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潛行可不是巴里特所擅長的事情,所幸的是,在這片小鎮中的偏僻角落里,亡靈的數量著實不多。
在曲徑深幽的小巷中穿行,擰斷了一只從窗口好奇探出頭的僵尸的脖子;跳過一片殘垣斷壁的倒塌廢墟,砍倒了兩只在廢墟上爭搶著碎軀的食尸鬼;又爬上一堵低矮斑駁的圍墻,踏碎了一只在墻下發著呆、似乎是思考人生的慘白骷髏……
巴里特的“潛行”之旅卓有成效,至少沿路的亡靈基本被他迅速滅口,并沒有引發大規模的騷動,也沒有引來難以解決的麻煩。
沿途的一棟教堂似的建筑吸引了他的目光,巴里特駐足觀望了下,“難道這座小鎮還信仰著某個神明?”他在心里思索,然后聳了下肩,將這樣的想法拋之腦后。
前方的道路邊,一棵枯萎的梧桐樹下,站著一只面色青白的女性僵尸。它穿著破損褪色的白布長裙,腦袋微微歪斜,直愣愣的看著巴里特從遠處跑來。它沒有低吼,也沒有想從上去“吻”上一口的沖動,似乎只是在看著一個它平生從未見過的新鮮生物。
這是一只安靜的僵尸,它就那樣一動不動的站在樹下,你無法分辨它和那棵枯樹究竟誰更象征死亡,又或者二者已無本質的區別。
巴里特放慢速度,原本已經揮砍出去的長劍又臨時收了回來。他面色古怪的和這只僵尸一直對視,并且慢慢接近。
難道墓碑屬性中的那條“有一定概率降低亡靈的敵意”,終于破天荒的生效了?巴里特頗感好奇的停在了女性僵尸面前,直視著對方的雙眼。
它的眼神中沒有像僵尸丹尼爾那樣,閃著理智的靈光,卻也沒有像其他僵尸一般,透著死寂和瘋狂。它的眼中只有迷茫,一無所知的迷茫。
“你好。”巴里特問道。
對方沒有回應,雙眼一眨不眨。
巴里特聳聳肩,“那,再見。”,便繼續朝遠處奔去。但是沒走幾步,他又返身回到了女性僵尸面前,再次對視了兩次心跳后,他突然伸手朝女性僵尸的臉上摸了一把,隨后逃也似的跑開。
“從上次發泄完至今,也沒過去多久啊,怎么看個僵尸都眉清目秀的?”巴里特在心里疑惑的搖了搖頭,并將其歸結到激烈戰斗的后遺癥方面。
慢慢向前,巴里特再次靠近了小鎮邊緣的那一圈高大圍墻。他在小鎮內的行進線路,大體上是一個畫的不太規整、并帶有很多鋸齒和毛邊的半弧形。他本人就像是一個在迷宮中摸索前行的螞蟻,依靠那很不靠譜的觸須,在不斷的碰壁和曲折中尋找著那一點蜜露。
圍墻之外存在有一片山崗,山崗的最高處似乎還孤零零的聳立著一架古老的木質風車。這片被封印的空間中一絲風都沒有,但是那架古老的風車卻依然會時不時的轉上半圈。
不過,這詭異的情景并沒有吸引到巴里特的注意,因為,此時他這只螞蟻已經尋找到了那滴蜜露……
這是一棟普通的磚石結構的二層房屋,與它周圍的建筑并無明顯不同。這樣的房屋在小鎮中比比皆是,直到巴里特腦海中突然傳進了一聲稚嫩、輕悠的童音,讓那棟房屋從其他詭秘、深邃的建筑中凸顯了出來。
“我的,家?”那童聲初始并不確定。
“你是在問我么?”巴里特停站在房屋門前,習慣性的朝周圍望了望。在這個灰蒙蒙的宛如黑白畫的空間中,仿佛只有他自己蘊含色彩。
“我的,家!”腦海中的聲音變得有些開心。
“如果你之前就能這么興奮,也許我們能更快些到達這里。”巴里特伸手握住門把手,輕輕一拉,房門紋絲不動。
“……沒想到當初把你帶走的那個人,還有隨手鎖門的好習慣。”他朝房門的左手邊走去,那里有一扇半開的窗戶。
