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
昏暗的天空之中一道閃電劃過,似乎將天穹都劈成了兩半,蓄積已久的雨水嘩啦啦落了下來,狂風呼嘯,暴雨如盆,打在屋檐樹葉之上,噼里啪啦作響。
紙傘被風吹著從屋檐下滾到了院子中,落在了雨水和泥沙混雜的濁水之中,傘面之上畫著的鴛鴦戲水并蒂雙蓮沾染上了泥水,顯得污濁不堪。
許仙在說完那聲抱歉之后,不再猶豫,轉身朝著大堂之外走去,他的腳步有些踉蹌,但卻沒有半點回頭的意思。
白素貞站在雨中,怔怔的看著轉身離去的許仙,目光漸漸黯淡下來,她嘴唇輕輕蠕動了兩下,但卻并沒有再開口,右手輕輕一張,地上的紙傘飛入了她的手中。
她輕輕撐了開,遮在了頭頂之上,但這紙傘早就已經殘破不堪,哪里擋得住這傾盆落下的雨水,不過片刻功夫,身子便已經濕透。
但她卻是恍若未聞,只怔怔的站在那里,目光直視著前方,沒有焦點。
“這就走了?原著里面,這許仙不是在知道了白素貞是蛇妖之后,不是依然不離不棄,要和她在一起,還在雷峰塔外等了白素貞二十年嗎?”
江皓站在百里外的山頭之上,神情有些錯愕,他本來是想借許仙與白素貞人妖相戀之事,挑起白素貞對天庭和靈山的不滿,從而可以方便自己行事。
結果,還沒等他展開下一步的行動,這許仙竟因為發現白素貞是蛇妖之事,斷然選擇了離開,連白素貞肚子里的孩子都不要了,和他印象中那個為愛至死不渝,讓后人盛贊為“羨慕許仙日過蛇”的那個男人截然不同。
這卻是江皓有些想當然,吃了對原著不熟悉的虧。
要知道,哪怕是在原著之中,許仙在得知了白素貞是妖怪之后,也是寧愿呆在陰間鐵欄城給鬼魂看病,不愿意跟著白素貞回凡間,若非是在離開陰曹地府之前,閻羅王將他關于陰間的記憶都被消除掉了,根本不會有后面水漫金山的故事了。
畢竟,感情這種東西本來就是日久生情,一天天積攢下來的,少了那么多同生共死的經歷的沉淀,許仙對白素貞感情自然不會那么深。
在這方世界之中,因為他插手的緣故,許仙在離開陰曹地府的時候,記憶并沒有被消磨掉,對白色巨蟒的恐懼和對陰曹地府的恐懼夾雜在一起,他會害怕白素貞,不愿與她在一起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江皓眉頭輕皺起來,沒有了與許仙的人妖之戀,白素貞與天庭、靈山之間的最大矛盾也就沒有了,他想要借浩劫來算計靈山之事無疑會受到很大的影響。
不過……
江皓看著挺著個大肚子怔怔站在雨中的白素貞,卻是沒有心思再多做什么算計,他雖然不是什么英雄好漢,但如此事情卻也是做不出來。
“許仙!”
交戰之中的小青顯然也是注意到了這一幕,驀地轉過了頭,死死盯著許仙,目呲欲裂。
她的雙眸之中妖芒閃爍,里面怒火在燃燒,她滿頭黑發在風雨中狂舞,殺氣與妖氣混雜在一起,彌漫而出,令人膽戰心驚。
模模糊糊之間,似乎有一條青蛟在虛空之中狂舞,燈籠一般大小的青色雙眸射出兩道光柱,黑蓮在這青蛟的眉心之間陡然光芒大作,恐怖的氣勢如同潮水一般彌漫而開,不可阻擋。
原本小青對于白素貞與許仙成親之事就是極力反對的,在她的心目中,白素貞完全就像仙子一樣的完美,是她心中向往成為的模樣,而許仙除了善良之外一無是處,若非是他當年一時心善,從獵人手中救下了白素貞,雙方完全是兩個世界的人。
白素貞想要報恩,可以有千萬種辦法,比如說送許仙一場榮華富貴或是家財萬貫或是長命百歲等等,完全沒有必要以身相許。
只不過白素貞一心認定了許仙,寧愿不成仙也要和許仙在一起,她才不得不接受兩人成親之事,還屢屢出手幫助許仙,此時看見白素貞如此失魂落魄的憔悴模樣,心中的憤怒和恨意可想而知。
嗡嗡嗡——
黑缽盂劇烈的顫動起來,顯得極其不穩定,卍字佛印在暗芒的沖刷之下,也開始黯淡了下來,伴隨著嘭的一聲輕響,如同冰塊一樣破碎開來。
法海只覺得腦袋里面轟的一聲,神識如同遭受了巨錘擊打一般,劇痛無比,噗的一口鮮血噴了出來,面色慘白,顯然是受傷不輕。
小青嘴角也有鮮血溢出,她強行破開那缽盂的束縛,付出的代價同樣也不小,若是不能盡快治療,甚至會影響到日后的修行。
但小青卻根本不在意這些,她的眼中此時只剩下了許仙,右手一張,手中長劍化作一道青芒迸射而出,她要殺了這個無恥的凡人給姐姐出氣。
“妖孽,休要傷人!”法海回過神來,面色一變,顧不得自己氣息不穩,強行運轉起法力,將自己脖子上的那串佛珠祭了出去。
佛珠一經祭出,漫天佛光閃爍,滴溜溜旋轉著罩在了許仙的頭頂,一顆顆佛珠化作一道道佛陀虛影,將許仙庇護在了中央。
對于尋常妖怪來說,這串佛珠形成的庇護已經足夠,但面對著暴怒的小青,這佛珠的作用就顯得有些不夠看了。
佛光與劍氣不斷的碰撞,發出一陣陣轟鳴之聲,雙方在半空之中僵持了片刻之后,劍氣直接刺穿了佛光,當的一聲斬在了那串佛珠之上。
佛珠便斷裂來開,一顆顆舍利子滾落在地上,上面的佛光已經消散,看上去如同一顆顆普通的石子,黯淡無光。
許仙顯然也注意到了身后的動靜,洶涌而來的殺氣讓他的背后一涼,若是換作以前,他可能就直接嚇傻在了那里,但有了當初在陰曹地府的經歷,他的膽子卻是大了許多,在佛珠擋住劍氣的片刻功夫,幾乎是本能的催動了體內的符箓。
“天罡護體!”
