層層高墻內,沒有等到回應的聲音。
邱斌和柯平江心中暗喜,神色間卻流露出不耐煩的忿忿之色。
黃芩芷好整以暇地往后退了兩步,緊了緊淺黃色的長款羽絨服,淡淡地說道:“邱總,柯總,天氣這么冷,我們是不是先找個合適的地方談話,至于待在這里的那位武總,一會兒再安排人請他過去不好么?”
“哦對對對,不好意思,實在是對不住了。”邱斌連忙道歉,一邊對柯平江說道:“老柯,咱們先去你們公司談吧?”
“好好,請……”柯平江立刻答應。
幾人轉身離開,邱斌落在最后,似乎猶有些不甘心般,再次轉身大喊道:“老武,別在里面待著啦,再待下去你就該發霉了,日子不過啦?!”
喊完,他轉身就走。
現在,邱斌和柯平江心里愈發篤定,武玉生肯定已經死在了食堂里了。因為以往,他們倆偶爾來時,喊兩嗓子的話,武玉生總會應聲。
柯平江一邊走著,一邊故作憂慮地說道:“武玉生不會出什么事兒吧?”
“能出什么事?”邱斌擺擺手,道:“我估計,是心情不好,前天溫董事長和靳總找他談收購淺灣中學的事,他知道咱倆要賣,所以不想理會咱們,唉……說起來,如果不是公司資金緊張,我也舍不得賣啊。”
“可不是嘛,地價飛漲,淺灣中學在這兒放著都掙錢了。”柯平江無奈搖頭嘆氣。
兩人一唱一和著,黃芩芷卻是神情淡然,好似沒有聽到他們的話。
邱斌對黃芩芷說道:“黃總,這件事不用和武玉生談,他現在的精神狀態有問題,我和柯總已經與武玉生的家人達成了一致意見,會為他辦理精神病證明,從而將淺灣中學股權交由他的妻子和兩個兒子決定。”
“唔。”黃芩芷點了點頭。
說話間,一行人已然走到了教學樓的拐角處時,身后忽然有人說道:“邱斌,柯平江,淺灣中學是咱們三個人合股的買賣,怎么就不需要和我談了?”
聞聽此言,邱斌和柯平江忍不住激靈靈打了個寒顫。
幾人停步扭頭,循聲望去。
卻見教學樓后側,一個作為備用消防通道的小門打開,穿著黑色真皮翻毛領大衣的,臉色白白凈凈,長發梳成了背頭發型的武玉生,正站在那里,面帶微笑地看著幾個人。
邱斌失聲喚道:“老武?”
“武玉生?”柯平江更是驚駭莫名,忍不住出口道:“你,你沒死?!”
反應最快的邱斌,伸手拉扯了一下柯平江的衣角。
柯平江立刻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趕緊露出尷尬的訕笑,道:“老武啊,你可算從里面出來了,正好,這位是朔遠控股公司的總裁黃芩芷小姐,這位是靳總經理,唔,你們前天應該見過面的,是吧?”
“黃總,靳總,你們好。”武玉生上前微笑著和黃芩芷、靳遲銳握手,道:“溫董事長怎么沒來?”
“武總您好。”黃芩芷溫婉一笑,扭頭看了眼邱斌和柯平江,兩人被她注視得有些不自然,尷尬地咧嘴訕笑,又不知道該如何解釋,黃芩芷卻也不介意,微笑道:“溫董事長去中海市考察了,目前有意向的擇址有幾處。”
“哦,可以理解,但我還是希望,朔遠控股公司能夠選擇我們淺灣中學……”武玉生笑道:“黃總,能不能送我一張名片?晚些我給您打電話。”
黃芩芷稍稍想了想,掏出一張名片遞過去,道:“那我就等武總的電話了。”
“黃總,我有些要緊的事情,想和邱總、柯總私下談一談,所以這次……”武玉生面露歉意,道:“雖然我這樣做很不禮貌,但我還是希望,黃總能多多理解,最遲一個小時后,我就會給您打電話,好么?”
“老武,有什么話咱們以后再說,你這算什么意思?”邱斌皺眉斥道。
“黃總大老遠來到咱們鋪家鎮,且不說收購事項能不能達成,縱然是尋常朋友來散心,我們這么做,未免太不符合待客之道了。”柯平江怒道。
黃芩芷似乎真的生氣了,她面帶寒霜,強露出一抹笑顏,冷冷地說道:“我先回江岸區了,三位什么時候商量好了,再給我來電話,當然,我希望盡快。”
言罷,她轉身離去。
高跟鞋踩踏著因為沒有人打掃所以厚厚的積雪,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
聲聲似巴掌,扇人臉龐!
邱斌和柯平江極度惱火地對視一眼,心想這下完了,朔遠控股公司收購淺灣中學一事,徹底沒希望了!
媽的!
武玉生此次,竟然用這招來阻止淺灣中學被人收購!
