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荊白是馬有城的好友,是憶古博物館的貴客,是來到這里后可以隨意走動、游覽觀賞所有文物,甚至可以從展臺中拿出來把玩的貴賓,自然……更不需要買什么門票了。
憶古博物館的工作人員都知道。
所以荊白可以直接進入博物館,問詢馬館長在不在。
他已經幾個月沒見過馬有城了,期間也沒有任何聯系——最初兩個月,是他刻意讓馬有城聯系不到自己,但后來兩個多月,則是等待著馬有城聯系,但出乎意料,馬有城沒有聯系他。
這讓荊白漸漸坐不住了。
通過各方面的消息渠道,他得知馬有城并沒有出什么意外,身體狀況、家庭、博物館等等所有的一切都很好。
那么,他為什么不聯系我呢?
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荊白內心里不免開始擔憂,甚至有那么一絲害怕——他了解馬有城,甚至比馬有城自己更為了解,沒有這般充分的提前準備,荊白也不敢輕易給這樣一位精明至極、江湖經驗豐富、又有著紅貴高門出身背景的人物布局下套。
原因很簡單,縱然是玄學高人,一刀、一槍、一板磚,甚至一拳頭打得寸了,也能要了他的命。
當然,荊白不是純粹意義上的騙子,而是真正修行玄學的高人。
換一個公允的角度來講的話,其實他根本沒有欺騙過馬有城,關于那尊國寶級的三足鼎,所能給馬有城帶來的一切益處,都是是實實在在的,只不過,三足鼎的負面影響荊白沒有說,因為他需要三足鼎對人產生的負面影響,來賺取馬有城的錢。
這個局不是騙局,只是一門不易為人所明了的生意。
所以想通這一點之后,再結合馬有城的為人心性,荊白決定主動登門造訪。
如果馬有城只是湊巧破了他的這個局,無妨,還可以繼續做好朋友,而且以后還能繼續布局下套。
如果馬有城是得高人相助,破了這個局……
其實也不要緊。
只要坦然面對,荊白判斷,馬有城就不會惱羞成怒。
因為這只是一門生意,這不是惡意的騙局,而馬有城,是個很尊重江湖規矩、尊重生意門道的人。
但如果因為害怕而不去主動找馬有城,躲躲閃閃的,而馬有城又是有高人相助才破了這個局的話,那么,馬有城勢必會越來越憤怒,越來越懷疑,荊白是心里有鬼不敢見自己,從而斷定,荊白從一開始就沒安好心,就是想騙錢,而且這個騙局中,還存在著害人的屬性!
荊白的判斷和決定,是對的。
自從得溫朔相助之后,馬有城一直都是這么考慮的。他也一直在等待著,荊白能主動登門,坦然面對他。
今天,荊白穿著一身立領盤扣的黑色純棉唐裝,衣襟和袖口有盤云紋繡,敞著懷,里面是一件盤扣的白色襯衣,千層底的手工棉鞋——其實所謂“唐裝”的說法并不嚴謹,只是叫著叫著,也就習慣了。如果換做尋常人穿,或者是稍加改動,那么這類服飾,也可以稱之為練功服,也能,讓人聯想到影視劇中,清末民國時期那些貧民階層中干粗活兒的大老爺們兒……
當然,衣料不同,做工不同,穿者的身份、氣質不同,自然就大不同。
比如荊白,長眉鳳眼高鼻梁,不短不長的頭發梳得整整齊齊,夾著三分之一的花白之色,但他膚色白凈細膩,故而并沒有什么老態,反而愈顯一種成熟的清雋穩重。他身材修長勻稱,袖口挽起一小段,右手輕松隨意地把玩著一串紫檀珠,步履不緩不急,雖沒有龍行虎步之態,卻盡是翩然灑脫之風流,當得世間一高人。
“荊大師,好久不見啊。”馬有城神情歡愉,倒沒有刻意做作地迎上去,只是站在茶桌旁伸手做請,道:“快來快來,前些時日淘到的三十年普洱,嘗嘗。”
荊白微笑落座,一邊說道:“從去年離京之后,事務繁多,還出國一趟。如今事務一清,就惦記著憶古博物館的清凈雅致,趕緊跑來叨擾老友你了。”
“你啊,明明是位世外高人,也學得這些俗套客氣了。”馬有城歡快一笑,道:“介紹一下,這位是盛世龍騰集團的董事長郭盛華。郭老板,這位大師姓荊名白,是國內乃至海外都享有盛名的風水大師……”似乎看出來郭盛華神色間的訝異,馬有城微笑著,神色卻很認真地說道:“看看我這博物館,從建筑設計,到后期內部裝修、展臺布局,都是經過了荊大師詳加指點。”
郭盛華立刻露出敬仰之色,道:“您好您好,得見高人,我老郭三生有幸啊!”
