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了半天好像得出了結論,南福建省的王雄太不要臉了,他肯定走了王二的門路,與糖廠和附近的甘蔗種植戶達成了私下協議,搞得糖廠生產不利、種植戶寧愿把甘蔗賣到泉州,也不就近賣給糖廠。
怎么辦?這事兒還真難不住章惇,糖廠雖然不是官府的,不能隨便撤換主官,但官府能控制稅收。我給甘蔗種植戶減稅,然后給糖廠加稅。糖產量少用稅收補,甘蔗外流用產量補,種多了糖廠肯定不缺原料。
這招管用嗎?半年后章惇才發現,真不管用。糖廠還在繼續減產,甘蔗倒是外流的少了,可產量也少了。很多合作社一看甘蔗無利可圖干脆不種,改種別的東西。
更有硬氣的,十幾戶十幾戶的居家遷徙走了,據說在南福建省的清溪、永春、龍巖、漳州種植甘蔗比較劃算,而且泉州、漳州也有糖廠建成,當地的甘蔗收購價比福州高的多。
結果不到兩年,福州的甘蔗和制糖產業萎縮了七成還多,連帶著造紙廠也紛紛倒閉關張。沒有榨糖的廢料支撐,造紙廠也沒米下鍋,改用別的材料成本就會上升,售價一高就失去了競爭力,誰還會大老遠跑到福建買紙,除非官府給出運費。
眼見往年穿梭于港外的商船日漸稀疏,章惇心里也急,請教了當地很多大儒,依舊沒搞懂自己是錯在哪兒了。去請教隔壁的王高官吧,他肯定知道,但必須不能去,丟不起這個人。想來想去,哎,好像問問攝政王不算丟人,這些玩意都是他的學生建立的,不可能不清楚原委。
“米賤傷農!子厚莫急,不日有本王學生登門拜訪,一切問他皆有解決之道。”
此時洪濤正在幽州給蔣二郎奔命呢,接到這封信之后,想都沒想就提筆寫了四個字。然后立刻休書一封給遠在荊湖北路的王九,讓他把手里的食品廠和米粉連鎖店先放放,帶人去北福建省給章惇當個參謀。
幫章惇一把,不是為了要他償還人情,而是怕寒了當地百姓的心。不管南福建省還是北福建省,都是在新政領導下的特區,要是按照章惇這么搞,不出五年,王二廢了十年之功開創的大好局面就全得被荒廢,不光起不到正面作用,還會引起當地百姓的敵視。
他們還分不太清誰是舊派官員,誰是促進社成員,更沒習慣什么民選官員與委派官員的差異。大家只知道這是官員,是來收稅的,稅收走了日子過不好,那就是官員的問題,進而讓朝廷也連帶著挨罵。
另外吧,章惇也確實不是瞎搞,更不是給新政搗亂,只是他那一套辦法只適用于過去,放在新政里就不太合適了。光有一顆造福天下的心不夠,得有相應的辦法才成。
可是以章惇的地位、學識,想讓他去培訓班里上課,管黃口小兒叫老師,確實不太靠譜。讓王雄三兄弟去幫他吧,又容易引發誤會。
王九是個外人,僅僅代表自己的個人意見。他在江陵府混了這么多年,白手起家開創了偌大的食品帝國,對付舊派官員必須很有一手。有時候同樣的話由不同的人說出來,效果會完全相反。
其實洪濤很想自己親自去一趟,一方面是拜會拜會章惇和章家,一方面也是看望看望王浩。他都六十多歲了,在這個年代也算高壽,就算生活條件再優越,也是說走就走的年齡。
他可以走,但漳州王家不能就此亂套。據說他的兒女也不是啥省油的燈,老爹還活著呢,就已經開始搶奪家業了。別看王浩在外面膽大、果斷,辦事雷厲風行,可是到里家里,碰上親生兒女,一樣是優柔寡斷、是非不分。
