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人眼里的世界,和非凡之人眼里的世界是不一樣的。
當張岳靈走出手術室,捂臉痛哭的那一刻,別人看到的只是個莫名哭泣的尋常男子。不少人已經從他姨父哪里得知其身份和職業,甚至得知他犯下的罪。這些先入為主的想法再加上張岳靈痛哭的眼淚,別人莫不對他報以厭惡,憎恨,排斥。
而看到張岳靈哭著出現,守在外頭的姨父一家更是認定所有禍端全是因他而起。高聲叫罵的姨父拼命沖破阻礙,撲上來就要撕打,看熱鬧的人們全都遠遠避開,卻又探頭觀望。
“夠了。”一聲怒喝震場,周青峰脫了口罩,橫眉冷眼的走出手術室。看到外面的亂象便是無比厭惡。
張岳靈的姨父正揪著他的衣領要揍下去,被周青峰怒喝之后還不肯松手,依舊氣鼓鼓的覺著自己有理,“周東家,這小子為非作歹,犯下掘墓盜尸的丑事,現在還害得我們家破人亡,......。”
啪的一巴掌,周青峰都懶得跟這些愚昧之人多廢話,直接將張岳靈的姨父扇飛。這年頭可憐又可恨的人實在太多,與其講道理不如講拳頭。他又把張岳靈拉起來,沉聲說道:“哭什么,一切都過去的。你比這些廢物重要一萬倍,精貴一萬倍。”
“東家。”張岳靈頓時又嚎啕大哭,止不住的流淚。周青峰的肯定和認可給了他莫大的精神支持。他被拉起來時還跌跌撞撞,站直了后又想跪下,這個世界能理解他的就只有眼前這個少年了。
好不容易止住了哭,張岳靈又搖著手連連說不礙事。他看自己姨父倒在地上還要過去拉,可他姨父的兒子卻攔在中間。若不是看周青峰還在場,定然又要打起來。
手術室內又是一陣響動,徐冰帶著幾名護工把完成手術的病患抬出來。她聽到了外面的動靜,對眼前發生的事情沒有絲毫意外。她倒是勸周青峰道:“并不是每一個人都值得我們去同情忍讓,我們也不求他們回報的,別太生氣。”
“我不是生氣,我只是累。需要被改造的腦殼真他喵的多。”周青峰拉住了張岳靈,對著眾人宣布道:“從現在開始,張岳靈的職位提升為城西醫院的副院長。同時他還將是我手下第一個‘極端重要工程技術人員’,月薪五兩,再加五十兩每月的津貼。”
說一千,到一萬,沒有什么比給錢來的更加震撼。給錢才是真愛啊!
之前桑木匠弄了個‘重要工程技術人員’,津貼就是每月五兩。現在這個‘極端’一下,竟然多了十倍,五十兩一個月啊!
周青峰隨口說的名號不太正式,可聽起來卻簡單明了,就是很有用,很有錢的意思。
張岳靈已經聽過一次,可現在再聽還是心中歡喜的又哭又笑。他姨父一家原本還在憤憤不平,他們甚至都沒怎么看到被推出手術室的病患,可他們清楚聽到周青峰說了要給錢。周圍的人聽見了更是驚訝,醫院里更多的人圍攏過來,交頭接耳的議論。
張岳靈的姨父原本正捂著腮幫子倒在地上哭,要不是周青峰夠狠,這鐵定就是一處醫鬧事件。可現在聽到周青峰親口許下的五十兩津貼,他立刻翻身爬起走了過來,帶著懷疑的表情向周青峰問道:“五......,五十兩?”
“爹,是五十五兩。”姨父的兒子上前拉了拉他爹的胳膊,倒是算的清楚。
周青峰一點頭確認,張岳靈立刻被他姨父拉著不停的拍肩膀。對方臉色一變就開始絮絮叨叨‘孩子,你有出息了,不白費你姨母疼你一場。’
徐冰安置好病患,回頭看到張岳靈和自己姨父抱頭痛哭。她冷哼過后說道:“張岳靈,給你半天時間回家休息,下午去人事科報道,給你重建檔案。”
張岳靈笑著答應,他姨父倒是跪地要磕頭。周青峰和徐冰都不想再看這幕悲喜劇,叮囑一番后便上三樓辦公室。兩人獨處時,徐冰就說道:“手術做的還是挺成功的,重要的是你的光系靈力讓病患的身體恢復的很好。不過也讓我們沒辦法觀察真正的術后反應。”
“第一次手術,保證效果為好,重點是打出名聲。以后就按正常手術流程辦,哪怕失敗也不打緊。”周青峰站在辦公室的窗口朝外看,只見張岳靈正被他姨父拉著四處夸耀,大咧咧的嗓門隔著十幾二十米都能聽見。
“絞腸痧知道么?就是平常大夫說的腸癰,過去都是不治之癥啊。我這家這外甥聽說他姨母得了這等重病,星夜從遼陽趕來的。”
“這醫院的周東家被我這外甥孝心感動,特意傳他秘術,就是治療這絞腸痧。你們不信可以去打聽啊,我家婆娘已經疼了好幾天,眼看人就要不行,我連棺材都準備好了。你們猜昨晚上怎么著?我婆娘竟然就睡了個好覺,隔天一早就做了啥......,那叫啥來著?”
