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5月4日
清晨的金玉城,已經滿城喧囂,大街小巷到處都是議論紛紛的人群。
這座城市已經接連兩天沒有沉靜下來了,關于城主人選的問題,一直都在困擾著金玉人。
趙洪武和趙紅雪這兩個被趙沉露欽點過的元老,用短短一天時間就徹底摧毀了他們自己的口碑,連帶著整個金玉城的元老層都被金玉人所厭惡。而5月2日,人選問題又進一步復雜化,趙沉露的弟弟趙金城突然現身宣布競選城主,仿佛是直接在熱油上潑冷水,滿城炸鍋。
對于聲名狼藉的元老層來說,趙金城的出現宛如救世主一般,趙紅雪和趙洪武簡直是迫不及待地表示愿意退居幕后,給年輕人提供施展的舞臺,直接將城主之位讓給趙金城,只要趙沉露點頭,新一任城主就火熱出爐。
對于金玉人來說,那張四方青磚臉,也至少比趙紅雪和趙洪武的老臉來得親切。事實上在他還是金玉城大公子的那段時間,大多數金玉人也預計到將來趙沉露在城主位置上玩膩了,多半會將位置傳給他。如今他在金玉城混亂的時期挺身而出,正是順應了天時地利人和。
然而,對于元老們的讓賢之舉,趙沉露卻并沒有給出肯定的答復,她既沒有斷然否決,也沒有出面解釋原因,只是讓兩位元老的申請如石沉大海。
沒有趙沉露的首肯,誰敢胡亂指定城主之位?
于是,本來看起來已經板上釘釘的局面,便增加了無窮多的變數,身處局勢之中的金玉人,也不得不忍耐著這份煎熬。
與此同時,城主府中,趙沉露看著一臉低沉失落的趙金城,又是好氣又是好笑。
“金城,雖然我一直也沒覺得你是多么了不起的人才,但也不覺得你是蠢材。你的頭蓋骨雖然畸形,大腦卻不畸形。可你怎么就能做出這么蠢的事情?競選金玉城主,這話說出來簡直笑死人。金玉城主的人選是我指定的,什么時候輪到人去選了?金玉城又不是民主城!”
趙金城慚愧無地,將頭垂得更低,臉孔與光潔的地面形成完美的平行面。
趙沉露又說:“何況你難道看不出現在金玉城的局面?這城主的位置有那么好坐嗎?那些元老雖然蠢,但至少還有自知之明,知道這個位置隨意碰觸不得,都是想著找個替死的,然后再坐收漁利。結果你卻主動跳出來,你覺得你現在有資格接我的班了?”
趙金城當然知道自己差得有多遠,也從來不覺得自己已經是個合格的接班人。當年雖然是被當成接班人來培養,但姐姐教給他的不過是一些尋常的做事方法,那些真正讓金玉城超凡脫俗的神仙手段,趙沉露從來也沒說過。當然,趙金城并不因為埋怨姐姐,因為他也很清楚,那一定是以他的才能,絕對無法駕馭的神技。
“所以,為什么過去那么多年,你都要將我當成接班人來培養呢?”
趙沉露說道:“因為閑得無聊啊。”
“……”趙金城猛地抬起頭,張口結舌感覺自己的三觀都有點粉碎,“閑得無聊?”
趙沉露說道:“不然難道是因為你天賦異稟,才智過人么?”
“……”趙金城再次遭受重創,半天都說不出一句話。
趙沉露對這個弟弟倒是很有耐心,認真地解釋道:“你是我這一世最親近的弟弟,你要做的事,我從來都會都盡力支持你做好。然而無論是我傳授你的功法,還是為你挑選的丹藥和法寶,都不是最頂尖的,你難道還不明白這里面的緣由嗎?”
趙金城當然明白。
修仙之士最忌諱急于求成,揠苗助長。有多少分的天資,就去修行多么精妙的功法,人生而不平等的道理在修仙界是入門的常識。趙金城在外人看來是難得一見的天才,然而跟他那個姐姐相比頓時暗淡無光,所以無論是功法還是丹藥,他都沒有享受最頂級待遇的資格。
趙沉露說道:“同樣的道理,依你的天賦才能,根本不適合作金玉城主,所以……”
話沒說完,趙金城就忍不住反駁了。
“我在仙道修行上的天賦有限,這我承認,但我為什么做不得城主?雖然我肯定比不過姐姐你天才橫溢,但我的本事難道還比不過爹么?他都能做城主,我為什么不行?”
