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2月11日
沈城,雪夜過后的清晨,處處透露出早春的萌動。
或許是沈城的艱苦環境使然,此地的生靈,總要比其他地方更多幾分生機勃勃,哪怕在苦寒之下也要綻放色彩。
高墻后,一條綠枝捧著幾只戴了雪帽的嫩芽探出頭來,隨著早風吹拂,宛如迎賓的小手。
迎著幾道招搖的枝條,一位身材頎長的黑衣男子悄無聲息地走來,其人面白如玉,與滿地銀裝素裹相襯也絲毫不顯遜色,飄逸的長發披散開來,隨著步伐身形微微蕩漾,盡顯俊逸不凡。
哪怕找遍沈城內城,擁有如此卓著風采的人也屈指可數。幾名侍女見到此人,紛紛感到臉頰微紅,不由自主低下頭去。
待那人走得遠了,才有些心有余悸地議論道。
“副城主怎么感覺變得更加俊美了似的?”
“好像是換了發型,剛剛驚鴻一瞥,沒敢看太清楚。”
“我壯著膽子多看了兩眼,不知是不是看錯了,副城主大人,好像是在笑。”
“一定是看錯了,你什么時候見過副城主大人走路的時候,沒事帶笑?”
“也是,但我剛剛真的看到他在笑啊……”
內城下人們的議論聲,其實從來不曾逃脫沈驚海的耳朵。
身為排山境的頂尖修仙者,他四肢百脈都經真元淬煉,早已超凡脫俗,耳聰目明超乎想象。哪怕是經頂尖匠人做的整形術也逃不脫他的火眼金睛,下人的八卦又如何能避過耳目?
然而此時沈驚海滿身輕松雀躍,絲毫不在乎雜役們的議論短長。
片刻后,沈驚海便沿著內城的小徑連續越過幾道法陣,再次站到了城主洞府的入口前。感受著縈繞在入口處更加濃郁的焦躁氣息,微微嘆了口氣。
城主大人的心情,從這一絲半縷的散逸真元中可見一斑,服侍城主大人二十年來,這樣糟糕的心情屈指可數。
如果是換做一天以前,自己怕是還要對此莫名其妙,但一日之間,沈驚海卻感到自己思維豁然開朗,曾經籠罩在眼前的迷霧一掃而空。
下一刻,沈驚海運足真元,邁步向前。
噼啪。
一陣輕微的真元碰撞聲激蕩在耳旁,眼前,無形的屏障被外來的蠻力擊破,沈驚海以排山境的蠻力,硬生生闖進了城主大人的洞府中。
下一刻,眼前景色一變,直接越過了幽靜狹廊,來到了那橢圓形的漆黑殿堂中。
殿堂正中的熒光晶石已經熄滅了,整個大殿僅有三兩點幽光殘存,映得此地宛如幽冥深淵。沈若石依然是側身坐在寶座上,然而在這幽暗的殿堂中,身影與寶座逐漸融合,顯得陰森可怖。
“我說過,不要你回來。”
沈驚海恭恭敬敬地躬身行禮,而后為自己辯解道:“城主大人,你昨日的命令是,解決終身大事之前不得回來,如今我終身大事已有著落,自當盡快回歸崗位。”
下一刻,殿堂正中的熒光竟是點亮,宛如寶座上的城主睜開雙眼,放出凌厲的目光。
沈驚海坦然面對這目光的審視,絲毫沒有心虛。
“咦,竟真的是破了……”寶座上的聲音有些驚訝,繼而驚疑不定,“驚海,你不會是為了應付我那句話,就隨便找個女人獻出了……”
沈驚海說道:“城主大人,涉及終身大事,我怎么會那般輕佻,不過是,要感謝技術進步,一些大型手術的術后恢復速度,較以往加快了許多。”
“什么?”
沈驚海笑了笑:“瑣屑之事不足道哉,今日拜見城主,是有重要的事請示。”
沈若石沉默了一會兒,點點頭:“說吧。”
“我想盡快邀請李家的使節團,也就是輕茗小姐一行人,參加您的百年壽宴。”
“哼!”寶座上不出意外傳來輕蔑的冷哼。
“邀請赴宴?真是笑話,李家人當年在沈城做下那種事情,現在我的百歲壽宴還要邀請他們赴宴?沈家人的臉面什么時候這么不值錢了!?”
