敵人的反應……敵人沒啥反應,面對如此大的陣仗,尹瓘相信叛軍首領早就嚇破了膽。要說這些年南方的軍隊素質確實下降的有點快,區區一群亂民就能這么快席卷四道之地,當地官府和駐軍簡直就是一群廢物,栓幾條狗都比他們強。
還說什么敵人弓弩兇猛,二百步外殺人于無形。我呸,你們咋不說是天兵天將呢,要是有二百步之外就殺人的武器,朝廷還用和金國費這么大力氣,早就把金國滅了……對了,還有大宋,那片土地更富饒、更肥沃!
冬天的朝鮮半島還是挺冷的,除了最南邊靠海的地區之外,入夜之后氣溫大多會在零度以下,像錦江這種水流平緩的河流,一般到了臘月就能全部冰封,人馬可以隨便通行,想過江很容易,連船只都省了。
對于這個問題尹瓘也有點疑惑,想造反干嘛不在春天或者夏天,到時候一場大雨,就能讓軍隊在爛泥里爬半個月也爬不出多遠,渡江啥的更麻煩。
雖然早早晚晚朝廷大軍也得抵達,但能多活幾個月不是更好嘛,何必非在缺糧少穿的嚴冬季節起事呢。唯一的解釋就是當地官府逼迫得太過分,這些人活不下去了,造反也是死,不造反也是死。
“轟轟轟……”還沒等尹瓘把問題想明白,天空中突然傳來了炸雷!這大冬天的,突然傳來雷聲也是挺奇怪的,難不成這些人還真有冤情?
“這……這……這……”但很快尹瓘就不去考慮冤情的問題,江面上發生的事情讓他目瞪口呆,結巴了半天,連句整話都沒說出來。
放眼望去,錦江公州段長達幾里的江面突然像開了鍋,一朵朵煙霧不斷從靠近北岸的地方升起,并伴隨著震耳欲聾的雷聲。每朵煙霧升起的地方,冰封的江面就會裂開,仿佛下面有水怪作亂。
若是平時,不管是不是水怪,都可以慢慢看慢慢琢磨,大不了就遠離江面,水怪總不能上岸吧。但現在不成,江面上正有幾十支隊伍通過,冰面裂開了,冰上的人咋辦啊!
咋辦也咋辦不了,只有一個字,跑!
命好的、離北岸遠點的,趕緊往南岸跑,靠兩邊的隊伍趕緊往東西方向跑。但這是以上帝視角觀察的結果,在上千米寬、幾里長的河段里,人的觀察能力很有限,北岸的冰面都被炸開了,中間和很快就要接近南岸的高麗兵大多還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兒,更多的是在甚至脖子向后張望,再互相議論議論,對于瞬間降至的滅頂之災那是一絲一毫警惕也沒有。
“用大人的話講,高麗人全是朝三暮四的小人,不值得可憐。趕緊把兩邊和南岸的冰面也炸開,有多少算都少。野戰炮延伸射擊對岸的敵軍,通知咱們的部隊準備渡江!”
