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身上散發著一股很好聞的味道,就像檸檬蛋糕……”
這樣的話語讓巴里特再次將左手慢慢伸向腰間的佩劍,他不知道眼前靠在自己臂膀上的小伊芙為什么要這么說。是小姑娘無心的呢喃之語,還是亡者的貪婪遮蔽了她的理智?
巴里特無從知曉。
但就在他的左手剛剛接觸到劍柄時,卻發現小伊芙的幽魂突然離開了他的手臂,并飛向了半空之中。
“哈哈,大個子的叔叔,你害怕了!”淡青色的幽魂發出了孩童般的開心笑聲,并在空中繞著巴里特轉了一圈又一圈,就像那只名為帕梅拉的幽魂一樣。
只不過,帕梅拉的幽魂在圍著巴里特繞圈時,眼中流露出的情緒從迷茫慢慢轉變成了憎恨,而眼前這只小姑娘的幽魂,臉上自始至終都帶著一種惡作劇般的笑容。
“相信我,這個玩笑并不好笑!”巴里特沉著臉,發現不合時宜的玩笑確實讓人懊惱,“尤其是在這片空間內。”他的左手并沒有從劍柄上挪開。
“嘻嘻,抱歉。”小姑娘的幽魂停在巴里特面前,臉上笑意盈盈,并沒有絲毫悔過的表情,也根本不在意巴里特握劍的戒備舉動。
“我離開這里已經有數百年的時間啦,數百年哦!這期間,只有最初的那些年還算過得去,就是在臭法師的魔法塔中生活的那段時間。而其余時候,我都被關在那枚小墓碑中,沒有任何一個人能注意到我,也沒有任何一個人能感受到我的孤獨。還好遇到了你呀……”
她又嬉笑著轉身從巴里特身前飄開,像一只翠鳥似的在這個房間內一邊開心的歡笑,一邊肆意的飛舞。
眼前發生的事情讓巴里特措手不及,他有些拿捏不準這只幽魂的性格和狀態,“難道你之前都是在裝的?”他生氣的問道。
巴里特不喜歡別人捉弄自己,尤其對方還是一個不到8歲的小女孩。當然,作為一個已經存在了數百年的小幽魂來講,你并不能簡單將其作為一個普通的8歲小女孩來看待。
“也不是裝的啦。”‘翠鳥’再次停在了巴里特的面前,“數百年的沉睡讓我變得渾渾噩噩,直到回到了這件屋子里,我才慢慢的一點點恢復了回來。哼,都怪那個臭法師,說是要實驗什么新魔法,就把我關在墓碑里那么長的時間。唉,其實吧,在那個臭法師的魔法塔中的生活還算可以,雖然他脾氣古怪,而且有點可怕,但是與漫長的無助和孤獨相比,還是很不錯的。”
‘翠鳥’不時的到處晃動,一會兒蹲下看看地上的衣服,一會兒躺在地上滿地打滾,但嘴上卻唧唧喳喳的說個沒完,“我在魔法塔中其實有好些個朋友的。法師不在的時候,我們就聚在一起聊天。我和塞西莉亞關系最好,因為我們的年紀差不多。對了,塞西莉亞是個吸血鬼,被臭法師從遙遠的神圣阿拉索王國內抓過來的。”
“她說她們整個家族都是吸血鬼。”小幽魂做了個呲牙的表情,“因為她的父親想要追求永生,便和魔鬼們做了筆交易,然后就成了吸血鬼。然后她的爸爸咬了她的媽媽,她的媽媽又咬了她,而她則咬了她的表弟,因為她表弟以前總是欺負她。聽塞西莉亞說,吸血鬼就是這樣成天咬來咬去的,還真是奇怪。不過后來塞西莉亞家族中的所有人都被殺掉了,而她自己也被臭法師變成了一種不需要吸血的吸血鬼。大個子叔叔,你說,不需要吸血,那還叫做‘吸血鬼’么?”
巴里特沉著臉,沒有回答。
小幽魂歪著腦袋思考了下,似乎不得要領,緊接著便放棄了,“算啦,這種事情太深奧了,我可搞不懂。反正塞西莉亞剛來的時候,只要幾天不吸血,就會很沒精神,總是像軟泥怪一樣攤著。但是她被那個法師抓去做了一個奇怪的實驗后,就再也不需要吸血了。”
小幽魂的話語一刻也不肯停止,似乎想要將那數百年位未說過的話都一股腦的傾訴出來。
“還有‘羅德’,他是一個骷髏。他成天穿著一件寬大長袍,走路晃晃悠悠的。不過他彈魯特琴彈的可好了,而且知道好多好多的故事。他經常會一邊彈琴,一邊和我們講述那些千奇百怪的事情。他還說他以前其實更擅長歌唱,只是現在變成了骷髏,無法歌唱,所以他只彈琴和講故事。”
小伊芙又飄到巴里特的肩頭,然后輕輕的坐了上去,但是卻并沒有與巴里特的肩膀真正接觸到,只是維持著一個坐的動作。
“羅德的故事可好聽了,但很多都是愛情故事。我不喜歡聽那種純粹的愛情故事,太膩歪了,一點都不有趣,除非它是發生在冒險和打仗故事里的。冒險的故事最好!殺掉怪獸,獲得寶藏;打倒惡龍,救出公主。你救過公主么?”她又朝巴里特問道。
“不,那是騎士們的活,我只干前半部分。”巴里特淡淡的說。
“我猜也是,否則你就不會到現在還依然到處閑逛,并且還逛到了這里。你肯定就和公主生活在一起,還會生好多只會大哭的小嬰兒,才沒時間理我呢。”
“嘻嘻,有的時候那個臭法師想要喝酒,也會命令羅德在旁彈奏。他會一直不停的彈奏,一曲接著一曲,直到臭法師喝的醉醺醺的不省人事。之后羅德會帶著我們回到各自的房間中,把臭法師獨自留在那里……”
小伊芙在巴里特的肩膀上歡快的晃著腿,卻依然沒接觸到后者。
“對了,還有科里,他是一個小僵尸,死的時候只有三歲,他的父母把他埋在了墓地里,可是一天的圓月之夜,他自己卻從墓地中爬了出來!然后科里就開始漫無目的的流浪,因為他很笨,并不像我一樣記得回家的路,所以只能流浪。你說,我是不是很聰明?”
巴里特木然的點了點頭,腦海中回想著那個呆滯的聲音‘前面、……、前面、……”
“嘻嘻,我就知道你也是這么認為的。”她做了一個摸巴里特頭茬的動作,但依然沒接觸到他。
“后來科里被像你這樣的冒險者抓住了,又輾轉賣給了那個臭法師。科里成天就躲在角落里,臭法師一來他就哇哇大哭,可煩人了。但是臭法師不在的時候,他還是很聽話的,你讓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塞西莉亞可喜歡捉弄他了,因為他總是嚷著想要吃肉,有時塞西莉亞就會把自己的手塞到他的嘴邊去逗他,只要科里敢咬,塞西莉亞就會拿拳頭狠狠的揍他,把他打的大哭不止。可是科里無論被揍了多少次,都不會長記性,還是想吃肉,簡直是太笨了!”
“我就不喜歡吃肉,我就喜歡吃檸檬蛋糕,可是以前媽媽說過,吃多了蛋糕牙會疼的,不過伊芙現在沒有牙,倒不用擔心這個。”
小伊芙再次停在了巴里特的面前,在那淡青色的小小靈體上,一雙清澈的眼睛默默望著他,“只是現在伊芙也吃不到檸檬蛋糕了,因為伊芙是亡靈,而亡靈,是不需要吃東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