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輕茗被耳邊突然出現的聲音嚇得一個激靈,喉嚨里不由發出小動物一般的鳴叫。
待看清身旁人的相貌后,深感羞恥的沈輕茗,便頗沒好氣地質問:“沈盈?!你什么時候過來的,不聲不響故意嚇人!”
沈盈無辜道:“喂喂喂,我一直都在啊。”
“……什么?”
“我比你們來得還早好不好!你們和那個女仆進場的時候,我就在對面墻角蒲團上坐著,還沖你們打了招呼!”
沈輕茗冷汗:“完全沒注意!”
誰知沈盈卻變臉一笑:“嘿嘿,沒注意就對了,我這個空明體還好用吧?”
“照你那個用法的確是挺好用……不對,你來這里是干什么的?!”
沈盈理直氣壯:“我早說過我是狂熱書友了,你說我來這里是做什么的?”
“……想不到你還喜歡這一口。”
“這有什么奇怪的,三生石先生的作品雖然好看,產量卻一直不算高,近兩年更是精益求精,一年都未必能有一本著作出版,我們讀者如饑似渴,只能自我滿足了。”
“你這話聽起來好別扭。”
沈盈說道:“總之我的確是來參加同人聚會的,只是沒想到居然遇到你們幾個,而且你們之中還有個同人大手。”
李朝露臉紅:“別說了,我已經想死了……”
沈盈擺擺手:“這有什么,你是不知道我去年報名參加同人聚會的凄慘。我當時在外院把稿子事先投稿給組織者,得到了相當的好評,還邀請我聚會時上臺演講,結果我好不容易找到機會在外院請下假來參加聚會,到了會場,我在下面舉了半天手,組織者居然就視而不見,還說什么‘很遺憾今天原定的演講人可能因臨時有事無法到場,我們開始下一環節’。我當時真是恨不得跳上去自爆,和她同歸于盡。”
沈盈又說道:“不過都是過去的事啦,我現在總算能勉強控制空明體,不至于吃飯的時候沒有碗筷,參加會議沒有紀念品了,只是偶爾想要偷偷懶的時候,空明體還會復發導致我變成透明人。不過,也多虧我剛剛存在感稀薄,才發現了一件有趣的事。”
說話間,沈盈顯得興致勃勃:“剛剛那個組織活動的女仆,我越看越是眼熟,空明體的直覺告訴我她肯定是我認識的人!而且身上藏著大秘密!”
沈輕茗奇怪道:“看她的衣著打扮,又能參加這樣的書友會,說不定是某個大戶人家的高級女仆,你這身世顯赫的沈家人,或許是在某次家事拜訪的時候和她見過一面,這也不稀奇啊。”
“不,衣著打扮只是偽裝,沒有參考價值。”沈盈解釋道,“這個書友會,很多書友都是化妝易容來參加的,因為只要入了門便不論身份,一般人也不會刻意去探查別人的真實身份。所以別說穿女仆裝,就算穿成兔女郎,只要她自己樂意,別人也不會說什么。我感覺奇怪的是她這個人本身,哪怕隔著一層偽裝,我都感覺她一定是我熟悉的人。若不是我存在感稀薄,她沒有對我刻意隱瞞,我還看不出名堂。只是,我也實在想不到身邊有誰會這么小心翼翼地化妝易容來這種地方。”
王九也說道:“從真元波動來分析,雖然用了三層加密偽裝,但反向解析后,其人大概率是有著排山境的水準。”
“排山境!?”沈盈不大不小吃了一驚,“那可不是尋常人物啊。”
當今相州大陸,修行的頂點在倒海境——如圣宗宗主,或者沈城城主沈若石就在這個境界上,以實戰能力而論,李風云也有同級的水準。然而要達到這樣的境界,當真是要一切主客觀條件皆適宜,一萬個修仙者里也難出一個。且擁有這個境界的修仙者通常也不會再隨意走動,出現在人眼前。
次一級的排山境,則成了一般意義上的修行頂點,別說是排山境巔峰,哪怕是初入排山境,都足以稱得上相州大陸的頂尖高手了。這樣的頂尖高手,可不是滿地亂爬的走卒,基本一個蘿卜一個坑,身份是很容易確認的。
“這就有意思了,排山境高手,偽裝成女仆模樣,參加書友聚會,而且還是同人區的負責人,應該是有一定資歷威望,這樣的人……”沈盈說著,眼前一亮。
然后沉默一會兒,用求助的目光看向王九等人:“你們說會是誰呢?”
“這問題你這個沈家人居然拿來問我們!?”
沈盈辯解:“俗話說最了解你的人就是你的敵人嘛,你們李家與沈家敵對多年,始終作為境外反沈勢力活躍于沈城各個領域,一定是對我們沈家非常了解的了,我們有哪位不為人知的排山境同人愛好者,你們李家肯定清楚。”
“一派胡言!我們李家窮得連家主女兒的練習用劍都買不起,哪有資金搞這種間諜勾當?!”
