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再次上路,隊伍里卻少了幾分聲息。就連那位范仙子也在生氣,對葉大少愛理不理,轉而找一直當備胎的岳姓書生閑聊。這讓剛剛發火的葉大少無比尷尬,他平日對自家娘子橫眉立目冷漠慣了,這會倒是對范婉兒表示歉意,說自己一時動怒驚擾了仙子。
隊伍繼續分成兩截,葉家小娘子失魂落魄的坐在騾子上。她被丈夫扇耳光時本可以格擋,卻還是硬生生承受了這一巴掌,跌落在爛泥里比前一次還要臟臭。前次她弄臟了衣裳還想著換,這次她卻沒了換衣服的心思,只顧著發呆。
葉二少還跟在自己嫂嫂身邊,卻不知該如何勸慰。只能也跟著發呆失神。全場最活躍的反而是周青峰,這位大爺騎著‘狗肉’開始撒歡。他給自己的傀儡狼用上一張輕身符,然后在爛泥和污水中開始玩‘凌波微步’,到處亂竄。
“呀呼!”周青峰亂竄的同時還在高聲大叫,一會東一會西,揮舞軍刀找準了那些冒出水面的鬼蓮不停劈砍。他總是能在水下的怪物撲出來之前將鬼蓮砍下。等怪物鉆出來,也追不上他騎狼亂跑的蹤跡。
“這位周公子的傀儡狼倒是一絕,騎行速度快的驚人。”范仙子向‘跟班岳’問道:“岳兄可知其來歷?”
看范仙子冷落了葉家大少,這位岳公子倒是大樂。他謙和笑道:“眼前這位少年不知是誰家的子弟,這等年紀有如此修為也極是難得。這遼東之地多有奇士,可惜岳某卻不能全都認識。”
看周青峰玩耍般砍了十幾朵鬼蓮,范仙子忍不住招手呼喊道:“小公子,你過來,奴家想和你說幾句。”
旁敲側擊搞不清底細,干脆直接問好了。范仙子自憑花容月貌,地位超然,能得她親自開口相詢都能一樁美事。可周青峰這種奇葩是不按常理來的,他竟然毫不客氣的拒絕道:“我在忙,沒空。”
岳公子頓時失笑,扭頭卻看到葉大少靠過來搶話道:“這等野小子不解風情,哪曉得佳人相喚有多難得?讓他過來反而唐突。仙子若是想知他底細,我回頭讓人去打聽就好了。”
或許覺著已經把葉大少晾夠了,范仙子神情稍緩,終于不再一張冷冰冰的臉。她輕笑問道:“葉公子,這溺水澤要走多久才能走完?奴家在這里待著氣悶了。”
見仙子愿意跟自己說話,葉大少心中安西,忙道:“快了,快了。這片沼澤算是鬼冢中最安全的地方,各類鬼怪較少,出產也少。我們只要沿著沒于水下的棧道一路走,半日功夫定能走出去。”
葉大少不說,眾人都還不怎么在乎腳下。現在才發現他們走過的地方都鋪滿了雜亂樹木,延伸開竟然是一條長長的棧道。范仙子正想問這棧道通往何處,卻聽前方有人大喝道:“對面的幾位道友請往回吧,這條路已經由我們蔣家兄弟把守,今日之內是過不去了。”
葉向高幾人頓時停下,怒容滿面。
這鬼冢內打打殺殺乃是尋常事,可攔路設卡不讓人走卻從來沒聽說過。葉大少走前幾步立刻冷笑道:“我當是誰這么威風,原來是蔣家兄弟。你們這兩只耗子在此地做什么?”
對面正是昨日在酒館跟巴圖拼斗的蔣家兄弟,也就是前天夜里向周青峰買解毒藥的兩人。這會他們二人神氣活現的堵在半路上說道:“原來是葉兄,不好意思啊。我們兄弟二人不是不給面子,實在是奉命行事。”
“笑話,這鬼冢內難道還出了個霸王不成,居然還有人奉命行事?”葉向高算是隊伍中的領隊,在范仙子面前被人擋路,這口怒氣如何能忍?
“過去沒有,今個卻真的有啦。”蔣老大樂道:“建州部的五貝勒莽古爾泰大爺最近帶人在鬼冢抓人,我兄弟倆有幸奉上一份‘鬼糧丹’的丹方,得了五貝勒賞識,如今正在這‘溺水澤’辦事。你們遼東葉家雖然不好惹,可人家五貝勒神功蓋世,才是真霸王。”
說著話,蔣老大忽然指著到處劈砍鬼蓮的周青峰破口大罵,“小子,你耳聾嗎?快給我滾。這里的鬼蓮都已經有主了,不許再亂采。否則五貝勒發怒,輕饒不了你。”
周青峰一路跟著葉向高等人,就一路在劈砍收集看到的鬼蓮。這是溺水澤少有的幾種出產物品,因為它采集后立刻就要用,導致平日一般無人問津。葉向高等人只當周青峰是為了好玩,可忽然看蔣家兄弟喝止,他們心里又生出幾分異樣。
原本默不作聲的葉家小娘子忽然高聲開口道:“夫君,是鬼蓮,他們也想要采鬼蓮。這蔣家兄弟定然也跟我所想一樣,他們要煉制丹藥把看守鬼冢二層的鬼王騙開。”
小娘子忽然從自己的騾子上跳下,踩著滿腳的泥水靠近自己夫君。葉向高則盯著前頭的蔣家兄弟,冷冷對自己娘子喝道:“我知道了,你退下。”
蔣家兄弟還是一副有恃無恐,他們不屑喝道:“葉少,我們兄弟可是已經明說了,這地方已經是莽古爾泰大爺主持。建州部諸多高手已經云集此地,你們葉家雖然勢大也是在邊墻之內,這邊墻外還是不要螳臂當車為好。這也是為你好。”
哼......!