“反正就是病好了,我婆娘還在睡呢,我拉這孩子出來吃個飯。如今這孩子出息了,周東家叫他‘極端啥啥來著’,反正就是給錢哪,一個月五十五兩。比前不久發家的那桑木匠還多幾倍。你們都不信,是吧?哈哈哈......,周東家親口說的,那還能有假?”
張岳靈被他姨父拉著到處走,他三十好幾的人,此刻反而極是靦腆。他姨父說的夸張,他自己卻一會笑一會哭。一家人從城西街閘出來,好些閑漢還一路跟著。他姨父還喜氣洋洋的夸耀喊道:“街坊鄰居們都跟著來啊,咱家孩子發達了,請大伙一起吃飯。”
不用給錢,吃白食啊?
嘩啦啦這下跟著的人更多了,選了一家兩層樓的大飯館包場,前前后后進去幾十個人。店老板一看包場倒是歡喜,可一看張岳靈一家的寒酸打扮,卻又笑瞇瞇的上前問點幾個菜,外加一句‘客官可帶足了銀錢?本店本小利薄,概不賒賬的。’
姨父特意選了二樓雅座,被老板一問帶沒帶錢,他就看向張岳靈。張岳靈一摸口袋,里頭倒是有幾錢碎銀子,自家人簡單吃幾個菜倒是沒問題。可眼前這幾十號人.......。
街坊鄰居跟著來吃白食,大伙正熱熱鬧鬧的找小二問菜單。一聽這邊似乎沒帶夠錢.....,沒帶夠錢你們也敢窮大方?
局面正尷尬呢,樓梯下噔噔噔上來個人。眾人一看正是平時跟在周青峰身邊的金戈。這少年在人群中掃了幾眼就走到張岳靈身邊,提著個沉重的包袱朝桌面上一放,說道:“這五十兩是東家給你的津貼。怕你手頭緊缺錢花,特意提前支取給你送過來。”
包裹一打開,十兩一個的銀錠閃閃發亮。周圍眾人紛紛起身探頭,眼珠子都要瞪出來。飯館老板當即大樂,回頭就對小二喊道:“快快快,讓后廚賣力點,今個這位張先生有喜事了,多上幾個菜。”
他姨父更是直接站起來,對跟來的街坊鄰居歡聲樂道:“看見沒,看見沒?我們家這孩子是真出息了,東家說給錢就是真給錢,請你們吃個飯算什么?”說著他就伸手要把包裹拎在手里。
金戈擰著眉毛嗯了一聲,他姨父卻不松手,反而笑道:“我是他姨父,替他收著,怕他亂花。”
有錢了,這頓請宴自然順暢進行。不少人端著酒水前來祝賀,同時詢問張岳靈這絞腸痧到底是怎么治的?張岳靈心中高興,簡單講了幾句。只是他一開口就是‘把病人腹部剖開’的說法,旁人更是重點關注要把腸子截掉的駭然言語。不少人被嚇的臉都白了。
再聯想傳言張岳靈當過仵作,還有盜尸的惡名,不少人聽著連飯都吃不下去。倒是他姨父站出來罵道:“古有華佗刮骨療傷,今有岳靈剖腹取癰,這都是要名傳千古的神技。你們這都是啥臉色?有種得了腸癰別來找我們家岳靈救命,活活疼死吧。”
張岳靈一直沉默,此刻卻開口道:“各位街坊真的不用太害怕,東家是有大智慧的。我昨夜去求東家傳授秘術,東家讓我看了一部天書。那典籍真是博大精深,深藏奧妙。天地至理盡在其中。在下僅僅看了一夜,連皮毛都未能學到就能治好腸癰這等絕癥。”
張岳靈是真心覺著周青峰有如神人,言詞上自然夸張點。而其他人一聽‘天書’二字——啊......,這世間還有天書?真的假的?這東西可比什么剖腹截腸來勁多了。
“周東家竟然有天書啊?哎呀,難怪他能一拳破地。這是修得了仙法呀。”
“只看了一眼就能治好絕癥,這天書也太神了。”
“張哥兒,能不能去跟周東家說一說,讓我們也看看天書?”
“拉倒吧!就憑你個街頭挑糞的,給你天書,你也看不懂。”
聽著眾人吵吵嚷嚷,張岳靈這里反而清靜。他這些年受盡了冷眼,嘗夠了炎涼,畢竟當個跟尸體打交道的仵作,連老婆都娶不上。
此刻看著眼前那些替自己歡喜的人們,張岳靈心中反而無悲無喜。他抓起桌前一杯酒,一飲而盡。再看窗外正是中午時分,驕陽普照,春光明媚,倒也令人心氣豪邁。再看眼前這些胡說八道的凡夫俗子,他真心喜歡周青峰說的一句——你比這些廢物重要一萬倍。
東家說話真好聽,真是太有才了!
酒菜吃完,張岳靈看過天書獲得秘技傳授的事被幾十張嘴不斷傳揚。當天撫順城內就有好些病患被抬過來請求加以醫治。周青峰身上如今傳奇已經夠多,別人在他身上看到更多光輝都不會覺著奇怪。可當他的手下也開始變得熠熠生輝時......。
張岳靈喝完酒走在大街上,陽光照耀竟然有些燥熱。街上看誰都覺著是一張張和善的笑臉。這些笑臉令人不由自主的抬頭挺胸,大步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