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后,額赫庫倫城內響起不停的慘叫。這聲音如鬼哭狼嚎,全城之人莫不戰戰兢兢,心懷恐懼。哪怕是在城外,這滲人的凄厲之聲也叫人毛骨悚然。
“血祭,血祭,城內正在進行血祭。”賈剛明明是個鬼修,可對城內的慘叫聲卻顯得尤為驚慌。“冤魂四起,漫天都是。你看這天空陰云暗藏悶雷,這是天人感應,有天譴要來滌蕩世間。”
周青峰在城外一直等到天黑。他只覺著這傳遍全城的慘叫聽著難受,卻不知道究竟為何,于是問賈剛道:“什么是血祭?”
“殺人,殺很多無辜之人。”賈剛在這慘叫聲中甚至連形體都無法保持,東飄西蕩的惶惶不可終日。“這是為強行提升修為而殺人,奪生靈血肉魂魄而煉化。這事有違天和,必遭天譴的。哪怕我們鬼修都不敢干這種事。
褚英瘋了,他真的瘋了。不管我們要干什么,必須盡快。血祭只怕會持續一天一夜,到時候至少會死上百人,甚至上千。”
今夜原本尚有幾分月光,可眨眼間額赫庫倫城上就凝聚朵朵陰云,偶爾有幾個悶雷電閃,更叫人心頭壓抑。周青峰決定今晚就潛入額赫庫倫去聯絡可能幫上忙的人。至于那些‘能幫上忙的人’最終是不是會毀掉這座城市,他根本不在乎。
過去這座蠻族城池無人值守,今晚倒是處處燈火,遍布崗哨。不過由于城市毫無規劃,雜亂的房屋處處聯通。守夜的士兵也毫無經驗,更毫無士氣,周青峰在其間穿行可謂是暢通無阻。
由于是潛入,周青峰只能把自己的傀儡山羊丟在城外。他的目標是自己原本住的院落,一路上開著天眼仔細觀察,深怕中了什么埋伏。天眼中看到的額赫庫倫還是彌漫著一股黑氣,這讓周青峰很是不爽,也很是膽戰心驚——天知道還有什么麻煩在等著他。
周青峰逃走后,他住的院落自然只有阿巴亥居住。可今晚看來,院子內靜悄悄的毫無聲響,院子周圍則多了不少看守的士兵。火把照耀下,看守士兵一個個呵欠連天,沒精打采。賈剛從周青峰的影子里跳出來,輕易就讓這些看守昏了過去。
院子內,阿巴亥正坐在屋內的窗前,手里撫摸一把鋒利的短匕。她一會透過窗戶看看外頭的月光,一會低頭輕嘆神情落寞。短匕最后插回她胸肋下的皮套里,隨時都能拔出來。這一刻的她顯得分外柔弱。
“你是打算有所不測,就用這刀子自盡么?”窗戶外傳來一陣調侃聲。
這聲音太耳熟了!
阿巴亥聞聲抬頭,大怒的將短匕拔出來。她不假思索的沖出屋子對墻頭上一個身影高聲罵道:“小賊,我這輩子從未與人如此交心,也從未有人讓我如此愁苦。
總想著你要逃也拉我一把,我自然感激不盡。誰知道你竟然棄我于不顧。是個男人就下來,我要跟你同歸于盡。”
阿巴亥一手握匕,一手怒指,口中喝罵不停,氣急敗壞。墻頭上的人影也沒想到這建州大妃如此失態,連忙跳下來要她噤聲。只是阿巴亥一看來人落地,當即舉著匕首直接扎了過去,不如此難消她心頭怒氣。
“別鬧,別鬧。”落地的人只能一手抓住阿巴亥持匕的手腕,一手將她緊緊摟住相勸。兩人身高已經相仿,如此貼身竟好似情人打鬧一般。
一陣吵鬧,倒也驚動不少人。
賈剛就從墻頭冒出來奇怪問道:“這位是建州大妃?大妃,在下賈剛,江湖人士,今日特來相救。還望將來能多多照應一二。不過你們倆,怎么感覺像是要跟情郎私奔卻沒成功的閨閣少婦?”
阿巴亥對周青峰是怒極大罵,甚至到了要親自動手動刀子的地步,一見面就不消停。可她對賈剛就只有一個字——滾!
罵的干脆利落。
賈剛鬧了個沒趣,只能從墻頭縮了回去。縮回去之前他倒是又看看正跟建州大妃手拉手糾纏在一起的周青峰,心里腹誹道:“難道這大妃喜歡臉嫩的?唉,我這輩子是沒指望了。”
院落里還住著服侍阿巴亥的侍女奴才,聽到聲音也都扒著門窗朝外看。就聽摟住自家女主子的那位正在‘誠懇’的道歉,“你別生氣嘛,我這不是回來了嗎?”
