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其像也……我的朝廷忠奸不分才致兵敗地失,大人的朝廷也差不多,如不然,怕是遼國已不存在了。家人之事先謝過大人惦記,父母走得早,我又未婚配,在這里無牽無掛一個人挺好。只是此地書籍甚少,又看不懂女王族人的文字,閑下來的時候甚是苦惱……”
蕭兀納確實理解了,苦笑著既像自嘲也有譏諷,唯獨沒有怨恨和仇恨。他倒是真看開了,對目前的生活狀態還算滿意。
“光養馬看書不免荒廢時日,蕭兄滿腹經綸,又通治國之道,即便失敗一次也不該如此頹廢。這里的女王是我的女兒,他們的治國之道與大宋和遼國都很不一樣,蕭兄要是不嫌棄可以加入進去試試。掌權、報仇之類的話就不提了,見識見識別人的方法,說不定就能讓自己受益。要是能從中得到快樂,也不失為一件美事兒。”
蕭兀納真的心如止水了嗎?洪濤覺得不一定。人在受到重大挫折之后,往往會把自己封閉起來,這也是一種自我保護方式。
但這種自我封閉不會時間太久,從中走出來后會更強烈。洪濤不怕蕭兀納利用猶太人集團向自己報仇,倒是想讓他幫著宸娘一起發展。
在對高麗人的了解程度上蕭兀納比自己和猶太人深的多,在南猶大國的政府里很有用武之地。猶太人也不會在意有外族加入管理層,只要能創造效益。
“怪不得此處有如此多的黑衣軍,看來大人早就有了二心。拜大人所賜,我已經是背叛之臣,難道還要再幫大人來一次?如此說來,不如給蕭某人一刀,要不干脆也把我掛在木桿上!”
洪濤這番話倒是讓蕭兀納對濟州島有了更多了解,他和特里公主被新軍送到島上之后就一直在琢磨這里到底是哪兒、這些人到底是誰,琢磨了一年多也沒琢磨明白。
但有一件事兒是確定的,這座島和島上的人與王詵有很緊密的聯系。宸娘、蔣二郎特里公主都認識,穿著新軍軍服的士兵蕭兀納更熟悉,所以他們以為這里是大宋沿海的一座島。
可是有一件事兒比較令人費解,島上居然有個女王和小朝廷,還都是異族人,好像和大宋又沒什么關系。
現在蕭兀納終于想通了,這里很可能不是大宋的土地,它的真正所有者是王詵。做為大宋駙馬和涼王,王詵為何要弄這么一塊化外之地呢,答案脫穎而出,這家伙早有不臣之心。
蕭兀納的回答很明確,上一次中了王詵的計被遼皇認為是吃里扒外的奸細,這次不能再中計去為王詵賣命反對大宋朝廷了,死也不干!
“哈哈哈……蕭兄言重了,也誤會了。這里叫濟州島,原本是高麗朝廷的屬地。我的女兒想必蕭兄也見過,她和她的族人不是宋人,也不太愿意生活在大宋整日被當做外人,干脆就把這里占了下來。”
“將來她們可能還會來很多族人,島上如果住不下肯定還得打高麗人土地的主意。她是我女兒,只要不打大宋的主意,搶誰的土地我這個當爹的都要支持。可我遠在大宋,不能時刻照顧,這不才有讓蕭兄出仕一說。”
“說到謀逆之事蕭兄也錯了。不管遼國還是大宋的土地都不是哪家哪戶的,不姓耶律也不姓趙,它屬于百姓。皇帝和大臣都是替百姓管理這些土地的人,不是所有者。管理的好百姓就擁護,管理的不好趁早下臺該干嘛干嘛去。”
“你我的官位都是皇帝給的沒錯,是應該效忠于他們。但你想過沒有,皇帝只不過是百姓的管家,你我效忠皇帝,不也就是效忠百姓嘛。”
“皇帝和百姓的利益相同,我就效忠皇帝,如果不同我就得盡力讓它相同。造反只是最最最萬不得已的手段,在這之前還有很多辦法可用。”
“剛才我不是說過,我女兒和她族人的治國方法與大宋、大遼完全不同,是否好用我也不清楚,但不妨看一看、試一試。古人不是說了,三人行必有我師。蕭兄難道不覺得你我之前的治國理念還有需要完善的地方?”
“我身不由己,只能在大宋慢慢摸索,蕭兄無官一身輕,完全可以在這里走另一條路,待十幾二十年后,我們再碰面,互相印證一番,想必就能得到許多答案了,在此之前多說無益。”
“你再想想,我會和女王打好招呼,如果蕭兄想出仕去找蔣大人說一聲即可。別急著回絕,假如這里在你的輔佐下蒸蒸日上,說不定哪天就渡過海峽把高麗人吞了呢。再往北不就是你的家鄉了,重振契丹王朝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兒。”
對于蕭兀納的戒心洪濤毫不在意,自己把他騙慘了,怎么會輕易再信呢。到底愿意不愿意出仕不重要,重要的是勾起他的好奇心。像他這樣有點理想的人,只要在原本的理想上打個問號,不用別人逼著,他們自己就會撲上去仔細研究研究的。
“……怪不得公主殿下說大人是全天下最會花言巧語的男人,能把造反謀逆說得如此灑脫大義,全天下僅大人而,某佩服!”
蕭兀納豈是那么容易說服的人,即便一時找不到駁斥的理由,也不能認慫。大道理說不過,那就人身攻擊,這個壞毛病看來不光宋人有,契丹人也好不到哪兒去。
“多謝贊譽,愧不敢當啊……不知公主殿下可在,與蕭大人想必,我倒是更想見見殿下。”挨了罵沒關系,說不過才會罵人,不該生氣,應該高興才對。
蕭兀納到底如何選擇洪濤已經不打算管了,可來了這么半天,四下也沒看到特里公主的影子,難道躲起來了?
“殿下去了山上,大人還是不要去為好……”一說起特里公主,蕭兀納臉上就露出一副很怪異的表情。
“聽到沒二郎?必須保護好本官,公主殿下脾氣不太好,要論一對一我不一定是對手!”不愿意見自己就對了,但自己想見她。當然了,必須讓蔣二郎陪同,還得事先打好預防針。
“……殿下出家了。”蕭兀納看到攔不住,只好道出實情。
“出家?這不是瞎鬧嘛,我救她過來不是讓她青燈古佛了此生的!”耶律特里公主出家了?太出乎洪濤意料,不知道是因為沒猜到結果,還是因為不滿意這個結果,洪濤的情緒有些激動。
“有家不能回、有親不能認、有心不能許、有仇無法報……請問大人,遇到此種境遇,該讓弱女子該如何?”別看蕭兀納對自己的處境泰然處之,可是一說起公主,他語氣中的怨恨還是很明顯的。
“性格決定命運……你我這樣的臭皮囊反倒更容易活的好好的,這老天真不公道!”完了,理全讓別人占上了,在這種情況下洪濤是不會玩命狡辯的,三十六計走為上!
蔣二郎并不知道特里公主的具體下落,他也沒功夫特意關注兩個契丹俘虜。反正這里是座海島,沒有船就沒法跑,愛去哪兒去哪兒。
在馬場土著人的幫助下,洪濤和蔣二郎爬了小兩個時辰的山路,才見到了特里公主。她去的地方真高,在漢拿山的山頂,洪濤后世來過這里,有個大湖,韓國人稱為白鹿潭。
特里公主修行的小木屋就建在譚北邊的草地上,配上綠樹、野花、潭水、天空和遠處的大海,確實有點仙風道骨的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