這是蔣二郎獨立指揮的第一次大規模戰役,剛開始他還有點惴惴不安,總覺得身后少了那個猥瑣的身影,心里就沒底。但是,身邊兩個清秀挺拔的小伙子逐漸讓他找回了自信,要說猥瑣,這兩個促進社派來的作戰參謀距離他們的師傅相差甚遠,但要論冷酷無情和精確計算,必須說句成語:青出于藍而勝于藍。
利用冰面坑殺高麗兵就是他們倆的主意,為了獲取高麗主將的詳細信息,他們把抓到的高麗探馬全給折磨死了,連帶著附近幾個市鎮的地方官也沒了命,凡是認識、聽說過對方主將的高麗人,到了他們的營地里,無不站著進去躺著出來。
蔣二郎也不知道他們是咋算出來的,反正這兩個參謀說了,敵軍有八成可能會從這段江面南渡,并給出了使用銨油藥卷的數量。
蔣二郎有點搞不明白,既然有野戰炮了,干嘛還費這么多心思去琢磨敵人到底從哪兒過河呢?他們來了之后在哪兒扎營,咱們就去哪兒堵著,一頓炮彈飛過去,不比事先在南岸埋銨油藥卷省事。
“用最小的付出獲取最大的收益,蔣將軍,打仗也是需要計算成本的。在促進社里,貪污是死罪,三枚湟州金幣就足矣要了一個促進社社員的小命。但浪費不僅死罪,還可恥。貪污犯如果認罪態度好,還能內部處理不開除,家眷可以繼續享受福利待遇,可是浪費者,統統都是先開除后處死,無一例外。”
兩位作戰參謀很認真的拿出幾張紙,上面都是數字,從頭到尾預估了這一仗的彈藥消耗量,其中最大的一項開支就是炮彈。炮彈肯定比銨油藥卷貴,貴好多,他們忙活了七八天,為的就是剩下炮彈錢,改用更便宜的銨油藥卷。
“我兒子明年就可以考取長江學院了,據說里面有專門培養將領的課程,他如果學業有成,是不是也能和你們一樣?”
聽完了兩個參謀的話,蔣二郎后脖頸子直發涼。從加入富姬的商隊開始,一直到析津府之戰,自己經歷的大戰很多了,尤其是當年的烏鞘嶺一役,簡直就是絞肉機,也從來沒產生過這種感覺。
和他們相比自己顯然又落后了,將來一旦真遇到他們指揮的宋軍,勝算又降低了幾分。不過沒關系,駙馬有兒子,自己也有兒子,保不齊將來自己的兒子更厲害呢。
“以前可以,現在怕是不成了。長江學院的軍事課程只對新軍在職將領開放,新軍又不收外國人,您的公子怕是沒機會入學。其實我勸您最好不要去求攝政王網開一面,將來您的孩子越弱才越安全,攝政王和我們都不想有朝一日在戰場上碰上他們,有大宋在,您的國家就沒人可以欺負。”
期望馬上就落空了,現在蔣二郎很希望身后還是那個猥瑣的身影,他雖然說話也很不好聽,可多少帶著點人情味兒,這兩位倒是一表人才,可說出來的話比錦江的冰面還冷。
尹瓘敗了,敗的很慘,五萬高麗精兵被驅離錦江戰場時只剩下不到兩萬,而且所有輜重全沒了,還失去了指揮,跑的哪兒都是,想再收攏起來,估計得跑回關內道才有機會,
西路軍敗了,東路軍也不好過,他們嶺南道的管城郡遇到了蕭巫納的三千陸戰隊和二千多日本雇傭軍。這里沒有江河天塹,但有群山阻隔,想從東邊攻擊安南府,必須從管城郡的山谷里過去。
高麗人攻、蕭巫納守,一打就是三天,然后改成蕭巫納攻,高麗人守,這次只持續了一天,高麗人就扛不住了,一路敗一路退,好不容易跑到尚州牧,蕭巫納尾隨而至。
一日破城,公開槍斃了當地官員八十多人,再把官倉打開放糧,然后不緊不慢跟在高麗敗兵后面一路北上,連克咸寧郡、龍宮郡、聞喜郡,一頭又鉆進了中原道,好歹在忠州牧站住了腳。
仔細一數,得,比尹瓘的西路軍還慘,進入忠州城的不到一萬人,就算稀稀拉拉還不斷有散兵歸隊,也湊不夠二萬了。
沒征討之前,三個半道被海東國占據,打了一個月,嘿,南邊的五個半道都丟了,敵人距離首都開京還有二百多里路。
這下高麗朝廷慌了,趕緊下旨,讓各道兵馬速速勤王。駐守京畿道的七萬精銳中的精銳,全部開拔,前往忠州牧和天安府組成第一道防線。
光派兵還不能讓高麗朝廷安心,因為海東國的軍隊太厲害,一照面就如摧枯拉朽,只靠高麗兵馬怕是打不過。咋辦呢,高麗朝廷對這種情況有很多預案,也有很多經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