沈輕茗為了維護李家的聲望,立刻提出了一個讓人無法反駁的理由。
沈盈說道:“那怎么辦?”頓了頓,又說道,“我是真覺得這個人有點可疑,萬一是什么沈城重要人物,你們就可以以此要要挾他幫助你們化解兩族矛盾了。”
李朝露眼前一亮:“有道理哦,這人如此遮掩身份,一定是不想被人知道自己愛好言情,還是同人書友,如果我們以此要挾的話……”
沈輕茗撇嘴:“你們這到底是化解矛盾還是增添仇恨?”
王九則說道:“說到揭穿一個人的真實身份,我倒是有一個辦法,可以嘗試一用。”
幾個人都有些期待。
對李家人而言,能目睹天外神劍的手段,無異于仙道幸事,而對于沈盈來說,能親眼見識一下青云大比冠軍的幕后指導的手段,也是難得的機會。
“稍等,我先鎖定一下目標位置。”王九說著,將劍靈的意識沉入劍世界中。
經過大半年的復蘇,劍世界已初具規模,除了最初的聚風陣、聚靈陣、聚光塔等能源建筑外,功能建筑也越發多起來。
而在一座與聚靈陣相連的祭壇上,一口漆黑的古劍靜靜懸浮在祭壇上一尺左右。劍尖直指腳下,沒有絲毫的偏移。
指魔劍,天下最頂尖的尋魔神器,劍鋒所指,魔物無從遁形,是九州仙魔大戰時期,天外神劍執行掃蕩戰時最愛用的道具之一。
如今天下魔族絕跡,指魔劍已不會指向任何一方,只將劍尖低垂向下,仿佛沉睡的石雕。
王九來到祭壇前,沉吟一下后,在劍世界中以高超的畫技,將方才的女仆畫在一張畫紙上,然后畫紙纏在黑劍劍柄上。
“指魔劍,這就是最新型的魔族,告訴我她的位置。”
下一刻,漆黑的古劍微微顫抖,繼而迸發出興奮雀躍的光芒,劍尖如同倔強地掙扎出土壤的植物種芽,緩慢而堅定地抬了起來,指往一方。
“好,我這就去斬妖除魔,你可以休息了。”說完,王九將畫紙取下,讓指魔劍重新沉睡下去。
另一邊,現實世界,王九目光一轉:“我找到她了。”
同人區的組織者,女仆模樣的排山境大佬,此時已經離開了書友會會場,獨自行走在一片蜿蜒小巷中。
驀然,女子回首,正看到身姿挺拔,昂首闊步而來的王九……以及身后跟隨的幾名少年少女。
女子眉頭微微一皺,但很快還是換上笑臉:“晚上好,是有什么關于書友活動的問題嗎?”
神色姿態語氣無不恰到好處地扮演著書友會組織者的角色,無論怎么看都沒有露出破綻,如果不是沈盈和王九發現了她身上那細微的疑點——甚至算不上破綻,任誰也不會懷疑她是什么身懷重大秘密的大人物。
然而王九卻全然無視了這些偽裝,冷笑兩聲走上前去。
“我已經看穿你的真面目了。”
女仆微微歪了下頭:“誒?”
“一個問題:倘若明天沈城全城的人,都知道你作女仆打扮,出現在三生石言情書友會上,并且還是同人區的主持人,會怎么樣?”
女仆楞了一下,然后面上依然掛著略帶茫然地無辜和無奈:“我實在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王九也不多廢話:“那好,明天見。”
說完轉身就要走,然而還沒走兩步,身后就傳來一聲低吼:“站住!”
與此同時,王九身后沈輕茗等人,發現自己所站的小巷,已經被一道符印封死,整條小巷如同被關進了獨立洞府,與世隔絕。
這等手段,的確是排山境的高手才用的出來。
王九看了下四周的變化,又說道:“我已將你的真實身份和相關證據寫成信函,發給沈城、青云城的各大報社,信封定時開啟。若是我們不能回去以遠程法陣續時,明早信函就會開啟,只要一天時間就能讓兩城人盡皆知。”
女仆面色終于變得冰冷森嚴。
“你以為,就憑你們區區幾個外來人,能在沈城威脅到我?”
王九說道:“是的,就算你在沈城可以只手遮天,但你遮掩消息的這一行為,已經足夠讓身邊的人對你產生懷疑,你認真隱藏的秘密,也終將暴露人前。”
聽到這里,女仆已是雙拳緊握,渾身因憤怒而顫抖。
然而在一段難耐的沉默和僵持后,女子松開拳頭。
那溫和而略顯平庸的五官,以及身上的女仆服裝緩慢扭曲,如同夢幻泡影破裂。
片刻后,露出了她的真面目。
下一刻,不待王九開口,身后沈盈已經實在忍不住驚叫出來。
“姑姑!?”
王九也驚訝:“原來是你啊。”
憤怒的沈月瑛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忽然將眉頭皺得更緊。
“等等,你們不知道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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