沈驚海微微一笑:“自然不是直接邀請。”
寶座上的身影稍微挪動了一下,沈若石向前微微探過身子,問道:“那要如何做?”
沈驚海說道:“目前有幾個方案,其一是由我私下發出邀請,然后讓他們從小院后門,不起眼的地方悄然入場。入場后,安排在下人桌,不與諸位貴賓同席,待宴會即將結束的時候,再由城主大人您偶然路過……”
城主沈若石立刻質疑:“我為什么要專門偶然路過他們桌!?”
沈驚海答道:“當然是為了展現城主大人體恤下人,平易近人的親民形象。至于期間若是和李家人發生了對話,則純屬偶然事件,絕非故意為之。”
沈驚海話沒說完,就聽咔嚓一聲脆響,沈若石直接捏掉寶座扶手,一把丟了過來。
“自欺欺人,你當我是白癡么!?”
沈驚海微微低頭,恰到好處地避過了那隕石一般的扶手碎片:“城主大人息怒,這個方案的確存在缺陷,所以僅作為備選,屬下另有一套方案供大人參考。”
“既然有更好的,就放在最前面說!”
“是。”沈驚海說道,“我想不妨趁明日壽宴彩排時,到外院安排一場比武。”
“比武?”
“正是,通過一場綜合技藝的較量,決出一定數量的勝利者,贏得壽宴的邀請函。往年,城主大人的壽宴之時,這些沈家的家人,無論長幼尊卑,都是直接受邀的。然而今年您的百歲壽宴規模更大,邀請人數更多,就連金玉城的趙城主都專門派了使團前來,我們的場地實際是有些擁擠的,所以,不妨拿出一些壽宴的邀請函作為獎勵,唯有外院中的佼佼者,才有資格參與到這場盛會中來。”
沈若石沉吟了一會兒:“單以激勵外院子弟來說,這個法子不錯,但這和輕茗有什么關系?”
“屬下之前將輕茗等人送入外院,后來雖然他們連克難關,從外院走了出去。但嚴格來說,他們畢竟可以說是外院中人,一樣有資格參加這場比武。而以李家人先前表現出的實力,名額是穩拿無疑的。”
沈若石冷哼一聲:“你這是拿外院子弟的顏面,給李家人當踏腳石?”
沈驚海說道:“以屬下之見,公平競爭,技不如人也無話可說,二十年前沈家如此,二十年后沈家應當依然如此。”
沈若石哈哈一笑:“說得倒是好聽,公平競爭,技不如人,也不錯。讓那幫小子感受一下恥辱也不是壞事,20年前李風云在沈城肆虐,雖然一時掃了沈家的面子,但其后二十年,卻是沈城知恥后勇,突飛猛進的二十年。外院的那些小家伙們,相較而言的確有點太安逸了。”
沈驚海說道:“屬下也是同樣的想法,沈家外院的訓練雖然嚴酷,但從激勵效果來講,自家人終歸是不如外力來得刺激效果好。”
沈若石沉思了一會兒,又提出了一個問題:“不過,那些比武中輸掉的孩子,真的不讓他們參加壽宴了?”
沈驚海說道:“這個問題屬下同樣也有所考慮,目前的方案是,當外院子弟輸掉比武后,再由我私下發出邀請,讓他們從小院后門,不起眼的地方悄然入場。入場后,安排在下人桌,不與諸位貴賓同席,待宴會即將結束的時候,再由城主大人您偶然路過……”
這種讓人拍案叫絕的妙計,卻讓沈若石陷入了漫長的沉默。
就在沈驚海心中開始忐忑的時候,寶座中的城主開口道:“……驚海,一日不見,你的變化真是不小。”
沈驚海誠懇地說道:“昨日離開城主洞府后,我有幸遇到一場機緣,讓我對很多事都豁然開朗。以往的我太過執著于一些無謂的表面因素,現在卻懂得去深入洞悉事物的本質,把握要點。因此無論是思維方式還是做事的方法,都有了變化。”
沈若石又一次沉默了很久,最終,幽幽開口道:“那就好好珍惜你的機緣吧。這樣的機緣,一個人一輩子大概也只有一次了。”
沈驚海認真說道:“屬下定會萬分珍惜這份緣分。”
“那就下去吧。”
而在沈驚海即將離開殿堂的時候,寶座上,再次傳來城主的聲音。
“這是我的賀禮,收下吧。”
沈驚海驚訝地看著手上突然出現的一本簿冊。
“屬下感激不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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