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這個世界上有什么事能讓巴里特感覺既正常、又詭異,那眼前這件正在發生的事情絕對要算是一件。
來歷神秘的碧眼黑貓從老菲爾的懷里跳出,化身成一道疾馳的黑影直朝他撲了過來。在那一瞬間,巴里特感覺自己的咽喉不可抑制的痙攣了一下,咽喉封閉所帶來的窒息感亦如當初被四臂魔猿‘凱撒’撕裂一般。
蠻子后退半步,下意識的接住了這只飛撲過來黑貓,后者順勢將頭探向他的衣領,并張開嘴朝某個東西狠狠咬了過去。
被咬并不是巴里特的柰子。‘沙漏’雖然是一只舉止怪異的黑貓,但還沒古怪到這種程度。當然,這東西也并不難猜測,因為沙漏是一只“貓”(至少外觀是)。一只“貓”想要捕捉的東西,自然是一只“老鼠”(至少外觀是)。
被攻擊的‘肉球’躲過了‘沙漏’的撕咬,又從巴里特的衣領中竄出,一路飛奔到蠻子的頭頂。
“來啊,喬伊不怕你,你這只壞貓!”老鼠叫囂道。說完后,它便將身體轉化成膠質怪的狀態,從蠻子的腦袋上一躍而下,直接朝襲擊者罩了過去。
‘啪’的一聲悶響,膠質形態的肉球并沒有糊在黑貓的身上,而是被巴里特從空中截下。“這到底是什么情況,大家有話好說,不要沖動!”他一手抓著黑貓,一手抓著面團狀不斷蠕動的老鼠,面帶疑惑的說。
而事情接下來的進展更加讓他難以捉摸。剛才還一臉煞氣的黑貓在看到肉球的樣子后,突然安靜了下來。它用碧綠色的眼眸盯著肉球看了數秒,又抽了幾下鼻子后,便從巴里特的手中掙脫而下。黑貓邁著優雅的步伐重新回到老菲爾的懷中,并一臉乖巧的趴著。
“蝶蛹中不止會孵化出蝴蝶,看來還會異變出蛾子,或者甲蟲,或者面團……”老菲爾摸著黑貓說,“人們喜歡面團,是的,非常喜歡!因為面團可以根據廚師的想法來改變外形,更重要的是,它還可以……”老人突然頓住。
“還可以什么?”巴里特抱著老鼠問。
“當然是烤面包。”老菲爾說,“這都不知道嗎,愚笨的貓咪。面團最重要的作用就是變成面包,滿足人們的‘食欲’,填滿饑餓著的胃部。當然,光憑面團有時候還不足以讓饑餓者吃飽,這時候你就需要加些其他種類的佐料,比如蘋果,把它變成一個蘋果派。或者雞肉,事實上我更喜歡雞肉派,而且我很擅長做這個。你呢,喜歡哪個?”
“都行,我不挑食。”巴里特愣愣的說。
“很好,不挑食的貓才會跳得更高,或者摔的更慘,如果有人困住你四肢的話。”老菲爾說完后,轉身朝樓上走去。
他說這話是什么意思,難道又什么含義嗎?巴里特在門口愣了幾秒后邁步跟隨。
“你來這里干什么?越來越臭的貓咪。”老菲爾一邊上樓,一邊頭也不回的問。
其實巴里特心里也并不清楚自己為什么要來這里。是感謝嗎,感謝對方給他喝的那碗洋蔥貓毛濃湯,使得自己在地獄如此長的時間也沒有沾染上半點褻瀆氣息?還是想要傾述,傾訴自己在地獄之行中的一些見聞,和產生的一些感觸?亦或者是聽過旅館老板萊斯利前幾天講過的那個故事后,想要過來了解一番情況?
巴里特也不知道。他只是認為自己應該過來看看這個脾氣不好的老頭,以及他手里那只名為‘沙漏’的純黑色貓咪,不管出于什么理由。
“怎么不說話呢?沉默的貓咪,”老菲爾停下腳步,扭頭看了巴里特一眼,“你丟失了你的舌頭?你的咽喉?還是你的心?”
“我只是不知道應該怎么回答。”蠻子實話實說。
“看來是腦子。”老菲爾轉身繼續上樓。
“吃過飯了嗎?”
早飯吃過了,但是現在已經是中午,“還沒。”巴里特說。怎么?這位老人難道又要請我吃東西了嗎?
第一次來的時候吃的是味道很不錯的香煎魷魚須,第二次來喝了一碗古怪的、作用不明的濃湯,這第三次會吃點什么呢?蠻子心里莫名的期待了起來。
“嗯。”老菲爾并沒有再多說什么。
一個“嗯”字就結束了?巴里特心里不禁有些失望。你不是說你擅長做雞肉派的嗎?如果可以的話,我不介意嘗上一嘗。
穿過二樓,又馬不停蹄的路過三樓,我們的蠻子冒險者跟隨眼前的古怪老人來到城堡最頂層的了望塔(改裝的閣樓)。
老人伸手在了望塔一扇用鐵皮和木板封死的窗戶上,打開了一個狹小的觀察孔,并將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眸湊到觀察孔前,探查起屋外的世界。他看得十分入神,半天都沒有理會在一旁無所事事的蠻子。
被冷落的巴里特在了望塔晃悠了幾圈后,便沒話找話的說,“那個,我前段時間去了一次地獄,并且在那里遇到了很多魔鬼。”他想看看老菲爾聽到后會有什么反應,這位老人之前對魔鬼可是十分敏感的。
“魔鬼?地獄里的魔鬼不算什么。”老菲爾淡淡的說,“只要它們不爬上來就好。如果狼群一直在森林里生活,安心搜尋林中存在的食物,便不會有多可怕。但如果它們跑到村鎮或羊圈里,那就是另外一件事情了。”
這個老人難得說了句正常些的話,巴里特對此頗為贊同。“你還記得之前給我喝的那碗湯嗎?在我落到地獄里的時候,它可能起到了我無法想象的作用。所以我想說,非常感謝!”
“穿上鎧甲的人會變得所向無敵嗎?”老菲爾突然問出了一個不相干的問題。
“當然不。”巴里特滿心疑惑的回答,“我想更主要的,還是跟穿鎧甲的那個人有關吧。”
“看來你懂得這個道理,迷茫的貓咪。”
巴里特思考了數次心跳的時間后,眉毛舒展略有些恍然。隨后他又問出了心里的另外一個疑問,“你是怎么知道我被刻下了印記的?用了什么方法嗎?”這是他和老菲爾見面時,對方說的第一句話。
他是怎么知道我被魔鬼留下印記的呢?難道是聽出來的?巴里特還記得眼前這位老人的聽覺似乎相當好,而且還能聽到很多常人難以聽到的聲音。那個和魔鬼勾結的魔法學徒,就是這位老人讓他去調查的。
“怎么知道?這還不簡單。”老菲爾轉身看著我們的蠻子冒險者,“任何人只要眼睛不瞎,都能看到你的印記。”
“任何人?”
“是的,任何人。”老人說完后,伸手指了指蠻子的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