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衛隊應到一百九十人,實到一百八十人。除掉哨位人員外,還有幾個摸黑起床扭到腳的。集合完畢,全體以兩列縱隊跑出‘采煤村’的營房,帶著滿腹怨念的在蒙蒙亮的魚肚白下開始了第一天的訓練。
隊伍里有人沒穿上衣,有人只穿了褲衩,還有人光著腳,狼狽不堪的比比皆是。哪怕已經反復強調,看還是有人不把訓練當回事,事到臨頭就驚慌失措。周青峰對譚峰倒是更加氣惱——白白浪費一兩個月的時間,把兵員都養懶了。
‘狗肉’變狼跟在隊伍后頭,四個狼崽子精力旺盛的在隊列兩側跑來跑去。不管誰偷懶,立刻會引來狼嘯。若是不加以改正,狼崽子立刻就會上來在倒霉蛋的腿肚子上不輕不重的咬一口。
喬雪年打著背包跑在通訊班中間。不少人盯著他背著的嗩吶都是切齒痛恨。沒人敢去抱怨帶頭領跑的周青峰,就只能把怨氣發泄在這無辜的嗩吶上了。
喬雪年自己其實也在叫苦,跑出一公里他就已經氣喘的不行了。實際上隊伍中體質不合格的太多,好多人累到腳步虛浮,頭暈惡心快要撐不住了。
“慢步走。”周青峰在軍陣鏈路中很快發現這個情況,他當即從隊列前頭跳到路邊,“高大牛,你來帶隊,不用走太快。”
近衛隊是今后穿越者的武裝力量基礎,徐冰和李樹偉都很關心。他們昨晚就抵達‘采煤村’,就為了隔天一早實地了解具體情況,還打算一起跑個三公里。但隨著周青峰一句‘漫步走’,他們也站到路邊問道:“怎么了?”
“兵員體質太差了。”周青峰說道,“他們撐不住。”
唉.....,徐冰和李樹偉都是一聲嘆息。
隊伍體質確實太差了,這點是個明眼人都看得到——‘雞胸’這個詞在現代社會已經很少被提到了,可在中國改開之前,這種由營養不良造成的胸骨畸形還很常見。而在幾百年前的古代,那簡直遍地都是。
李樹偉是學農業的,對營養學也有所了解。他這幾天到處走到處看,把自己了解的情況寫成報告給周青峰和徐冰————周青峰只知道自己手下普遍營養不良,李樹偉把營養不良造成的后果和原因詳細列舉出來。
雞胸,齲齒,夜盲,扁平足,佝僂病,等等等等......。專業人事就是不一樣。李樹偉到兵營后僅僅看了一個小時,就給周青峰挑選的近衛隊兵員挑了一大堆毛病。在這之前,周青峰就覺著自己手下全是些歪棗裂梨。
周青峰要把近衛隊當做種子部隊來訓練,對于兵員的第一個條件就是政治合格,絕對不要容易思想動搖的投機分子。這也是他把譚峰這種舊式邊軍軍官趕走的原因,否則訓練的越好越麻煩。
隊伍中很多都像喬雪年一樣出身社會底層,經過教育后‘革命熱情’比較高,不容易動搖,也扎實肯干的人員。可他們的身體素質實在太差,不單單是沒文化,還沒有好身體。練的太狠了,他們會死給你看。
徐冰緩緩靠近周青峰,低聲問道:“你的靈力能用來改善他們的體質么?對于這批種子人員,值得多花點本錢。”
周青峰苦笑道:“我在‘鬼冢’內被莽古爾泰當沙包打,祈愿者大量拋棄我,現在能向我提供愿力的不足原來的十分之一。我已經盡可能的去改善這些人的體質,可我靈力恢復速度跟不上消耗速度。”
李樹偉也問道:“能給他們加強營養嗎?”
