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的思想是復雜的,在人類面前,其他的智慧生物都會顯得格外‘純粹’。”,巴里特不記得自己在哪兒聽過這句話,當他決定臨時加入到老威爾的冒險者隊伍——‘下流小說’時,這句頗有一些哲理的話語便自然而然的從他的腦海中跳了出來。
仿佛這句話自他出生時就躲在他的腦子里,就等著這個時候彰顯一下自己的存在。
蠻子冒險者不知道自己的決定是對是錯,也同樣不知道這個決定是自己的真實想法,還是受了那個叫老威爾的中年法師的影響。
魔法能夠實現很多事情,其中就包括控制人的思維。但這種事情并不是所有法師都能做到,只有那些專精惑控系的高階法師才能熟練的‘玩弄人心’,但是,魔法協會并不允許法師們做這樣的事情。
多元宇宙中存在著一種叫做‘魔力’的物質,它無形、無色、無質、無所不在,卻又無法被感知。智慧生物中的一些個體會通過自身獨特的天賦,發現這種特別的東西,從而利用它、汲取它、將它化作自己靈魂的一部分,這些個體被稱為‘法師’;動物中的一些物種或個體通過進化或者變異,也同樣可以做到這一點,而它們,則被成為‘魔獸’。
老威爾是一位212歲的流浪法師,至少他自己是這么說的。雖然他的樣子最多只有五十多歲,你需要仔細觀察,才能在他的眼角處發現些許并不明顯的皺紋,就仿佛時間這把刻刀在雕刻他的時候,刀鋒突然變鈍了,需要更為用力的鑿下去,才能在他的臉上留下些許痕跡。
但是巴里特卻并不懷疑老威爾年齡的真實性,如果他是一位法師的話,這樣的年齡就真的算不上夸張。
蠻子知道在魔法協會中有幾位傳奇法師甚至可能存在了2、3千年,這并不是逸聞,而是在人類之中是家喻戶曉的事情。
為什么說是‘存在’而非‘活著’呢?
因為某些法師因為壽命的原因,選擇巫妖化后,在嚴格意義上來講,再說‘活著’就有些不太合適宜了。
但不管怎樣,巴里特并沒有后悔做出這個決定。就像老威爾說的,他并不是那種善于‘思考’的人,他需要在‘行動’中,去尋找自己想要的答案。
巴里特對這次冒險隱隱的有些興奮和期待,直到,他將情況告訴了瑞伊。
......
當巴里特把情況告訴瑞伊,并將老威爾提前支付的50枚金幣放在女孩面前時,女孩的眼睛一如既往的笑成了一彎新月!
她笑起來真的很漂亮,充滿著一種年輕特有的氣息,但巴里特卻不喜歡這種氣息,那象征著蓬勃的朝氣和對未來的美好向往,而這些,都和他格格不入。
“天啊,他們居然給了你這么多錢!”女孩坐在餐桌旁,小心翼翼的從這堆金幣中拿起一枚,將其放在掌心中仔細端詳著,仿佛那是一件無價珍寶。
這樣的畫面在巴里特看來頗為諷刺,一枚金幣的價值就是一枚金幣,而在捧著它的人眼中,它似乎比原本的價值還要高。
巴里特看著瑞伊那被金幣的顏色晃的有些迷醉的眼神,感覺她似乎要用這枚金幣買下整個世界。
“你知道么?這小小的一枚金幣,居然可以買下兩頭牛,一只公的和一只母的,如果你再講講價的話,他們甚至還會送你兩只剛出生的小牛犢!”女孩高興的說道:“而這么多金幣,足可以讓我們開個小牧場!”
是你,不是‘我們’,我不會去當牧場主的,那不適合我。巴里特在心里想道。
“對你們來說,錢可真的好賺啊!”女孩感嘆著:“我父母辛苦一年也才能換來2、3枚。春天種小麥,夏末種大豆,如果收成不好,還要補種黑麥,要是種其他莊稼也都和種黑麥一樣簡單就好了。”
沒人喜歡黑麥,因為它口感很不好,哪怕你將它磨的再細,吃起來的口感也十分粗糙,就像是有人在用砂紙刮著你的口腔。而且黑麥做出的食物都會帶上一點苦澀的味道,無論怎樣烹制、烘烤,哪怕加再多的蜂蜜,都無法將這種味道去除。
但它至少能填飽你的肚子,讓你避免被餓死。
人類最北方的王國是諾德,而它的更北方則被人類稱為貧瘠之地,是獸人殘喘的地方。那里的土地就像老嫗干癟下垂的***,不含一滴奶汁。在那里,生長著一種叫做‘黑麥草’的植物。
黑麥草不是黑麥,雖然它們都適應性極強,外形也非常相似,葉子更是毫無二致,但是黑麥草卻及其吝嗇,從不抽穗,更無法帶來飽滿的麥粒。黑麥草用根系繁殖,漫長的根系深深的扎根在貧瘠的土地上,不怕高溫、不畏嚴寒,不斷的向周圍蔓延,并掠奪著其他植物的養分,令其枯萎。
人們都說,是法師將黑麥草改良成了黑麥,讓它孕育麥粒,成為人類的食物。哪怕再貧瘠的土地,黑麥也能在其上頑強生長,不需要任何照料,就能帶來豐收。
至此,人類這個種族才迎來了爆發式的增長。貧窮、疾病、和困苦依然伴隨著大多數人的一生,但卻極少有人會餓死。
說不定哪天,小麥和玉米也會變的像黑麥一樣容易種植,巴里特在心里想道。但是那樣的‘美好畫面’卻并沒有讓他感到期待。
即便明天就會實現,即便全天下的人都去當了農夫,我也是個冒險者,他在心里默默的對自己說。
“那個該死的家伙用十枚金幣,居然就想讓我當他的老婆,而現在我面前有50枚!如果可以的話,我能娶我自己五次!”女孩笑了笑,“你說,我們用這些錢來干點什么呢?”她歡快的問道。
“我是說......”她臉上掛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紅潤,深呼吸一口氣才繼續說道,“我是說,等你回來后,我們應該有些規劃才是。畢竟這可是一大筆錢呢!”
