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還不是猜想,而是現實。川陜四路和福州路路途遙遠,還沒得到當地官員的反饋,暫且緩議。湟州省和涼州省的高官人選在朝堂討論了好幾次,誰也不敢接手。
最終逼得皇帝沒辦法了,不得已才任命了劉松和富姬為兩省高官,并特許他們倆自行選擇高官人選,再交由朝廷審批。
女人當一省之首!這讓滿朝文武又不太樂意了,可是皇帝一句話就把他們問住了:
讓你們去你們都不去,朕初登大寶不太清楚各位的本領,只了解這兩個合適人選。你們還不樂意,難不成得去向女真人借不成!
此言一出,朝堂上頓時鴉雀無聲了。什么發皇榜全天下招賢納士的話最好別提,說出來又得被罵得狗血噴頭。
甘涼路是啥德性朝野上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除了王厚仗著和涼王情誼深,能在那個破地方站住腳之外,誰去了不出半年保準辭官不做,有些人甚至還把小命丟了。
沒轍啊,當地民風太過彪悍,還有那么多蕃人和胡人,三句話說不對付就抽刀相向,管你是不是朝廷命官。捅死就捅死了,扭頭往深山大漠里一鉆,只要當地人不配合,去幾萬大軍也沒地方找。
問題是當地人真不配合,問多了問煩了他們也掏刀子捅。這種地方哪兒有賢士肯去啊,說話都聽不懂,多賢的人去了也得涼涼。
另外還有一個事兒,就是遼國。皇帝干嘛非說去和女真借人呢,因為遼國,不對,現在人家叫大金國了。
契丹人不知道是咋搞的,愣是把祖宗基業給丟了,被一群女真人搶了過去。年初的時候建立了大金國,還向朝廷派來了使節。
皇帝倒是親自接見了使節,但結果很不好。還沒等使節念完國書,皇帝就問人家準備啥時候把遼人搶走的幽云十六州全部歸還大宋。
使節倒是個挺有急智的漢人,他說此事還要回去請示大金國皇帝,不是他這等身份能決定的。
人家說的也沒毛病,但趙傭不樂意了,直接把大金國使節趕了出去,扔下一句話:什么時候幽云十六州還給大宋了,什么時候再拿著國書前來!
得,大宋不承認大金國的合法性,大金國自然就急了,叫囂著要用戰馬和鐵骨朵讓宋人見識見識金國的實力,愛承認不承認,人家要馬踏開封城!
還真不是隨便說說,使節離開后不到兩個月,幽州路就傳來了敵情告警。說是有小股金國騎兵不斷向邊關靠近,時不時還和禁軍的馬隊發生小規模戰斗,雙方互有勝負。
為此幽州路禁軍已經進入了戰爭狀態,不再敢派出巡邏隊深入山北一側,全都集結到了寨堡防線以南,預防敵人大舉來犯。
“唉,還是年輕啊,和人家使節叫囂個啥,嘴上承認了又何妨。國家與國家之間哪兒有信義可言,今天好得穿一條褲子,明天天不亮就能殺得尸橫遍野,何必搞這種意氣之爭呢。他倒是嘴痛快了,難受的還是為父這把老骨頭!”
聽到皇帝把大金國使節罵了一頓又趕了出來的消息時,洪濤正拿著一根小竹棍滿校場打人玩呢。禁軍的訓練過程非常慢,隊列什么的倒還好說,可是在作戰技術和武器使用上就太麻煩了。
想成為一名合格的火槍兵,首先得不怕火槍。但在禁軍官兵里,多一半士兵光熟悉槍支就得小一個月,還不敢保證端的穩、不閉眼、不哆嗦。
很多禁軍士兵視火槍為怪物,有鬼神之力,凡人接觸多了會遭天譴、損陽壽,從心眼里就抵觸。一旦有了這種心態,他們能少摸就少摸,能不開槍就不開槍,訓練進度自然就慢。
好幾月了,第一批合格的禁軍火槍兵只有八百多人,其中不乏勉強合格的。要是把這些人也刨除,還得少一半。
面對思想上的頑疾洪濤是真沒什么好辦法,士兵們不是故意搗亂,只是出于從小對世界認知的自然反應,那玩意很難快速改變,急也沒用。
另外合格的禁軍火槍兵在洪濤眼里也是不合格的,還得繼續回爐至少一年。因為他們大多不識字或只識字不懂數術,根本看不懂槍支使用手冊和規章制度,更無法根據需要靈活計算射擊距離。
至于說作戰訓練間歇拆卸槍械自行保養、替換零部件、上油維護之類的進階課程,洪濤干脆就給免了,講了也是白講。
他也看出來了,這么訓練不是出路,也達不到目的。唯一的辦法就是以老帶新,把經過初步訓練的禁軍混編入新軍中去,讓他們和新軍士兵同吃同住同訓練,通過耳濡目染和群體效應加快思想轉變速度。
最好能上戰場去經歷幾次真正的火槍兵戰斗洗禮,人一到了生死邊緣很多執念就能放下,很多界限也會被突破,比平時訓練半年還好用。
可是他沒想到自己的想法讓上天聽見了,然后假手皇帝趙傭給實現了。問題是他還沒準備好北伐作戰,除了兵源緊張之外,國內局面正在最微妙的時期,無法全力出征。
此時出兵金國根本達不到一擊致命,只能向對方展示一下大宋的強大,以此換取幾年和平。但這么做的副作用很大,有可能會增加以后作戰的難度。
金國高層目前還不太清楚火槍兵的作戰方式,如果等自己準備完畢,就能憑借這個優勢一鼓作氣掃平整個遼東加上漠北,根本不給對方熟悉、研究、學習、模仿的機會。等他們搞明白了,基本也就無力抵抗了。
現在可好,自己先得帶著火槍兵去給敵人演示一下如何作戰,然后眼睜睜看著對方去研究、熟悉這種新式作戰理念。
等人家琢磨好了,找到了應對辦法,自己再想一鼓作氣橫掃碾壓基本沒可能,為此付出的戰爭代價要成倍的提高。
這一切完全因為皇帝的一時沖動,可洪濤還沒法公開責怪。趙傭再認同自己的理念也是皇帝,從小被灌輸了不少皇權天授的思想。
而且他也不是小孩子了,肯定不喜歡大臣的指責,哪怕是對的。什么從善如流、虛心納諫都是美好的愿望。任誰坐到那個位子上都會越來越自負、越來越容不得逆耳之言,除非他手中沒有絕對的權利。
現在只能祈禱趙傭的變化別太快,盡可能讓自己有機會把皇權一步步的剝離,這樣才能不傷和氣的達到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