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父女相認,華奮強只要一有時間就往省醫院住院部跑。蕊蕊每次見到父親,其總給她帶來各種好吃的,可惜女兒化療之后,胃口大減,根本吃不下,幾個月的化療,蕊蕊的一頭秀發全都脫沒了,變成了光頭。蕊蕊摸著自己的頭,嚷著叫父親給她買個小鏡子,她想看看自己變成什么模樣了。就這點,奮強實在不忍讓她傷心,便連連哄著,沒能滿足女兒的要求。
這天,華奮強又來探望。由于馮娟工廠事情較多,她給蕊蕊專門請了一個護工。護工見奮強來了,自覺不便打擾父女的談話,便悄悄地走出去了。
一走進病房,奮強從兩大包食品袋里拿出許多食品和水果放在病床旁的柜子上,隨即把一個漂亮的芭比娃娃遞給蕊蕊。
“你昨天買的我還未吃完呢,你又買了這么多。”因為又一次沒有給蕊蕊帶來鏡子,女兒不免有點脾氣,便噘著嘴問:“爸!我的鏡子呢?”
父親笑著,一摸自己的頭,解釋道:“瞧我這記性,事情一多就把這事兒給忘了!”
“撒謊!你是故意的……還有啊,我都這么大了,你還給我買芭比娃娃,你不怕我被別人笑話?”
奮強坐到床邊,保持著一臉笑意解釋:“你啊,在我的眼里永遠是個小孩。”
蕊蕊掩不住有點喪氣地說:“其實我都知道,你是怕我看到鏡子中的自己……我現在變的很丑,是嗎?”
父親連忙搖頭說:“不、不,女兒,你很美,你在我們的心中永遠是美麗的天使。”
蕊蕊這時撇了一眼床頭柜上滿滿食物,嘟噥了一句:“我現在都不想吃,你以后不要再買這么多東西了。”
“我買的都是對你病情有幫助的東西,你應該多吃,才有抵抗力,今后手術時才能扛得住。”
說著父親要削個蘋果給女兒吃,被蕊蕊制止了:“爸爸,我想吃時,我自己動手。”
父親見拗不過女兒,只好做罷。他從另外一個袋子里拿出了兩本書,放在女兒的床頭邊,說:
“爹爹怕你在醫院寂寞順便給你買了兩本書。等你看完之后,我再到新華書店給你買新書。”
蕊蕊拿起一本書,看了一下書名《活著》,隨手翻了一下,說:
“這部書我早已看過了,書中的主人公福貴,是最不幸的人,他親手埋葬了自己所有親人,只剩下一頭比他年紀還大的病牛陪伴他。福貴的人生代表了那個時代大部分中國人的命運。這部書當時我看得只想哭……”
奮強卻說:“你不覺得這部書說的就是:活著便是最好的幸運,亦是最大的勇氣。”
“嗯……”女兒點頭,“爸,你放心,我一定要好好活著。”
蕊蕊隨即拿起另一本書《沉思錄》:“這部書聽說挺有名的,我到還沒看過。”
父親介紹道:“這是公元2世紀后期古代羅馬皇帝馬可·奧勒留流傳下來的一部個人哲學思考錄。”
蕊蕊立刻反應過來,說:“我昨天聽媽媽說,爺爺非常喜歡哲學研究,出版了好幾部關于哲學方面的書籍,看來你也受爺爺的影響,喜歡哲學,所以才向我推薦這部《沉思錄》吧?”