“這里的普通士兵,每人每天一個雞蛋或者二十克肉。主食管飽,不過要摻點粗糧。”周青峰回答道。
李樹偉當即驚呼:“這點營養遠遠不夠消耗呀。我知道合格兵員不好挑,可多花點錢也要把他們養壯實。”
周青峰卻苦笑道:“不是我舍不得錢,而是市場上的肉蛋幾乎都要被我們賣空了。自打我創建勢力,撫順的糧食價格就提升了三五成,肉蛋價格更是翻倍。馬市的女真和蒙古牧民都學精了,牛羊價格也提升不少。我現在就等著你什么時候能把糧食問題解決一下。”
糧食問題真不好解決,哪怕是幾百年后的未來,地球上很多人口還處于饑餓狀態。李樹偉撓撓頭,“或許可以發展養雞業,可問題是我們沒有生長快,出肉率高的優質種雞。這也是個難題。唉......,我來想想辦法吧。”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周青峰目前還要保證勢力內大量工匠和學生的伙食在普通人之上,以此提升凝聚力,食品供應更是難上加難。徐冰只能寬慰道:“別擔心,事情總會解決的。我在模范村那邊讓人養豬,目前存欄二十多頭。等多長點膘,我就讓人拉過來殺肉吃。”
二十幾頭豬能吃幾天?周青峰和李樹偉都是苦笑,覺著要等不及了。
起床三公里跑步草草結束,等隊伍回到營地,炊事班立刻開始做飯。李樹偉提醒道:“小周,還是別讓炊事班上早操了,讓他們起來就做飯。保證日常訓練就夠了。”
也虧得周青峰當初招募工匠時收容了不少廚子,否則炊事班都湊不齊人手。由于他已經建設了水力磨坊,廉價面粉開始供應,早上就吃蒸饅頭。結果為了饅頭又等半天,吃上饅頭時都快九點了。周青峰把這作為教訓,寫在筆記本中。
早飯延后,近衛隊已經是饑腸轆轆。不過等著噴香的大饅頭端上來,所有人在早上積累的怨氣當即煙消云散,化作食欲全部塞進肚子里。
上午進行隊列和內務訓練,強化紀律。下午是文化課程,所有人必須上初級識字班,提高語言和認知能力。徐冰不得不利用自己‘聲音’靈力的特殊性給近衛隊上大課,最后累到靈力耗盡,幾乎昏厥。也幸好現在多了個李樹偉,好歹能幫忙分擔點其他工作。
等著再次天黑,別說近衛隊的受訓人員,就連周青峰三人都精疲力盡。原本預定的夜間課程和訓練自然取消,讓大家好好休息算了。三人開個碰頭會,徐冰和李樹偉都提出一個必須解決的問題:必須讓近衛隊的士兵和軍官吃飽吃好,否則訓練根本無法持續。
“孫老爺子已經盡力把能買到的糧食都買來了。要知道因為最近撫順糧價上漲,老百姓已經頗有怨詞。”周青峰一攤手,表示自己已經盡力了。
徐冰擰眉問道:“都說糧食存在大地主手里,撫順最大的地主是誰?”
“李永芳。”周青峰不用多想就爆出這個死對頭的名字。
“弄死他。”
“啥?”
“你不是安插譚峰到李永芳身邊么?”
“我安插譚峰只是下一步閑棋,希望能有一條渠道能獲取信息。而弄死李永芳也不代表我們就能獲得他的財產啊。”
“那取代他呢?就好像你回到撫順就取代了捕頭韓貴,掌握了他的家產作為第一桶金。”
“李永芳可不比韓貴,這個難度太大了。”
“郭不疑能不能幫上忙?”
“嘶......,找郭不疑?”