巴里特將窗戶整個推開,側著頭的朝里面望了望,沒有發現任何異常。
“說實話,我并不想在這里見到你的父母。”他從窗口跳進了屋內,“那場景也許比較熱烈,但可能不太友好。”
橡樹材質的地板在巴里特龍皮靴子的“蹂躪”下,發出讓人牙齒發癢的驚悚“尖叫”。
他用眼角的余光發現正門的旁邊隱約站著一個人影,他猛的扭頭看去。
是衣架。
衣架上掛著一件棉布長裙、一件亞麻外套、以及方形的絲質披肩,這不由得讓巴里特再次將佩劍握緊。
房間一側的柜子被打開,里面的東西散落一地,長長的編織針、織到一半的小型圍脖、幾卷線團、粗布帽子、還有一些零零碎碎的扣子和針織小飾品。
巴里特越過這些雜物,朝樓梯口走去。沿路的墻壁上帶著很多指甲抓過的痕跡,痕跡的位置偏低,像是孩童或者侏儒留下的。
“我的,家!!”腦海中的聲音再次開心的傳來。
“我知道。”巴里特走上樓梯。樓梯一側的墻壁上掛著兩幅人物肖像畫,其中一幅畫的內容是一對年輕夫婦一樣的男女,在抱著一個在哇哇大哭的小嬰兒。
畫師的功底頗深,將男、女哄逗小嬰兒的場景,以及他們眼中對于嬰兒的那種溺愛,畫的惟妙惟肖。只是這幅畫在負能量的侵蝕下已經基本褪色,只有女人嘴唇上的那抹殷紅隱隱還在,也不知當初畫師用的什么染料。
另一幅畫是單獨的一個小女孩,年紀大約5、6歲的樣子,頭發是蜂蜜色的,被梳得整整齊齊。她穿著一件碎格子的連衣裙,站在這棟房屋的門前,手里捧著一個小花籃,嘴唇微微撅著,有些不高興,似乎是因為長久維持一種動作讓她有些厭煩。
這幅畫的畫師與上一幅畫顯然不是同一個人。因為這幅畫的畫風過于寫實,沒人喜歡將生氣的樣子鐫刻在畫中,畫師只需要稍稍勾勒幾筆,人物的表情就會大不一樣,但是這位畫師依然選擇照著原樣畫了出來。
走上二樓,巴里特透過樓梯口的窗戶朝外面望了一眼,這片被封印空間內的月光越來越暗淡,他估計憎惡葛爾多口中所說的無月之時很快就要降臨。所幸的是,他已經成功找到這棟建筑,之后的事情應該只需要等待便好。
二樓的樓梯左側有兩間房,右側有一間。左側靠里的那間房門外,一只精靈女孩樣子的毛絨棉布玩偶安靜的躺在地上,它旁邊還倒著一個破碎的發音盒。
巴里特走上前去,將玩偶拾起,拿在手中看了看。玩偶的一只精靈長耳已經開線,僅余一絲線頭連在頭側,懸在空中晃晃悠悠的,有些凄慘。他順手將玩偶收進了空間指環中。隨后走到這間房的房門前,駐足朝內觀望。
一個立式的衣櫥貼在墻邊,櫥柜被打開,里面的各種兒童衣物散落在地上。在衣櫥旁邊擺放著一張小小的單人床,床上的鋪著格子圖案的床單。
床單褶皺、卷曲著,很不規整,其中一角還蒙在了床邊的柜子上。床頭柜旁倒塌著一個銅制的燭臺,燭臺倒向了一扇面朝山崗方向的窗戶。窗戶的上沿掛著一串星型風鈴,窗臺上還擺著一個造型精致的方形花盆,但是盆內卻并沒有任何植物生長其中。
正在這時,空靈稚嫩的聲音再次從腦海中響起,“我回來了!”,聲音中除了開心以外,又多了些其他異樣的情感。
巴里特發現越是接近這間房,墓碑中的小伊芙便越是活躍,而所表達出的情感便是越真切、清楚。
房內沒有任何異樣,但就在巴里特左腳剛剛踏人房門的時候,這間晦暗的房間內,突然響起了一陣縹緲的風鈴聲,似乎正迎接著它主人的回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