚。
“朝中的事蘇某人自有章程,令嬡是我蘇某人的徒兒,又另當別論,難道晉卿認為我蘇某人下作到要用別人女兒迫其就范的地步!”
至此蘇軾才算完全聽明白了駙馬的意思,然后就真的怒不可遏了,氣得胡子直哆嗦,指著駙馬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
“蘇兄莫急,急也沒用,本官有失心瘋,說發作就發作。要是小女真如蘇兄所言,這個老師湊合認了也就認了吧。”
眼看光靠問也問不出什么,要是再把這位大拿氣跑不光媳婦要埋怨,多一半的宋人都得覺得自己不識抬舉。然后嘛,自己和蘇軾就真算敵人了,這不是當眾打臉嘛。
其實自己閨女拜蘇軾為師也不算吃虧,才女啥的不指望,將來說出去也不丟人。另外就是有了這層關系,閨女就多了一層保護殼。
古人的師徒關系僅次于父子,相差還不多,一旦有人要對王小丫不利,不光要考慮駙馬府的身份,還得再琢磨琢磨蘇大官人。
他現在可不是可有可無的團練使,而是門下省左諫議大夫,放到后世這就是國家反貪局國務院信訪辦的一把手,折騰他徒弟也挺有難度的。
另外在女兒的拜師禮上洪濤還見到了一個名頭更響亮的人,按照通俗的說法是位前途無量的青年俊杰。他叫蔡京,年初剛剛官拜龍圖閣待制、知開封府。
洪濤沒事兒不怎么上街,府上更沒有招貓遞狗的下人,平時也很少上朝,從來沒接觸過開封府尹。若不是蘇軾收徒,他恐怕這輩子也想不起這位首都的市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