“小賊,你休想騙我。”阿巴亥聽到周青峰的聲音就是一肚子火,“建州部大軍殺來,烏察身死,褚英上位,這城中馬上就要成兵災之地。你是發現逃不了才回來,今晚找我定然又是要來騙我。”
這話說的好一股怨婦氣息。
阿巴亥說的半真半假,可她滿腹委屈是十足十。現實都已經完全背離預想,周青峰跑了,達爾汗的救援根本沒來,褚英反而掌控大局。她自問自己也算多謀善斷,但此刻真是黔驢技窮,就猶如砧板上的肉一點反抗余地都沒有了。
周青峰將阿巴亥手里的短匕奪下,又轉而安慰她道:“好了,好了,是我錯了,我又求你來了。進屋進屋,讓底下的奴才看你哭鼻子多不好。”
一個要拉,一個要掙,兩人別扭了半天才進屋。屋子還有阿巴亥的侍女,對兩人這打打鬧鬧都習以為常,毫不驚訝。
賈剛的腦袋又從墻頭彈出,一肚子疑問。他看院落正屋內黑咕隆咚卻不時傳出低語,聽到的動靜都是阿巴亥鬧出的。這位建州大妃一會罵,一會砸東西,一會又嚶嚶泣泣,最后竟然聽到廝打聲。特別是廝打中還有侍女在旁邊幫腔。
“周小主子,莫動手,你讓著我們大妃點吧。”
“周小主子,你別壓著我們大妃身上呀。”
“不,不行。周小主子,我們可不敢幫你按住大妃的腿。”
聽到這些話,哪怕賈剛變鬼了都覺著有些心情躁動。只是又過了一會,屋子里不打不鬧了。房門一開,滿面怒容的阿巴亥又走了出來。她氣沖沖的對身后的周青峰喝道:“小賊,你這次再敢來騙我,我變鬼都不會放過你。”
周青峰跟在阿巴亥身后整理被扯亂的衣服,不耐煩的懶懶說道:“我們也是合則兩利。現在建州大軍臨近,城里的貝勒貝子肯定不會坐以待斃。不過我去勸他們只怕要被捆起來送給褚英,你就不同了。我只是幫你們牽線,這能不能成就看你的口才。”
周青峰一邊勸慰,一邊還收拾自己原本留在屋子里的各種書籍教材,用塊布料包裹背在身后。阿巴亥看他忙碌,不滿的冷哼道:“你直接帶我離開交給建州部來人,不行么?”
“離開額赫庫倫的所有大路都被褚英派人把守著。我倒是可以帶你出城,然后你愿意跟我去翻山越嶺么?只怕不等見到建州部的人,大妃你這嬌嬌的身體就得一命嗚呼了。所以還是來個里應外合,讓這額赫庫倫的貝勒貝子們給你們建州部做內應不更好?”
“我總覺著我不能再信你了。”阿巴亥狐疑的看著周青峰,卻只看到周青峰一臉的笑。“我初見你時,你還沒這么多壞心眼。可現在你已經學的可以隨手出賣任何人了。你肯定還有別的算計。”
“彼此,彼此,我們都有點別的算計。大妃你也從來不把寶壓在我一個人身上。”周青峰不避諱,只是笑道:“一切只看大妃你自己的考慮了。我已經跟城內好些有權勢的貝勒貝子打了招呼,他們的親信就在附近,就看大妃愿不愿意與他們聯手。”
周青峰伸手指向院落外,他的計劃就是讓阿巴亥作為一個將城外的建州大軍和城內的庫倫貴族聯系起來的紐帶。這是他唯一想到能在城內引發一場大亂的方式,也只有這樣他才能讓褚英顧此失彼,借機靠近烏察留在城內的藏寶庫。
可就當阿巴亥疑惑不定時,一種無形的精神波紋從城內中心向外擴散。守在院子外的賈剛再次冒頭示警道:“糟糕,褚英的血祭完成了。這家伙瘋了,一晚上至少殺了幾百人。天譴,天譴就要來了。”
天空中的陰雷更加密集,已經有雷光在云層中時隱時現,看著就像要萬雷擊地,滅絕城市。可周青峰感到害怕的還不是這所謂的天譴,他剛剛感受到的那道精神波紋更加可怕,“褚英在發動軍陣,這混蛋提升實力后竟然是為了發動軍陣。”
“什么?”賈剛還沒明白過來。
“褚英的軍陣跟我不一樣,他是靠蠻橫的實力強行控制人。我們得快點逃出城去,否則就要成為那家伙的傀儡了。”周青峰想跑卻覺著衣袖一緊,再回頭只見阿巴亥神色慌張的拉住自己的衣角,面帶哀求。
“快走,快走,把你的侍女奴才統統叫上,跟著一起走。”周青峰終究心軟了一下,想著這位大妃也是奇貨可居,帶著說不定能用得上。
一群人連忙驚慌失措的從院落里離開,結果出門就看到有個看守此地的士兵正搖搖晃晃的從地上爬起來。這士兵原本被賈剛弄暈,此刻睜開眼看到周青峰便怒聲喝道:“周小子,你居然跑回來了?”
“糟糕,褚英開始鏈接全城,快殺了被他操控的人。”周青峰怒聲大喝,手中光之軍刀一閃,飛快的撲到怒喝他的士兵面前,一刀就將其劈死。
這詭異的一幕讓阿巴亥和賈剛等人都感到極度驚慌,連忙跟著周青峰快速逃離。而在他們逃亡的一路上,不斷有士兵,奴隸,乃至他們身邊跟隨的奴才突然跳出來高聲怒喝,阻止他們離開。
“守住自己的腦子,精神高度集中,別讓褚英輕易控制你們。”連劈數人后,周青峰干脆對隨行的眾人喊道:“相信我,讓我控制你們一起逃,好過被褚英控制。”
周青峰要用軍陣對抗軍陣,連同阿巴亥等人一起對抗褚英。賈剛最干脆,主動鏈接周青峰任其操控。阿巴亥不知道該怎么辦,被周青峰打暈了丟給賈剛扛著。而其他侍女奴才有人愿意,有人茫然。
而四周被褚英操控的人在不斷趕來,幾十上百號人沖著周青峰狂聲大喊道:“周小子,你逃不掉的。我要用你,你就是我的奴才。給我留下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