自己去的意思就是幫他拿拿主意,把王家的未來托付給一個靠譜點的子女,實在不成就從王杉、王敦兄弟倆之中選一個。目前這兩個孩子都在明州大宋水師里任職,著手建立第一代大宋海軍,也算是事業有成。
可是吧,短期內還真走不開。高麗是被滅了,金國也不敢輕舉妄動,但不意味著蔣二郎和蕭巫納就能安枕無憂。
畢竟那也是個人口小二百萬的國家,濟州島的居民連日本雇傭兵都算上不過七八萬,哪怕百濟后裔還有十多萬,離二百萬這個數字也相差太遠。
咋辦呢?沒什么好辦法,只能移民。用最缺德、最殘忍的方式誘殺了忠于高麗王室的十多萬人只是第一步,現在做的是第二步,從幽州境內收攏契丹族人往高麗送,蕭巫納親自帶人進入了金國,同樣也是去聯絡契丹族人,然后再通過各種辦法由大宋北方各地入境,轉道前往幽州,集體坐船渡海。
這事兒吧,促進社開會通過了,但朝廷里基本不知道,包括皇帝趙傭。沒法明說,從金國來的契丹族人還好解釋,可是幽州的契丹族人呢?他們現在都是大宋子民,把大宋子民送到外國去算怎么回事兒啊,不管他們自己樂意不樂意,都沒法張嘴,只能悄悄進行。
能在幽州只手遮天,給這種賣國行為打掩護的只有洪濤自己,他人在,金國兵馬就不敢動,幽州當地官府也不敢瞎打聽。他人一走,這件事兒幾個月之內就得露餡,到時候還得和皇帝解釋這么做的用意,就算皇帝通情達理能權衡利弊,可這份隔閡就落下了。
那兩支海東國的船隊就是人販子,二個月之內就已經運走了八萬多人,其中大部分是契丹族人,少部分是幽州漢人,還有一部分是其它少數民族。
為什么有幽州漢人愿意跟著契丹人走呢,洪濤能理解,也支持他們的選擇。他們說是漢人,可上百年都和北方游牧民族一起生活,除了血統之外,已經完全變了,不適應漢人的傳統生活習慣,經常會因為一些小事和南方遷徙過來的拓荒民發生沖突。
與其再花費幾十年時間把他們硬掰過來,不如就放人家去過想過的生活,強扭的瓜不甜,從而引發的民族問題更麻煩。
另外洪濤還有點私心,就是怕蕭巫納一家做大,必須也得給蔣二郎增加點籌碼。不光現在,以后只要有機會,西南各省的漢人也得往蔣二郎那邊塞。
不管是不是真漢人吧,只要一到陌生環境,數量不占優了,立馬就能抱團取暖、一致對外,也不再提誰是真漢人、誰是假漢人。到時候海東國的主體人群依舊是高麗人,但統治階級是契丹人和漢人,夾雜著耽羅人和日本人,這樣就挺好嘛。
堂堂大宋攝政王、新政的設計師,光窩在幽州給蔣二郎當人販子?別說耶律詵是兒子,就算是親爹洪濤也不會心甘情愿,他不是常說要人盡其才、物盡其用嘛,這次該輪到他自己發揮最大功效了。
練兵?不用,現在新軍的訓練完全由兵部負責,不允許再有人私自練兵,哪怕是洪濤也不成。
修路架橋?也不用,這筆經費全都劃入了工部,哪兒該先修、哪兒該緩建有整體規劃。民間私人出資也可以,但必須獲得審批,以免和整體規劃沖突。不是說路修的越多越好,而是要追求實用效率,哪怕是民間資本也不允許浪費。
建廠?哎,這事兒靠譜,幽州路的礦產資源和農業資源還是不錯的,這些年也正在逐步利用開發。比如說道州石城、奉圣州的文德附近的煤礦,道州望都、盧龍、檀州的鐵礦,析津府往南的廣闊平原地區,河流縱橫水源豐富,除了開墾農田之外,還是種植棉花的好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