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碎月劍陣的休息室中返回到金玉城的時候,趙沉露臉上洋溢的是幸福而滿足的笑容。
對于她來說,兩世人生百余年來,最大的勝利,最充實的滿足感,莫過于此時此刻,她能與最心愛的人有了愛情的結晶。
相較而言,什么天下第一美人,什么天崩境的修為,仙魔大戰的勝利,都不過是過眼云煙。
當然,客觀來說,這個結晶的誕生著實有些牽強。她與心上人的結合方式也不是最理想的那種靈肉結合,也不是次優解的那種深入結合,而是邏輯結合,這與她在無數次清明夢中夢到的情形相差萬里。
但是早在前世趙月鳴時期,她就深刻理解了世事不能強求完美的道理,能夠與王九邏輯結合,生下趙凌波這樣的女兒,已經算是相當了不起的成就,哪怕商斕妃那死丫頭復活過來,見此情形恐怕也不得不稱贊她一聲,厲害了我的趙。
所以此時此刻,趙沉露心中當真是光芒萬丈,不染塵埃。被手下背叛,鎮壓在城主府下,被天下人看笑話的那種羞怒,早就被狂喜沖洗地一干二凈。
而另一方面,當廣場上對這場驚世之戰的結果翹首以待的人們,看到趙沉露的笑臉時,心中則刮起了暴風驟雨。
過去二十年間,趙沉露作為城主君臨天下,極少像是其他城主那樣,通過親和的笑容展示愛民如子的親切。從接掌權柄的那一刻,她就毫不掩飾自己的高傲和特立獨行,笑容永遠僅限禮節范疇,背后的高高在上哪怕瞎子也看得出來。
所以此時這宛如戀愛少女一般的笑臉,在人們看來就顯然是天地異變的征兆。
被困在城主府地下十余日,那本就性情乖僻的妖女不知道會扭曲到何等地步,緊隨而來的必然是毀天滅地的大災難。
于是,不知是誰,按捺不住心中驚恐,率先在人群中喊道:“快跑啊!”
“跑……跑啊!”
仿佛山谷中的回音一般,相近的尖叫聲在人群中此起彼伏。
幾十萬人伴隨尖叫聲,開始瘋狂地向四面八方逃竄。
無論是支持趙沉露的,還是反對趙沉露的,都毫不猶豫地選擇了逃命,亡命奔逃的浪潮一經啟動就勢不可擋,幾十萬人互相推搡,傳播恐慌,眼看一場人道災難就要降臨……
見此情形,趙沉露終于微微收斂了一下笑容和心情,抬起手來,凌空一抓。
剎那間,金玉城的滿城時空,都被她的五根手指抓住了,無形的概念化為有形之物,被牢牢掌控,動彈不得。
分散在幾十片重疊空間中的圍觀民眾,都隨著身處的時空一道被固定住,自然也無法彼此推搡踩踏。
一場莫大的災難,被趙沉露抬手間便化解掉。
這就是正牌城主的實力和權限,以趙沉露此時的修為,一旦回到自己的領地內,頃刻間就重新掌握了金玉城的控制權,滿城的禁制法陣、地脈靈力全都在她掌控之中。
鎖定時空也是易如反掌。
此時,一名頭戴面具的白衣修士忽然飛到趙沉露身旁,拱手一禮,說道:“恭喜趙城主脫困而出,金玉城的秩序想必也很快就會恢復,我便不打擾了。”
趙沉露瞥過目光,沉吟了一下,說道:“好啊,幫我給老頭子帶句話,這次圣宗沒有對我落井下石,我記他個人情。”
面具修士苦笑道:“圣宗從來不會做落井下石的政治投機行為,宗主派我來只是維持金玉城的基本秩序……”
趙沉露立刻露出不耐煩的表情,擺擺手:“好了好了,這種鬼話你回去自己背給老頭子聽吧。”
面具修士無奈地聳聳肩,下一刻便消失地無影無蹤。
兩人的對話發生在瞬息之間,廣場上絕大部分普通圍觀民眾,都完全沒看到圣宗使者離去的身影,只是被時空鎖定著,感到些許驚惶無措。
但是與此同時,廣場的某個高臺上,卻有一眾身懷高明修為的趙氏修士,將一切都看的明明白白。這些人圍在一個高臺上,瑟瑟發抖,面色慘白,其中更有不少人露出心臟病發的凄慘神情。
一個年老的修士顫顫巍巍地說道:“我早說過圣宗的人靠不住!那面具人表面上站在我們一邊,一旦勢頭不對,肯定跑得比誰都快!”
“別說了,圣宗從來都偏袒那妖女,當初她對親生父親大逆不道,篡位執政,也沒見圣宗派人來天譴……我早跟你們說過,這是一個看臉的世界啊!”
