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戩在天方國游山玩水等了三個月,巫族還是沒人前來,也不知自己那玉符是否順利傳遞過去了。
或許是巫族不常在外面走動,所以一時間尋不到這里吧。
這三個月,楊戩是真的沒‘閑著’,東走走、西看看,和白澤這個‘老學究’談天論地、增進見識。
一來二去的,白澤和楊戩交情也越來越深,互相引為忘年交,都覺得彼此是值得深交的友人。
到后來,白澤也不藏著掖著,開始講道說法,為楊戩灌輸了諸多神通、法術的施展原理和破解之法,楊戩受益匪淺,堪比十次大戰。
至于那鋋羅山,楊戩和白澤雖然在附近活動,卻并未再去拜訪。
按照白澤占卜的卦象,楊戩能心想事成,鋋羅山必定會出現什么變故;而漸漸的,楊戩也發現了這變故為何而生。
仙朝傾軋。
和王朝征戰還有所不同,南贍部洲的俗世王朝征戰,頂多是數百萬大軍對壘廝殺,拼的是刀劍功夫、一口勇氣。
仙朝征戰,大軍飛天遁地,講究的是戰陣對壘、神通法寶對轟。
數萬修士空中搏殺,轉眼就會被一只大手所滅;或是兩位大羅巔峰的高手決戰虛空,有余威沖入這片大世界,動輒就是讓山河崩碎。
這里不比五部洲,天道監管、防護都遠遠不足以抵消修士的驚人破壞力。
隨著時間推移,這大千世界也漸漸的混亂了起來,尤其是近半個月來,有上百場大大小小的斗法發生在鋋羅山附近千里之內。
為何如此?
卻是兩個月前,百仙盟與天方國聯手挑釁朝天閣,并同時出兵,以數十萬仙人大軍壓上,將朝天閣打的幾乎分崩離析。
但幾乎是一夜之間,一道道流光在朝圣古路之中沖出,竟有十萬余天兵天將殺到此處,匯合朝天閣之兵,三方在虛空之中展開大戰。
天兵天將雖然人數不占優勢,但勝在有‘制式’戰甲可組成大陣,對陣時也是如臂指使、軍令通達,戰陣變化多端,讓敵手防不勝防。
百仙盟與天方國吃了大虧,卻并未直接調出家底去和天兵天將硬拼,反而開始故意拖延。
因為他們明白一個道理——天兵天將是殺不完的。
天庭總管三界,這三千世界也都囊括在三界之中,天兵天將乃是真正的‘朝’,而他們這些‘土著修仙勢力’,方才是‘野’。
之所以能和朝天閣呈現三足鼎立之勢,乃是因為天庭將戰線拉的太長,而且此時的重心并未在這里。
百萬天兵天將掃平大千世界之事,已是洪荒常態。
所以,天方國和百仙盟另有打算,并未全力將這十多萬天兵天將擊破。
戰爭很快變成了拉鋸,十多萬天兵天將陷在此地,漸漸的收復了朝天閣的地盤,并開始招兵買馬,一時間鬧的這大千世界分外熱鬧,不少仙宗大派派弟子外出,讓他們各尋機緣。
“朝天閣,朝天……”
楊戩給自己斟了杯酒,放在嘴邊抿了口,而后一飲而盡。
他正在一艘小船上,小船飄在一處如明鏡般的湖中,蕩起的少許波痕,為這里增加了些許生氣。
水至清則無魚,此地雖風景優美、曲徑通幽,卻也有幾分寂寥之感揮之不去。
“現如今,基本每個大千世界都有一個朝天閣,”白澤面色紅潤的坐在矮桌對面,占了小舟的另一半,和楊戩對坐。
白澤道:“有些朝天閣還只是一個小小的不起眼的門派,但更多的朝天閣已經在各自大千世界發展成了一方勢力,或多或少有了立足之地。而有些大千世界,朝天閣已經征服四方,統御萬千修士。”
楊戩默然,對朝天閣這個名字,多少有些忌憚。
這必然是自己舅舅的勢力,也是自己舅舅非要去轉世時做出的布置。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如今,這朝天閣之勢,也已是點燃了洪荒三界!
“呵,我這舅舅,當真了不得啊。”
“玉帝,確實有當年兩位妖皇陛下所沒有的一些資質,”白澤煮上酒,贊嘆一聲,道:“遙想當年,東皇太一之胸襟,帝俊之心術,皆是舉世無雙,故而才一手將妖族統合。但玉帝,卻多了一樣兩位妖皇欠缺的東西。”
“多了什么?”楊戩也被白澤的論調吸引,笑著詢問。
“隱忍。”
白澤淡淡說了兩個字,楊戩似有所悟,認可的點點頭。
白澤道:“玉帝擅隱,故而天庭初立,并未有勢力針對,都賣道門一個面子,讓玉帝搭建起了最初的班底。天庭漸漸做大,玉帝卻甘心承受道門、西方教的算計,以自身之委屈,換天庭勢力之膨脹。更多次轉世重修,趁著轉世重修的功夫,一手建起了朝天閣,并將朝天閣的種子撒入了各處大千世界。”
白澤話語停頓,喝茶潤喉,便開始眼巴巴等凡人之酒溫好。
楊戩看著白澤,總覺得這老頭當真厲害。
白澤通達萬事、明知萬理,其本領比之諦聽都強了幾分,畢竟那諦聽并未化形修行,獸身時便被地藏王菩薩降服。
楊戩倒是體會到了,什么是家有一老,如有一寶。
楊戩神出鬼沒的問了句:“前輩,玉帝行走人間時,用的是什么名諱?”