奮強笑答:“不完全是受爺爺的影響,我給你推薦這本書是因為馬可·奧勒留把一切對他發生的事情都不看成惡,認為痛苦和不安僅僅來自內心的意見,并且是可以由心靈加以消除的。他對人生進行了深刻的哲學思考,熱情地從其他人身上學習他們最優秀的品質,果敢、謙遜、仁愛……他希望人們熱愛勞作、了解生命的本質和生活的藝術、尊重公共利益并為之努力。”
女兒感悟道:“噢,難怪媽媽受你影響,從來都是樂觀向上,她在我的面前從來沒有掉過一滴眼淚。”
父女兩人談得正起勁時,護士要給蕊蕊打點滴了,他們只能終止談話,奮強撤到一邊。
這時馮娟也從工廠趕到了醫院,一進病房門便見到了奮強,隨之把他叫到醫院的走廊上,說:
“剛才主治醫師馮吉告訴我,蕊蕊經過幾個月的化療,病情雖然穩定了,只是暫時的,只要化療一停,在不長的時間內病情又會復發,要徹底根治她的病,只有做骨髓移植手術。我和你為蕊蕊做骨髓移植配型檢查的結果出來了。你和蕊蕊的配型成功,可能這個星期你要做好為蕊蕊骨髓移植手術的身體準備。”
“你放心,我早就做好準備了。”奮強說,“就是把我的骨髓抽光,我也愿意——用我的命換蕊蕊的命也值。”
馮娟搖頭說:“別想傻事,我是叫你好好休息,這幾天就別再為生意上的事操勞了,畢竟從你身上取骨髓,對你的身體還是有影響的,我不愿意你因為救蕊蕊而傷了你的身體。你這幾天就別往醫院跑了,蕊蕊有人照顧她,等手術的那天,我會通知你的。你趕快回去休息吧。”
奮強卻笑著說:“我查過資料,我的骨髓移植手術沒有你說的那么嚴重,身體休息一兩周之后就完全恢復了。”
馮娟卻擺著臉說:“既然是手術,大小都對身體都有害,你必須回去休息,你別讓我生氣了。”
奮強只好遵命,在馮娟的監督下,向蕊蕊告辭之后,離開了醫院。
然而,他并沒有聽話休息,畢竟公司太大,還有很多的事情等著他去處理。
華奮強的骨髓捐獻沒幾天,蕊蕊被推進了手術室,馮娟在走廊上看到女兒躺在擔架上心里有一種莫名的擔心。
奮強一大早急著從新津縣趕來,這么重要的時刻,身為人父,他必須守護在側。
女兒進入手術室后,兩人靜靜地坐在手術室門口的長椅上等待。
難熬的幾個小時可說是度秒如年,但總算是熬到了頭。馮醫生從手術室里出來,他摘下口罩告訴馮娟和華奮強:
“今天馮蕊蕊的手術做得很成功,你們不需擔心,不過這樣的手術今后還需要做3到4次。你們今天是看不到她的出手術室了,她需要在無菌倉里最少要待20天或者一個月的時間,現在醫院里已經沒有你們的事了,你們在這里干等著也沒有用了。你們回去休息吧,馮蕊蕊有任何事,我們都會通知你們的。”
奮強聽到醫生的話之后,想拉著馮娟的手一起出去到一個地方去談一下。馮娟卻排斥地甩開了他的手,躲開了。
奮強一臉無奈,用極致真誠的口氣對馮娟說:“到現在我們還沒吃午飯呢,你能陪我一起吃頓午飯嗎?我們有十多年沒有在一起吃飯了,這次就算為了女兒,我們坐下來好好談談,好嗎?”
馮娟想了想,點頭同意了。
奮強松了口氣般地點了點頭:“好、好,我們找一個地方好好談一下。”
馮娟這時卻像是要給他打好心理準備一般地說:“過去的事都過去了,其實,我們之間沒什么好談的。”
奮強保持著真誠的態度:“馮娟,我們都是成年人了,我們需要面對,不能逃避,我們得談談將來,我們的將來。”
馮娟仍然不冷不熱地說:“將來?我們之間能有什么將來可談?”
奮強似乎是為了讓她放松心情般地,描繪了起來:
“將來,我在一個風景優美的地方修建一套像我外公外婆那樣的四合院,一家人其樂融融地有說有笑,我寫作,你畫畫,過著世外桃源的生活,那樣的日子是我知青時候的夢想……”
馮娟不禁哼了一聲:“你別做白日夢了,我可從來沒有答應過……我們沒有可能成為一家人的。”
奮強沒有辦法放棄辯駁:“蕊蕊是我們兩人共同的女兒,你是她的親媽,我是她的親爸,順理成章就是一家人的。我們現在都打拼出了一番天地,這么好的家庭,難道你不愿意嗎?”
馮娟仍然板著個臉,給奮強潑去一盆冷水:“你想歪了,這次叫你到醫院來是做骨髓配型檢查,為蕊蕊捐獻骨髓是你自愿的,又不是叫你來與我們組成家庭的。”
奮強奇怪地問:“難道你不為蕊蕊著想,她需要一個完整的家庭嗎?”
“我這樣做正是為了蕊蕊著想。”馮娟繼續無情地說,“要不是李新蘭多管閑事打電話告訴你是蕊蕊的親爸爸,這件事我是永遠不會告訴你的。我當時是想過,如果我的配型不成功的話,準備依靠整過社會的力量,總要找到與蕊蕊骨髓配型成功的人。”
奮強見馮娟說這樣的話有點過分了,但他仍然語氣平緩地說:“你這樣做,不就耽誤了蕊蕊的治療嗎?你有啥對我不滿的,你打我罵我都行,別這樣折磨我。”
馮娟很絕情地告訴他:“如果蕊蕊的病醫治好了,你最好遠離她遠點,不要讓她抱有幻想,我們是永遠不可能在一起的。”
奮強卻不聽馮娟的話,他一把拉著馮娟的手,隨她怎么掙扎就是不松手,并一臉正色地說:
“馮娟,我今天就是把你綁了,也要把你綁到在一起吃頓飯,好好把話說清楚了!”
馮娟從來沒有領會到奮強這股子倔強……他發起怒來,的確不好惹。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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