“郭老板客氣了。”荊白微微一笑,神態自若。
“老荊啊!”馬有城似乎不大愿意理會郭盛華,道:“去年你走沒多久,我的老毛病就犯了,結果怎么聯系都聯系不上你,哎,想來應該是那時候你就出國了吧?”
荊白神色間閃過一抹歉疚,點頭道:“是的,當時出去的急,所以沒有提前和你說,很抱歉。”
“一直過完年出了正月。”馬有城說道:“我的精神狀態才好了起來。哦對了,那尊三足鼎你還記得吧?龍抬頭那天,差點兒被我家里的保姆給摔了,我訓了幾句,她還振振有詞說反正就是一個贗品,摔爛了大不了扣她兩個月工資。就因為這件事,可把我嚇得不輕,燈下黑的把戲我是再也不敢玩兒了,喏,當天就把它拉過來,放置到博物館里當鎮館之寶了,哈哈。”
話未說明,但荊白卻是從馬有城刻意提起三足鼎的話語中,聽出了一些意思,微笑道:“嗯,那件三足鼎旺財助運,但久放家中,也容易令人的情緒受壓,所以我才會經常起壇作法,書符布陣,幫你緩解這方面的對沖。這次事務繁多長久不能來,我心里也一直都擔憂符箓和法陣時久無效,影響到你的身體健康。好在是,老馬你本就鴻運當頭長盛不衰,巧合之下把三足鼎挪到了博物館中,而博物館中的無數寶物,能暫時與三足鼎的氣場形成一種對沖的平衡。想必,也是從至寶三足鼎挪到博物館后,你的精神壓抑癥狀,才緩解了許多吧?”
“對對對,原來還有這么多講究啊?”馬有城哈哈一笑。
兩人心知肚明,只是有些話卻不便明說——自此以后,荊白不能再針對馬有城布局,而馬有城,也不會因此而去報復荊白。因為,荊白很坦誠,那三足鼎有害處,但也有益處,而我一直都在幫你馬有城杜絕害處,只留益處。
至于收錢……
哪次都是馬有城主動送錢,荊白從未開口索要,而且,每每馬有城送錢的理由,也和三足鼎無關。
所以,這就是一筆生意。
雙方談笑甚歡,時不時的,才會想起旁坐在側,頗有些受冷落所以尷尬的郭盛華,說上幾句純屬敷衍的閑話。
郭盛華心里當然不爽,早就想告辭離去了,他來這里的目的就是服軟告饒,目的既然已經達成,何必坐在這兒受冷落?這,何嘗又不是一種變相的羞辱呢?
但他又不好在馬有城沒有暗示或者表態的情況下,告辭離去。
他看得出,因為荊白的到來,馬有城談話的興致比之前好多了,如果他主動告辭,會不會顯得掃興?
會不會,讓馬有城心生不滿?
罷了……
無非是閑談而已。
其實之前馬有城身為主人為兩位客人相互做介紹時,郭盛華心里還琢磨著,這就是個神棍,而如此巧合地在憶古博物館里相見……郭盛華不禁忐忑著:“是不是,馬有城想通過一個風水大師,以堪輿風水的名義,來變相索取欺訛我一筆錢才?”
果真如此的話,我應,還是不應?
但隨著閑談時間加長,郭盛華疑竇漸去,并對這位氣質獨特,清高中頗有脫塵之姿的風水大師,有了濃厚的興趣。
不止是馬有城,很多知名企業家、富豪,尤其是香江港、澳海門、東南亞一帶的華人富商,都與這位姓荊名白的風水大師有交際。這一點馬有城和荊白不可能作假,因為以郭盛華現在的身份地位和財富實力,完全可以自己打聽到真假。
所以,郭盛華心生結交之意。
但,這位大師對他的態度,似乎輕輕淡淡的,甚而還有些……瞧不起?!
這讓某方面頗為敏感和自卑的郭盛華很惱火,卻又不好表現出來。
這些年來,崛起于草莽之中的他,心里很清楚,也經常深刻的體會過一種他無法容忍卻又不得不容忍的感受,那就是在豪富上流階層中,很多人看似能與他談笑甚歡,其實骨子里瞧不起他,而之所以會這樣,歸根究底原因只有一個——這些人物們認為,他就是一個沒文化、沒修養的粗野匹夫!
幾年前,郭盛華曾在很多場合中肆意張揚,豪氣萬丈地說:“有文化、高學歷怎樣?我他媽初中都沒畢業,現在呢,集團、公司里有多少知名大學的本科畢業生、甚至碩士?還不是都給我打工嘛,哪個見了我不得恭恭敬敬?”
現如今,草莽英雄郭盛華,每每想起當初的那些言論,那種場合下自己的表現,都會感覺臉上火辣辣的,恨不得抽自己耳刮子。
太他媽愚蠢了!
太傻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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