“我想想,似乎早先有妖族尋到我,曾問過我這般問題,想要找出玉帝轉世身而害之。”白澤稍微回憶了下,道:“我所知的,玉帝轉世身曾用道號逍遙子、逍遙散人,其他,卻是記不得了。”
“逍遙散人……逍遙散人?”楊戩眼一瞪,突然想起自己在何處看到過這名字。
北俱蘆洲,他坑殺墨寒部將的黑山山底!
是了!那滴蘊著戾氣的共工血,就是逍遙散人所留!那里也曾是逍遙散人的故居!
一時間,楊戩脊背發涼,一股涼氣從尾椎骨沖向腦后;清風徐來,楊戩的衣衫濕了一大片……
莫非,玉帝也有這般本領,能知后事如何,才為自己留下了蘊著戾氣的共工之血?
又或者,那本就是一場巧合?
事關玉帝,楊戩寧肯信其有,不甘信其無;總覺得墨寒之事,前前后后每個細節,似乎都在自己那娘舅的掌控之中,一步步,不容偏差……
“你怎了?為何心神不穩?”白澤好奇的問了句。
楊戩看著白澤,嘴唇蠕動,卻并未順著自己所想的問下去,卻問:“我劈開桃山,對我那娘舅有什么好處?”
“好處?太多了。”
“哦?”
“你聽我慢慢道來,”白澤抿了口酒,和楊戩呆的久了,多少也恢復了點當年風度翩翩的氣質。
白澤道:“其一,玉帝借你之手,坐實了道門勢大、欺壓天庭的假想,為封神大劫正了名。這名卻是十分重要,天庭之名,也是玉帝統御三界的利器。”
“其二,你劈開了道祖親自設下的天庭封絕大陣。所謂天庭封絕大陣,并非只是為了庇護天庭,在玉帝看來,那是一道枷鎖,一道鎖住了天帝之足的枷鎖。有那個大陣在,他除了轉世,并沒有能離開天宮的機會。”
楊戩一愣,問:“那封絕大陣不是玉帝自己所控制的嗎?”
“我說的,是道祖設在玉帝心底的那層封絕大陣,被你一斧頭,斬碎了。從此困龍升天,玉帝再無阻礙,只待封神事了,即可對三界大刀闊斧的征伐。”
楊戩默然飲了口酒,而后搖頭輕笑,知道了這些,反而釋然了許多。
“不提他了,”楊戩笑道,“前輩你神通驚人,可知天下萬事,此次大劫,卻不知道門哪家更有優勢。”
“自然是太清門,太清圣人尊上只有玄都大法師一位弟子,自然是不用上封神榜的。”白澤提到圣人時也對天拱手表示尊敬,顯然是怕圣人怪罪。
“那,闡教和截教呢?”
“此時看來,兩教平衡,鹿死誰手或未可知。闡教之中藏龍臥虎,門人弟子盡皆福源深厚,但卻有心懷叵測之輩潛伏。”
楊戩有些錯愕的看著白澤,未曾想這老頭竟然連這都知道。
“前輩慎言!”
“無妨,此時兩教大能都聚集在五部洲等待應劫,不會有人在此地隨便路過。”白澤笑呵呵的擺擺手,說到興起,繼續說來:“再觀截教,也就是你接下來的對手,雖有不少神通廣大之人,可門人弟子跟腳斑駁,氣運福源都比不得闡教弟子,上封神榜的必然會多一些。”
楊戩聽聞此言,對白澤不免又高看了些。
上古時,有白澤在一旁為妖族出謀劃策,也真虧的巫族能一直堅持到最后……
白澤笑道:“道門二代,大能太多,不必品評。你是闡教三代領軍之人,我便為你說一說那截教三代門人之中,你的對手有誰。”
楊戩面帶正色的點點頭;白澤舉起左手,手心朝著他自己,右手手指在左手上寫下一個大字,將左手攥拳遞到了楊戩面前。
手張開,上面寫了一個大大的‘無’字。
楊戩差點就把嘴里的一口茶噴出去。
“前輩你這般賣關子為何?”
“哈哈哈,這卻是實情,縱觀道門三代,卻是一個能和你爭的都無。那些二代門人,又有幾人能拉的下臉打殺你?”
楊戩聳聳肩:“這可說不準。”
“誒……倒也是,有王魔之事在先,確實如此。”
楊戩有些納悶的問一句:“前輩,是否這天下所有事,你盡皆都知曉?”
“也分是否有天機隱蔽,若是一些機密,被大神通者遮掩或者被天道隱藏,我想知道就要花費一些代價。”白澤言語之中也有些感慨。
那半丈高的血柱,令人記憶猶新啊。
楊戩試探性的問了句:“那,有關我母親……”
“呵,墨寒云華,瑤姬下凡。”
“有關我未婚妻……”
“知書達理、溫柔賢惠,心思純澈、潛力驚人,你算是撿到寶了。”
“嗯,嘿嘿,那有關我師父……”
“你師玉鼎……”白澤習慣性的一掐手指,但隨即意識到自己如今擔不起天道反噬。
剛想停手,他面色突然變得無比蒼白,身體一陣抖動,“咳,咳咳!噗!”
嚯,又是半丈高的血泉沖天而起,煞為壯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