趙沉露說道:“趙紅雪雖然能力平庸,但他年輕時候長得帥。”
“……”趙金城感覺自己像是被鐵錘直接砸臉,整個人都懵了。
趙沉露解釋道:“政治人物,最重要的并非是智力或者魄力,而是魅力。能夠吸引他人為你所用,能讓他人更容易接受你的觀點,犯了錯誤更容易被人原諒,這些能力遠比設計出精彩的計謀,執行艱難的戰略等等更為重要。趙紅雪雖然能力平庸,魄力有限,但勉強還算生了一副好皮囊,任上的時候女性支持率并不低,若非遇到我,他的政權是相當穩固的。但是你……”
趙金城摸了摸自己的臉龐,過去那么些年,他其實一直都覺得自己雖然臉型有些古怪,但五官端正,氣質優雅,就算稱不上是玉樹臨風,至少也是氣質型男,但自從去了一次沈城,他的三觀就慘遭粉碎。
“我,我可以整容啊。”趙金城慘然說道,“現在的整容技術這么發達,為我換一張臉又有何難?”
趙沉露說道:“換了這張臉,你和路人還有什么區別,還有什么能讓人記得住的特點?人活一世卻泯然眾人,還不如死掉算了。”
“……”趙金城簡直給姐姐跪了,“我真的寧肯當路人!”
“那你去死唄,投胎以后大概率是路人哦。”趙沉露笑了笑,完全沒把弟弟的心理陰影放在眼里,又說道:“何況我當年就任城主是為了找人,在找到那人之前,城主這個位置我會永遠做下去,而要找到那人,一百年兩百年都未必足夠,所以我從來沒打算培養什么接班人,不過是做個樣子愉悅一下民眾,順便打發一下時間。想不到連你也將此事當真了。我以為我平時給你的提示已經足夠多了。”
趙金城欲哭無淚,我怎么可能想得到姐姐你只是閑得無聊啊!
“所以你競選城主這件事,就當沒發生過吧。過兩天給自己安排一個走火入魔事故,退出這個丟人現眼的舞臺。”
趙金城沉默了許久。
過去三十年來,他從來沒有忤逆過姐姐的意志,每當趙沉露以命令的口吻說出一件事的時候,趙金城都會毫不遲疑地照辦,日積月累已經是刻在骨髓中的習慣了。
但是這一次,趙金城實在是不甘放棄。
“姐姐,我覺得,我還是想要試一試,哪怕能力不足,哪怕魅力有限,但我……”
“哦,那你就去吧。”
“……”趙金城再次瞠目結舌。
本來醞釀了半天的慷慨陳詞,這才剛剛完成前期鋪墊,居然就戛然而止了!
趙沉露說道:“我的原則就是人要作死的話我絕對不攔著,哪怕你是我弟弟。該講的道理我都講過了,你如果還要固執己見,那也隨便你咯。順便,把那個慫恿你的丫頭給我交過來。”
趙金城吃了一驚:“慫恿……”
趙沉露說道:“以你的性子,我不去找你,你怎么可能從那個庭院里出來?肯定是有人找到你,游說你出山當這個靶子。而現在這個金玉城里,有這個膽子又有這個口才的人,也只有她了。”
趙金城一邊感慨姐姐不愧是姐姐,然后毫不猶豫地出賣了自己的伙伴。
片刻之后,錢玥洋溢著勝利的笑容來到趙沉露面前。
“趙姐姐,又見面啦,怎么樣,我……”
話沒說完,錢玥就感到身體突然之間沉重了百倍,不由自主向前跪了下去,膝蓋撞在生硬的玉磚上,疼得她一下子就飆出了眼淚。
但是,折磨只是剛剛開始。
“你以為我很欣賞你的自作聰明?”
錢玥掙扎著說道:“就算是自作聰明,至少也在勇敢地思考,總比懵懂愚昧要好得多了。”
“蠢貨的思考,只讓人想笑。”
錢玥又說:“能搏偶像一笑,也是好的。”
“那么,我笑了嗎?”
“……我,我會更加努力的。”
被趙沉露咄咄逼人地質問,錢玥的心理防線也終于到了崩潰瓦解的邊緣,淚珠已經在眼眶里打滾。
而趙沉露在完成了以大欺小的壯舉后,則慨然嘆息道:“果然沒錯,和商丫頭越來越像了。”
身后,天外神劍問道:“何以見得?”
“剛剛強迫她跪下的時候,我忽然感到一種由心底升騰而起的愉悅感,仿佛多年大仇得報一般輕松暢快,所以我判斷這丫頭身上的商斕妃要素越來越濃,已經可以觸發我體內的快感開關了。如果放任不管,幾十年后,這大概就是另一個形態的商丫頭吧。”
“原來如此,所以呢?”
“我等不了幾十年了。”趙沉露毅然決然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