規劃?不,巴里特并不認為自己需要那個。他曾在一次冒險中賺過幾百枚金幣,然后又在一個月內將其花的一干二凈,甚至不得不在冬季來臨后,去往加蘭諾市的貧民窟討生活。但那又怎么樣呢?這里的冒險者大多都過著這樣生活。他們也習慣這樣的生活。
“那些金幣都是你的。”他對女孩說道,“你想怎么花都可以,隨你喜歡。”
“都是我的?真的?”瑞伊聽完之后,臉上滿是不可置信的欣喜。但沒過多久,欣喜就慢慢消失,女孩的表情開始僵硬,她直直的看著巴里特。
短暫沉默后,女孩問道:“你要離開我?”她是個聰明的女孩。
她的眼中滿是淚水,一雙深黑色的大眼睛猶如母鹿一般。巴里特之前從沒有認真凝視過它們,或者說,他從沒有認真凝視過她。
你只是我救的一個陌生人而已,甚至那根本稱不上‘救’。我遇見了你,你決定跟在我身邊,僅此而已。我不虧欠你什么,也從未想在你那得到任何。
女人在巴里特看來,就像魔力一般,他從來都不曾了解。他沒有這個天賦,無論是對女人,還是對魔力。
那些愛著‘金國王’的‘可人兒’更適合他,因為她們從不會哭泣。她們也許會尖叫、也許會咒罵、更多的則是歡愉的大笑,或是討好的低吟。但是哭泣,不,她們不會。因為哭泣換不來金子,只有歡笑能,哪怕是強顏歡笑。
可瑞伊不是那些‘可人兒’,不是。即便她也愛著‘金國王’。但誰不愛呢,哪怕巨龍也拒絕不了這些黃橙橙的誘惑。
短暫的沉默后,巴里特開口打破了這種窒息般的寧靜,“你應該有自己的生活,那種安定、平靜的生活。”他頓了一下,又繼續說道,“這里并不適合你。”
至少不適合現在的你,你甚至連謀生的手段都沒有,除非學那些‘可人兒’。但這樣的話巴里特說不出來。
“可是,可是......”女孩習慣性的想要爭辯些什么,她那誘人的嘴唇微張著,卻什么也沒有說出口。
巴里特并不遲鈍,他能感覺到女孩對自己的依賴。
小說中這樣的橋段多的是,在龍息之花中,男主角曾在一條紅龍的嘴下救下了一位美麗的女精靈;在風暴中的呼喊里,主人公曾為了救他的心上人,駕船駛進了海洋深處危險的無人區;而魔法不過如此中,主角披荊斬棘,殺構裝魔像,斗元素生物,從邪惡法師手中救出了他心愛的姑娘。
這樣的小說大多都會有個圓滿的結局。當然,最后那本除外。因為某個無聊的法師看過了這本書后,便找上門去,逼迫作者改了小說的結局,讓主角心愛的姑娘最終嫁個了那位邪惡法師......
但巴里特卻并不認為自己是某本不知名小說中的主角,而且從幾只地精的手中救人也并不是什么值得稱道的事情。可是,女孩的心里似乎并不是這么想的。
“不過無所謂,有沒有你我都會過的很好!!”女孩有些賭氣的說道。她用手背抹去了那些還未曾掉落的眼淚,淚水混合著灰塵,被均勻的涂開在了眼臉上,像是那些貴族少女們常畫的煙熏眼妝,讓女孩有種頹廢而又哀傷的美。
巴里特知道自己并不愛她,也認為她同樣不愛自己。他認為自己就像女孩腳上的那雙灰色短靴一樣,是她在陌生環境中的‘武器’、是她內心孤獨時的一種‘依靠’。
但就像女孩說的一樣,他并不是她的必須。她不需要依靠她的灰色短靴,也不需要依靠巴里特,她是個堅強且富有勇氣的姑娘,可以自己找到她真正想要的‘紅色舞鞋’。
“你什么時候走?”她問。
“明天。”他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