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倒騰糧食就滿足了?不可能,那就不配是洪濤的學生。買賣原材料必須是最基本的,想賺大錢就得深加工,有多少附加值就加上多少。
大米能干嘛呢?沒錯,能磨成米粉做各種食物。這不是王九的發明,但王九把它發揮到了這個時代的極致。
城西十里有條沮漳河水流湍急適合開辦磨坊,但這里容易發大水,別說磨坊,好大一片田畝都荒廢了,官府也沒轍,只能當做泄洪區用。
王九找到當地官府說了,我花錢筑壩,功勞歸你們,但這片土地要賣給我,還得允許我在堤壩上開辦磨坊。
官府一聽,這筆買賣太劃算了,筑壩不僅能保護田畝還能保護江陵城,報上去全是政績。那片土地也是也是爛泥塘,白給都成,更別說給錢了。
結果堤壩半年就筑好了,一點不帶偷工減料的,從里到外都是大石頭加水泥,用一百年保證沒問題。只是堤壩上有兩個閘門,平時把水引入一條人工溝渠,溝渠邊上全是水車和磨坊。洪水下來時視情況關閉一部分閘門,水車依舊不受影響。
那片灘涂荒地也沒種糧食,而是在修筑堤壩時順便用碎石什么的填埋成了平地,又上面修建了好幾座工坊。
大米磨粉之后就送入其中兩個工坊,不知道用了什么辦法,出來的時候完全變了模樣,成了一根根白色的絲狀物,名字特別簡單,米粉!
說起米粉,剛開始王九只是試著弄出來解饞的,沒想搞這么大規模。但他在家里制作的米粉很受當地人歡迎,后來干脆交給手下人開了個米粉店安排閑人用。
結果一發不可收拾,米粉店成了江陵城里有名的吃食,食客絡繹不絕,每日里六七個人忙活依舊供不應求。
這時他才有了開辦米粉廠的念頭,匯報給郵局之后,郵局也拿不準到底會不會賺錢,就轉給了西迪讓洪濤拍板。
洪濤立刻就同意了,宋朝有用豆類淀粉制作的涼粉,但還沒有真正的米粉,反正是沒看見誰在街市上販賣過。
就算有,也競爭不過王九的大規模生產,最主要的是米粉店的開辦數量,誰占領市場快誰的銷量就大,誰銷量大誰就名號響亮。名號響亮了,反過來又會促進銷量,這尼瑪就是個死循環,從古到今都沒怎么變過。
有了順風郵局的投資項目,各地的米粉店必須和雨后春筍一般冒出來,而它們的指定原料商就是荊州劉備米粉廠,別人的再好也不許買。
洪濤并沒滿足于這些成績,他給王九加了個條件,光有米粉廠和米粉店還不成,你那里不是人工便宜、糧食富裕嘛,得嘞,再來個食品加工廠吧。
除了生產罐頭食品之外,這個廠主要負責研發軍用食品,比如體積小、容易攜帶、儲存時間長的軍用干糧。
其實很多技術都不是古代人不會,而是他們沒想到或者不需要去想。接到這個任務之后,王九只用了短短五個月就拿出了正式產品,一下就是兩種,餅干和米花糖。
餅干的原料是小麥面粉、幾種豆子粉、白糖、鹽、植物油,混合放入磨具烘烤,以蠟紙包裹,只要溫度濕度控制好,至少存儲半年不變質。
味道嘛……這個年代的人真沒那么多要求,能吃飽、容易下咽就是好東西。餅干里又有鹽又有糖,吃起來甜絲絲酥脆脆,口感極佳。
啥營養均衡不均衡的,你和古人聊少吃鹽、少吃肥肉、多吃粗糧、多吃蔬菜,他們會以為你是二傻子。
米花糖更簡單,就是把炒米和糖稀攪拌放涼切塊
。這玩意比餅干還好保存,硬邦邦的和石頭差不多,只要溫度不是太高,放一年都不帶有變化的。而且它比餅干熱量高,吃兩塊就能飽,還不太容易受潮。
兩塊米花糖外加半壺涼水就能解決一頓飯的問題,要是再能有一杯熱茶……縣太爺也不敢天天中午這么吃啊,白糖太金貴,日子還過不過啦!