有時候女人的膽子比男人還大,周青峰都不敢想的事,愣是被徐冰這么一句緊跟一句的詢問中顯露雛形。他皺著眉頭正在考慮可行性,忽然有哨兵報告,說城內監察科的王鯤鵬科長求見。
王鯤鵬走進屋子時還戴著頂兜帽,摘下帽子后他就環顧屋內眾人。這個往日膽小怯懦的不第書生已經成為周青峰手下的情報頭子。當年他就寫過不少閑書,被周青峰整理成《撫順周邊形勢考證與分析》,在刺探和匯總信息上算有些特長。
得到周青峰首肯后,王鯤鵬開口道:“東家,你讓我留意的兩件事有眉目了。”
徐冰和李樹偉感到不解,看向周青峰。周青峰則讓王鯤鵬直說。
“一則,譚峰被東家趕走后在撫順城內待了一天。屬下的人看他到酒館買醉,一副渾渾噩噩的樣子。不過剛剛確定消息,他通過王凱求見李永芳,今晚就正好在李大人府上住下了。”
這事在預料之中,周青峰并不感到奇怪。不過王鯤鵬下一個消息卻令人動容,他說道:“東家讓我多多留意赫圖阿拉,不過我們漢人在那邊難以行動,最近我買通幾個蒙古商人去了一趟。東家讓我留意‘修馬廄’的事,已經發生了。”
周青峰和徐冰頓時大驚失色,仿佛聽到什么明知會發生卻分外不想發生的可怕事件。李樹偉才來沒多久,雖然不明所以卻也跟著緊張。王鯤鵬詳細說道:“東家從‘鬼冢’回來后,據說努爾哈赤數次大怒,召集手下大臣貝勒連日商議。
究竟商議了什么,沒人知道。赫圖阿拉外松內緊,已經很難傳出什么消息。我收買的蒙古商人回報說,努爾哈赤下令給諸貝勒修馬廄,派了數百人去砍伐木料。”
若不是周青峰曾經刻意要求留意什么‘馬廄’,王鯤鵬也不會在意這么一件事。可看周青峰的神情,卻也知道此事只怕事關重大。不過關于此事的消息就只有簡單的幾句,王鯤鵬說完后就被周青峰揮退。
王鯤鵬一走,滿頭霧水的李樹偉就問道:“這修馬廄怎么了?”
和周青峰對視一眼后,徐冰低聲說道:“我們手里有些史書,其中有關于努爾哈赤發動撫順之戰開始鯨吞大明的部分。這場戰爭的準備過程中有個細節,努爾哈赤下令修備攻城用具,為掩飾己方行動的目的,對外借口是給諸貝勒修馬廄。”
李樹偉當即一驚,駭然說道:“這就是說努爾哈赤要打過來了?可我們什么都沒準備好呢。近衛隊這個爛樣子,拉出去是給人嘲笑的。”
徐冰繼續說道:“史書記載,努爾哈赤是在1618年一月份開始進行動員,四月份才發動攻擊。雖然現在才1616年,可很顯然歷史被改變,野豬皮只怕是被周青峰給激怒了。不過古代作戰準備過程非常漫長,我們至少還有兩個月的時間進行準備。”
一聽還有兩個月的時間,李樹偉怦怦跳的心才重新安穩。他又苦笑道:“我這心理素質真是差,原本還以為自己到明末好歹能當個將軍,現在光聽到敵人要打過來就慌的不得了。”
徐冰卻寬慰道:“我們是生活在和平時代的人,戰爭只發生在新聞當中。現在要直面戰爭肯定需要一個過程,你不必感到難過和自責,時間長了自然會適應的。”
李樹偉笑的苦澀,心里卻對戰爭沒底。他向周青峰問道:“努爾哈赤厲害嗎?”
周青峰點點頭,“努爾哈赤還是厲害的。人家奮斗了三十多年不是虛度白過。以我們現在的實力很難對其造成多大傷害。正面硬剛的話,我們就是肉包子打狗。”
“那我們現在怎么辦?”李樹偉又有些慌,“你們之前計劃去旅順,那就趕緊走啊。等我們發展好了再回頭找場子。現在真要打起來只怕就走不了。”
周青峰卻緊繃臉沉吟一聲說道:“別慌嘛。對付不了野豬皮,對付別人總是可以的,走之前好歹要撈一筆。徐冰剛剛的建議提醒我了,之前沒想殺李永芳的,現在卻不能留著他便宜了努爾哈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