蔣家兄弟正是志得意滿,一個清脆的嗓音橫插進來。
“這年頭胡言亂語的人真是越來越多。邊墻外什么時候是建州部說了算?”周青峰砍夠了鬼蓮,騎著‘狗肉’緩緩靠近。“鬼冢在葉赫部的地盤,莽古爾泰能做主?葉赫部跟建州部是死敵,你們當葉赫部的人都死絕了么?”
離得近了,蔣家兄弟才認出周青峰。蔣老大卻沒有半點人情臉面可談,繼續嘲諷道:“這位小哥也想來抽一手?你毛長齊了沒有?”
“這事問你媽不就知道了。”周青峰也是冷笑,論嘴炮毒舌他是MAX級別,“順便也替我問候你爹。”
蔣家兄弟一開始還沒想明白,倒是跟在范仙子身邊的岳書生突然大笑。緊跟著其他幾人全都側目看過來——誰也沒想到這少年看似吊兒郎當,一張嘴罵的這么狠!
“小子,你這是找死。”蔣家兄弟愣了幾秒才想明白,當即嗷得一聲漲紅了臉。蔣老大手中一甩,數道金線朝周青峰飛射而來,又快又狠。周青峰卻是早有防備,他騎行的護甲驟然翻出,呼吸間就覆蓋他全身。
出手快的法器往往威力小,周青峰仗著自己渾身披甲,又事先動用符篆加強防御,這是要硬抗對手這一擊。他試圖利用‘狗肉’爆發速度快的優勢拉近距離進行突襲,不管是用‘破魂刺’還是用光之軍刀,都能讓敵人付出代價。
一看攔路的蔣家兄弟說動手就動手,葉大少等人也是怒火中燒。周青峰雖然不起眼,卻也是跟著他們一起的。這要是被蔣家兄弟當面給害了,豈不是大家都丟臉?
眼看大戰一觸即發......,周青峰等人身后卻傳來一聲沉悶的冷哼。大家都覺著心中一緊,紛紛撤銷之前的攻擊意圖,轉而強化自身防御——這聲冷哼強勁有力,卻來的毫無征兆,叫人沒來由的緊張。
這是有高手來了。
葉大少等人紛紛向沼澤棧道的兩側散開,只見身后十多米外忽然多了幾十騎人馬。這些人俱是身穿甲胄,披掛齊全。一個個精悍健勇,氣度沉穩,哪怕是胯下坐騎也顯得神俊不凡。
對面的蔣家兄弟一看這伙人便如同老鼠見了貓,一扭頭轉身就想逃?可不等他們跑出幾步,來人當中就傳出冷笑聲:“想逃?能逃到哪里去?你們剛剛的威風哪里去了?”說話的還是一名女子,只見她越眾而出,雙手彎弓搭箭,眼神微瞇后嗖的一箭射出。
箭上附帶靈力,猶如亮光穿心,瞬息間便越過二十多米命中了蔣老大的后背,噗的一下帶出一蓬血水。蔣老二見此驚呼‘大哥’,轉身就想來救。可中箭撲倒的蔣老大卻奮起最后的余力喊道:“快求饒,我們逃不掉。”
蔣老二悲呼一聲,卻知道敵我差距實在太大,這時候除了求饒別無辦法。他連忙轉身跪下,全身趴在爛泥污水中嚎啕道:“我們兄弟錯了,愿拜服認罰。望葉赫部各位手下開恩,但求救我哥哥一命。”
嗤......,又是一聲冷哼。
射箭的女子卻滿是不屑,語氣極冷的嘲諷道:“打不過就求饒,你們兩個都是沒用的男人。打著莽古爾泰的旗號在我葉赫部作亂,我的懲罰就是取你們性命。”
呼吸間又是一箭射出,這一次射的更準更狠,箭矢貫穿了蔣老二的頭顱,將其整個射爆,骨渣和腦漿崩濺,在污泥中浸染一片。蔣老大重傷未死,滿心希望自己弟弟能活,哪曉得弟弟反而死在自己前頭。他慘嚎一聲口吐血水,在淤泥中掙扎了幾下,死不瞑目。
葉大少等人看得滿心驚駭,誰也沒想到事情竟然會如此轉折。蔣家兄弟不是弱雞,昨晚跟巴圖還拼了個旗鼓相當。他們這些人也是仗著人多才不怕,可眼下這突然來的這伙人說殺就殺了,手段可真是酷烈。
動手的還是個女人!
衣袂飄飄的范仙子最是身心震撼,她滿以為憑借自己的花容月貌和清高名聲,定能將天下男子玩弄與股掌之上。可眼下這女人兩箭震場,令眾人噤聲,男人們連話都不敢多說。
更讓范仙子無法接受的是——這突然出現的女人神情傲然,目光幽冷,修為很高,人還長的極其漂亮。
是極其漂亮,絕色中的絕色!
又冷又傲又厲害又漂亮,天底下怎么會有這種女人?
葉家大少神授魂予,其他男子目光呆滯,就連葉家那位脾氣倔強的小娘子都面目驚愕。相比之下范仙子自覺形穢,覺著自己沒法活了
這突然出場的冷艷絕色對葉大少等人卻不假言詞,唯獨瞥了眼遠遠站開的周青峰,然后收回目光緩緩騎行而去。別人都不知道這女子身份,唯有周青峰心里歡喜的大喊道:“和卓,和卓,是我一直掛念的和卓。她還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