洪濤之所以選擇從江陵上岸北進,也是考慮到這里容易補給。從揚子鎮到渭橋鎮距離太遠,所有給養都隨身攜帶著的話,這萬把人就全得變成輜重兵,所需要的車輛也是短時間內無法籌集齊的。
從揚子鎮出發的新軍并沒有太強的戰斗力,少一半連武器甲胄都沒有,糧食被服也僅僅能滿足日常需求。但這支軍隊每經過一個補給點就會強大幾分,等它抵達渭橋鎮之后才是齊裝滿員的戰斗部隊。
“東西都準備齊了嗎?”父子上次見面還是三年前,但洪濤沒功夫噓寒問暖,只是拍了拍王九的肩膀,然后心里罵了句:媽的,又一個比自己高的!
“一百四十三輛箱車都裝好了,就在城北倉庫。營地也可以扎在左近,那里是廂兵指揮使大營,指揮使與孩兒有生意往來,父親挨著他扎營是他的福氣,嘿嘿嘿。”
王九已經二十三歲了,獨當一面的經歷和這把胡子讓他看上去像三十多的,絲毫沒有稚嫩的感覺。但別笑,一笑還是小時候的德性。
“扎營的事兒一會兒再說,你四娘娘的人來了嗎?”洪濤現在是心急如焚,恨不得馬上就帶上給養開拔,但光有吃喝打不贏戰爭,還得有彈藥。
渭橋鎮只能提供弩箭、火箭、被服和一部分車輛,火槍和火炮的補給無能為力。這些東西只能等高明他那個瘸爹,高俅!
“一旬之前就到了,船就停在磨坊那邊,只是不讓任何人靠近,連孩兒都不行。您猜是誰負責押送的?給個提示,他的腿有點瘸……”王九這時一點都不像個成年人了,滿臉都是壞笑。
“你要不提腿瘸說不定為父還會上當,現在你輸定了。沒想到他還有主動出川見我的勇氣,不容易啊。讓你的人在此候著,等卸船完畢就去城北倉庫集合。二郎,走,帶一連人跟本王去看位故人。”王九如果不故意誘導,洪濤還真猜不到是誰來押送船只的。
這就叫此地無銀三百兩,瘸腿的不光有高俅,還有苗魁。這位曾經出生入死立下赫赫戰功,懷著滿腔抱負結果被朝廷遺棄的有功之臣,嘗到過人生的輝煌,也經歷過生不如死,不見得說他的遭遇比底層民眾還慘,但落差確實有點大。
人的一生肯定有高潮和低谷,但不宜起伏太大,太大之后很多人的精神往往就被擊垮了,很難再振作起來。還有一部分人會變得特別極端,不能說是精神病吧,但也差不多。
苗魁會不會有這兩種狀態呢?在這之前洪濤沒打聽過,因為他治愈不了這兩種心理問題,打聽那么多也是枉然。
現在突然覺得有點希望了,押送這么重要的貨物出川,肯定不會是個精神病或者渾渾噩噩的活死人,這點分寸周一日能把握。
苗魁押送的船隊規模很小,四艘一千料左右的單桅平底內河船,全加一起滿載貨物不超過二百噸,可是押送船只的隊伍卻有四五十人之多,一水兒的順風鏢師打扮,腰間還鼓鼓囊囊的。
這些人分成了兩撥,一多半在岸邊百十米范圍內散開,船舷上還有不停走動巡視水面的身影,很訓練有素也很緊張。
哪怕見到王九帶人前來,押送人員也沒有輕易放過去的意思,立刻湊上來四五個人阻攔。其他人的眼神也瞄向這邊,甚至還有把手伸進衣襟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