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之前,溫朔并不能確定栗天峰、章茜華二人誰的(身shēn)上沾染了至陽成煞的(陰陰)戾之氣,更不能確定(陰陰)戾之氣的來源,但他又不方便,確切地說,是不敢以自己的氣機,在無聲無息中查看栗天峰、章茜華的(身shēn)體狀況。
因為,栗天峰和章茜華的個人氣場太強,都早已形成了浩然官威之勢。
尤其是栗天峰的個人氣場,溫朔覺得如果自己貿然以氣機查探,立刻就會遭到極強的反噬打擊,甚而會讓栗天峰敏銳地察覺到不妥,并對他產生厭惡感。
當然了,如果溫朔是抱有惡意的話,也并非不能對栗天峰和章茜華做出點兒什么出格的事(情qíng)。畢竟他和栗洋之間關系密切相互信任——把栗洋灌醉,從他(身shēn)上取點兒鮮血,再簡單點兒就是拔幾根頭發,簡直是輕而易舉。
而有了栗洋的鮮血或者頭發……
起壇作法禍害栗天峰和章茜華,難度自然會降低許多。但比之對付尋常人或者玄士,作法禍害栗天峰和章茜華這樣的人物,風險(性性)和難度,自然是要高得多。
這沒辦法。
否則自古以來的朝代更迭,那還不得玄門江湖中人說了算?
老話說“一物降一物”,又如(陰陰)陽五行,相生相克,是一樣的道理,在俗世人間,沒有絕對的至強者。便是歷史傳說中那些能夠成就世間仙人(身shēn)的大能之士,又如何?還不是照樣迫于無奈羽化飛升么?
“迫于無奈”是溫朔自忖的可能(性性)。
因為他覺得,成就了世間仙人(身shēn)時,誰他媽不想著飛揚跋扈肆無忌憚樂逍遙?
飛升去干啥?!
反正胖爺將來一步邁入仙人境,如果不是被迫,不得已之下,絕對不肯離開人世。
言歸正傳。
胖子眼瞅著栗天峰在老婆面前擺官威,而章茜華雖然沒有第一時間反駁,卻明顯是因為有外人在場所以才壓下心頭火氣,一旦爆發的話,甭管栗天峰和章茜華是否會吵起來,即便口頭上爭幾句,胖子這個前來做客的外人,也著實不便再多停留一分鐘了。所以胖子趕緊腆著臉往旁邊挪了挪(屁pì)股,靠近些章茜華,憨憨地說道:“那個……既然伯母這么說了,我,我借著酒勁兒,酒壯慫人膽嘛,就,就給伯母先把把脈。”
說著話,他伸出了右手。
這番話,倒是令栗天峰不好再開口制止,而章茜華也頗為尷尬歉意地一笑。
可不是嘛。
你們老兩口意見不同,讓(身shēn)為晚輩的溫朔,多難做啊。
為了化解尷尬,也為了不在丈夫剛才的態度面前示弱,章茜華溫婉笑著,伸出了左手放在沙發扶手上。
溫朔食指中指,輕輕地搭在了章茜華的腕脈上。
栗天峰面露一絲忍俊不(禁jìn)的無奈笑容——算是向溫朔致歉,不再去制止。
“一會兒如果感覺有什么異樣,您別擔心,把脈過程中,因為需要對(穴xué)位適當按捏,所以難免會產生一些感應,就像是針灸,會使人感覺發麻、發酸、沉重等等。”溫朔一邊微笑著講述著,一邊緩緩地渡入了一縷氣機。
提前把這些話講出來,也是為了避免出現意外狀況。
譬如章茜華感應到體內有氣機流動的話,吃驚,本能地排斥等等,都有可能會打斷溫朔的氣機探查,甚至有可能對溫朔的氣機造成一定程度的傷害。
畢竟,如章茜華和栗天峰這樣的人物,其不為常人所知的個人氣場,是極強的。
聽了溫朔的話,章茜華微笑點頭,旋即便察覺到了一絲異樣,從溫朔搭在她腕脈處的指尖上,好似傳入了一股溫潤的暖流,但又讓人生出沁涼舒適之意。
這種極為矛盾的感覺,讓章茜華很是詫異,但有溫朔之前那番話的提醒,她按捺住了心神。
然后,那種感覺慢慢消失。
這很正常。
在溫朔小翼的控制下,盡可能少地渡入氣機,且盡量不去過度觸碰,以免引發章茜華不自主的本能排斥反應,且以相參之態,與其個人體內生機并行相融。待章茜華的感知適應了溫朔的氣機之后,也就沒有明顯的感覺了。
這么做必然會導致速度慢,但勝在安全。
隨著探查的深入,溫朔微微闔目。
氣機在章茜華體內的周游詳查,必然會起到相應的梳理效用。由此,章茜華雖然再沒有清晰的感覺,卻在不知不覺中,(身shēn)體愈發放松、舒適。
坐在沙發上的她,也慢慢閉上了眼睛,一副享受的模樣。
栗天峰和栗洋父子二人,初始也沒有太當回事,好整以暇地等著,還略有些期許地看著溫朔為章茜華把脈。
但隨著時間的流逝,父子二人開始心生疑惑,面面相覷了。
把脈,需要這么久嗎?