“完蛋啦,要被清算啦,洪武洪文死定了,咱們這些從犯也一個都跑不了啦!”
說話間,這些趙家人已經開始自暴自棄。
而作為政變的首惡之一,趙洪武此時略帶絕望地放下了左手的轉移符印趙沉露一出場,這些逃亡飛燕山等地的轉移符印就瞬間失效將唯一的希望放在了各右手握著的底牌上。
題為《只要你饒我一命我就給你做牛做狗》的投降書。
此時此刻,想要死中求活,這就是唯一的機會了!
然而就在趙洪武準備祭出底牌的瞬間,就見身邊黑影一閃,趙洪文先一步展開行動,身形如閃電一般來到趙沉露前方不遠。
“城主大人!我終于等到你歸來了!”說話間,趙洪文已經熱淚盈眶,一副感動至深的模樣,“我就知道你一定會回來的!可恨我能力有限,雖然早就看出趙洪武狼子野心,卻無力當場阻止,只能一直緊緊跟隨在他身后伺機而動……如今,終于讓我等到這個機會,能夠揭發他的無恥罪行了!”
趙洪武簡直想要吐血,這來自親兄弟的當面一刀,真是讓人對血緣親情有了更深刻的理解!
而就在兄弟鬩墻的時候,趙沉露幽幽嘆了口氣。
“都給我閉嘴。”
說完,她將右手握緊了幾分,頓時時空的封鎖力度被強化了十倍。
此時別說是沒有仙家修為的普通人,就算修行多年的修士也被完全鎖住,再也掙脫不得,連帶被臨時政府邀請來一同觀禮的其他勢力的修士也不例外。
全城寂靜,唯有趙沉露一人高高在上,睥睨眾生。
半晌,在所有人的提心吊膽中,趙沉露開口說道:“本來呢,我的確想過,等我回來以后,要好好清理一下金玉城,一直清理到我開心為止。”
此言一出,哪怕時空被鎖定,都能明顯感受到一陣恐慌的情緒開始彌漫。
“不過,你們運氣真的不錯,我現在心情非常好,所以清理工作就省略掉了。這次的事情,從今以后就回歸原狀,期間發生的一切,既往不咎。”
這番話說出來,不知多少人露出驚疑不定的目光。
既往不咎?!這特么也行?政變都能不追究?
“因為我真的非常開心啊。”趙沉露說著,臉上又一次洋溢起了幸福到爆炸的笑容。
“我今天啊,多了一個女兒。”
說著,她將趙凌波伸手提到身前,仿佛展覽貨品一般,炫耀道:“還算可愛吧?”
趙凌波被趙沉露提在手里,神智依然恍惚不清。
而廣場上的數十萬人,則目瞪口呆地看著原先的那位貼身侍女,莫名其妙成了趙沉露的女兒。
“當然,不是常規意義上的女兒,更接近你們認知里的干女兒,但是她身上寄托的愛卻是最為真摯的。所以呢,有了這么可愛的女兒,我心情實在太好,已經不想再追究你們的責任了,從今以后,只要你們自己知趣,別來煩我,那么我就當一切都沒發生過。”
說完,趙沉露輕輕嘆了口氣。
這些話她是發自真心的,此時此刻,她的確太開心了。早在九州時代,她就曾經懷抱過一個夢想,夢想著能與心愛的人結合,最好能孕育一兒半女,然后在商丫頭的墳前讓兒女們表演才藝。
而現在,雖然沒有能完全實現夢想,但畢竟是取得了輝煌的階段性勝利。
所以趙沉露真的想不起要去懲罰那些政變者了。
她從來也都沒把那些人放在眼里,所以又怎么可能為了這些人浪費掉自己的好心情?
然而就在趙沉露準備徹底平息此事,然后與王九回城主府親熱,順便拎著趙凌波去她后院里為商丫頭立的衣冠冢前表演才藝的時候,卻聽下方高臺上,一個慷慨激昂的老年人聲音響了起來。
“鬼話連篇!休想騙人!你這妖女怎么可能這么容易放過我們?肯定是緩兵之計,等事后再……”
話沒說完,趙沉露彈了一下手指頭。
那老人一聲不響就倒了下去,身旁幾個本準備呼應的人,頓時噤若寒蟬。
趙沉露笑瞇瞇地說道:“別怕,我沒殺人,今天是大喜的日子,不應有血光之災。”
頓了下,又補充道。
“所以我種下的符印,要到明天中午才會爆發,這一天時間,你們就帶著他安度晚年吧。”
說完,趙沉露再次掃視四方。
“現在,還有誰有問題?”
一時間,金玉城內外上百萬人,無一人膽敢做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