一道青色的符咒陡然飛了出來,引動九霄云外的罡風落了下來,環繞在了許仙的身周,形成了一圈似盾牌一樣的風罩。
寶劍斬在了罡風之上,發出一道金石之聲,許仙受力不住,直接就倒飛了出去,轟轟轟轟一陣響,也不知道撞到了多少層墻壁,最后才倒在了地上,直接被磚石給掩埋了下來。
小青目光冰冷,腳下一步邁出,便要再給許仙一劍,但就在這時,一旁的白素貞身子搖搖晃晃,嘭的一聲摔倒在了地上,濺起水花道道。
“姐姐!”小青心頭一慌,幾乎沒有任何猶豫,轉身飛回了白素貞的身旁,右手一探白素貞的身體,只覺得她的脈象微弱無比,神魂也顯得虛弱無比,似乎隨時都會消散一般。
小青面色頓變,再顧不得一旁的法海和許仙,心念一動,腳下一片祥云升起托著她朝城外飛去,一邊飛著一邊將法力不斷的灌輸到了白素貞的體內,讓白素貞的情況不再惡化。
法海看著小青的背影,神色一陣變幻,猶豫了半天,最后還是沒有跟上去。
以他現在的實力想要降服小青實在是有些困難,更重要的是他們若是真的在姑蘇城上方大打出手,整個姑蘇城都會受到波及,到時候就不是倒幾間房子,死傷幾十個人的結果了,整個姑蘇城都可能化作一片白地,如此大的因果,他也承擔不起,不敢輕易沾染。
法海右手一揮,一道佛光閃過,滿地的碎石殘壁都飛到了一旁,把里面壓著的凡人都給救了出來,死去的人他也沒有辦法,只能念念往生經來超度,但尚未死去的人,卻是可以用佛法來救治,也算是一份功德。
“還有這許仙!他與白素貞之間有因果糾纏如此之深,我若是想對付那白素貞,還得從他這里下手!不過,他手中的符箓到底是從何處得來,看上去好似是道家的手段?難道除了我和那蛇妖之外,當年那小牧童也得了仙緣不成?”
法海也認出來許仙便是當初從他手中救下了白素貞的牧童,對他手中的符箓也甚是好奇,正要開口與許仙攀談,豈料許仙見他走了過來轉身就躲了保安堂中,根本不跟他答話。
法海對此也是毫無辦法,若許仙只是一個凡人,他還可用些其它手段,但剛剛許仙才使用了道家的符箓,他卻是不好用強,只得暫且作罷,找了處沒人的角落,駕起一陣云霧,朝著珞珈山紫竹林飛了過去。
“這蛇妖法力提升的速度實在是太詭異了,還有那黑蓮,到底是什么東西?我必須向菩薩稟明此事!”
另一邊,小青也帶著白素貞回到落霞山找見了江皓,求江皓出手救一救白素貞。
白素貞的情況看似很嚴重,但實際上只不過是因為憂思過度傷了心神,在加上肚子里的文曲星不斷汲取著她身上的靈氣,這才導致了她昏迷不醒。
小青沒有辦法治療,但對江皓來說不過是舉手之勞,幾顆仙丹下肚,白素貞便醒了過來,不過身上的病好治,心病卻是難醫,哪怕傷勢已經痊愈,白素貞還是時不時的會目無焦距發呆走神,顯然是還沒能從情劫之中走出來。
江皓倒是可以簡單粗暴的抹去白素貞關于許仙的記憶,但這樣一來,卻會讓白素貞的神魂留下破綻,等到她日后成就金仙之時,便會化作心魔,阻礙她突破,嚴重的甚至可能會走火入魔魂飛魄散。
再加上白素貞乃是這一場浩劫之中的關鍵人物,屬于觀音重點觀察對象,江皓也就沒有多此一舉,在白素貞傷勢痊愈之后,便選擇了離開。
如今這白蛇傳世界已經被他搞得亂七八糟,與原著之中截然不同,他很好奇觀音會做出何種應對之策。
一轉眼,一個月時間便過去了,落霞山上卻是來了一男一女兩個凡人。
男的身材高大魁梧,看身上的衣著打扮應該是官府的捕頭衙役,女的身材微胖,穿著布裙頭戴木釵,與尋常的江南女子無異。
兩人神色倉惶,臉上還帶著些許畏懼,滿山亂走,東張西望,不知道再找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