其心歹毒陰狠!
其心可誅!
呆呆地看著黃芩芷遠去,邱斌咬牙切齒,攥著拳頭猛然回頭看向武玉生,怒目圓睜地斥道:“武玉生,你這個王八蛋,你,你真是活夠……”
臟話未罵完,邱斌突然忍不住劇烈地咳嗽了起來,咳得他忍不住彎下腰,上氣不接下氣。
只是一剎那,他就覺得眼冒金星,視線發黑,差點兒軟倒在地。
“老邱,你怎么了這是?”柯平江趕緊彎腰扶住邱斌,一邊抬手拍著他的后背。
“沒,沒事,沒事……”邱斌終于止住了咳嗽,滿口腥甜味兒,他緊皺雙眉強撐著精神,在柯平江的攙扶下,慢慢站直了身體,目光森寒地盯視著武玉生。
“武玉生,你看你把老邱給氣得,你怎么就那么自私,固執啊?”柯平江怒道。
武玉生笑了笑,轉身往層層高墻走去,一邊說道:“咱們之間的事兒,也確實有些日子沒有好好談過話了,你們放心,這次,淺灣中學我一定會賣掉。老邱、老柯,到我住了幾個月的迷宮里,喝茶聊聊天吧。”
本來邱斌和柯平江,壓根兒不想理會武玉生,莫說聊天了,就是看他一眼都閑浪費時間。
但聽著武玉生說,這次一定會賣掉淺灣中學……
邱斌和柯平江的心情,立刻從低谷中攀升到了天上——媽的,武玉生開竅了?!
他倆都了解武玉生,此人行事向來雷厲風行說到做到。
于是乎,邱斌和柯平江不管不顧地跟著武玉生往迷宮里走去。
走進去跟著武玉生拐了兩次彎之后,兩人這才后知后覺地意識到,武玉生的病癥突然好轉,而且話里有話……跟著他進入這個鬼地方,會不會有危險?
昨晚上,閣樓里出現的異常狀況,不是預示著武玉生死了!
那么,預示著什么?
以小鬼害武玉生的手段,失效了?!
為什么會失效?
明明已經有效好幾個月了啊!
兩人停下腳步,面面相覷,發現了各自眼神中的恐懼和憂慮。
武玉生站在一個拐彎的開口處,轉身微笑道:“怕什么?剛才黃總和靳總都看到你們倆跟著我進來了,門口老郭也知道你們倆還在學校里……”
話說一半。
但邱斌和柯平江,卻是再明白不過了。
是啊,有什么好怕的?
而且事已至此,怕,有什么用?
兩人一咬牙,相互點頭示意,轉身故作鎮靜地往里面走去。
“老武,你這話說得我有些犯迷糊。”邱斌笑道:“你我多少年的關系了,還有什么怕不怕的?要說怕,也只是怕你神神叨叨了這么久,搞出了這個迷宮一樣的地方,進來就覺得瘆人,咱們去外面找個茶館坐下來一邊喝茶一邊聊不好么?”
柯平江附和道:“就是嘛,這地方陰森森的。”
“我請你們進來,就是想讓你們看看,這幾個月我過的是什么日子!”武玉生輕輕嘆了口氣,道:“人不人鬼不鬼的,我實在是過夠了,與其這樣過下去,還不如直接死掉算了。素以,今天我走出了迷宮!”
“早這樣想就好了。”
“這才對嘛。”
邱斌和柯平江故作鎮靜地附和著,說笑著。
很快,三人走過迷宮,從僅剩下的狹窄小門里,進入食堂。
食堂里光線昏暗,亂七八糟擺放到桌椅板凳和柜子等雜物,組成了又一個巨大的迷宮,羊腸小道七拐八繞著。
邱斌和柯平江心里直發毛。
他們無論如何也想象不到,這幾個月來,武玉生一直生活在這樣的環境中。
終于來到中間的小棚,進入小棚。
邱斌和柯平江愈發驚訝,寒意從腳底下順著大腿、脊椎骨爬到了腦勺上。
這地方,哪兒是人住的啊?!
簡陋至極,處處都是潮濕的霉氣,而且溫度又極低,通風狀況極差。
武玉生走到里面,坐在了一把小馬扎上。
面前的小桌上,放著茶盤,還有剛燒開的一壺熱水,他拿起來沏茶,一邊對站在小棚外的邱斌和柯平江說道:“進來喝點兒茶,慢慢聊吧。”
“哦,好的,好的。”
邱斌和柯平江禁不住打著哆嗦,肩并肩相互壯著膽,慢慢走了進去,拖過一個小馬扎和一把小凳子,坐在了小桌旁。
武玉生給兩人倒上茶水,露出了不只是哭還是笑的神情,凄凄慘慘戚戚地說道:“二位,請喝茶……拜你們所賜,我這幾個月以來,過得好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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