難不成……
章茜華的(身shēn)體,真的有了什么嚴重的病癥,以至于溫朔有些拿捏不準,或者在更為細致地感應脈象,思忖分析著章茜華的病(情qíng)到底是什么?
栗天峰和栗洋先是相信溫朔在中醫術上有點兒真本事,因為他為栗洋解酒立竿見影,這可做不得假。
然后,兩人開始懷疑,畢竟把脈用不了這么久啊。
但,如果溫朔拿捏不準,為什么又要把脈如此之久?
父子二人對視一眼,相互以眼神示意對方,開口喚一聲溫朔或者章茜華。
但兩人隨即又都同時搖頭。
這時候冒然開口喚聲,誰都明白不太禮貌,也……不大合適。
終于,在兩人快要按捺不住時,溫朔緩緩睜開了眼睛,察覺到栗天峰和栗洋父子的目光,溫朔后知后覺地流露出一抹歉意的神(情qíng),繼而抬起了搭在章茜華腕脈上的手,道:“伯母,不好意思,時間太長讓您受累了。”
“啊?”章茜華睜開眼睛,有些茫然地看了看丈夫、兒子,然后才看向溫朔,道:“我,我沒有睡著……那個,時間已經過去很久了嗎?”
溫朔笑了笑,道:“確實耗費了不少時間,因為您的脈象中有些不太明顯的異常,我需要仔細分析。”
“那現在,你診斷出是什么病了嗎?”章茜華問道。
“問題不大,一會兒我給您寫個方子,平時注意多調理就好。”溫朔微笑道。
“是,是什么病?”章茜華再次追問道。
溫朔猶豫了一下,道:“用中醫的話說,就是(陰陰)氣阻塞,久而生邪,氣血凝澀不暢,肝肺火盛,(陰陰)陽不調。如果早些發現的話,連藥都不用吃,就可以調理好的。”
“哦,是這樣啊。”章茜華半信半疑地點了點頭。
栗天峰微微瞇眼,多年為官,且官至高位的他,經歷過太多的大風大浪,見識過太多的人和事,溫朔剛才言語以及眼神中的任何細節,都逃不過他那雙老辣的眼睛,知道這小子刻意在隱瞞著什么,而且,他在說謊。
“伯父。”溫朔看向栗天峰,微笑道:“我……其實吧,您別生氣啊,我進屋時就看出來您的氣色不大對了,一直沒敢說,也不知道為什么,反正每次看見您我就倍兒緊張,就像上小學時見到了校長那樣。”
栗天峰怔了怔。
栗洋也有些莫名其妙地看向溫朔。
章茜華卻是笑道:“他啊,幾十年了,一直都是這副德行,小溫,你不用緊張的。”
“嗯,看到我就緊張?是不是犯了什么錯?”栗天峰好似打趣般笑道,但眼神銳利如刀地盯著溫朔,道:“你剛才這番話,很有點兒江湖郎中的口氣。”
“江湖郎中里面,多是一些賣狗皮膏藥的。”溫朔直言道:“但,也確實有妙手回(春chūn)的名醫。”
“我每周都會體檢的。”栗天峰板起臉來,語氣也變得嚴肅了許多。
溫朔不卑不亢地說道:“科技(日rì)新月異,但再高端的科學儀器,仍然查不出人體內的經絡、(穴xué)位,但,沒有人能否認,經絡、(穴xué)位的存在。”
“你剛才還說,自己只是略通中醫皮毛。”栗天峰語氣不善地說道。
栗洋和章茜華母子,神(情qíng)變得緊張起來,面面相覷著。
好端端的,這一老一少怎么就有了針鋒相對之態?!
溫朔這小子也是膽大……
竟然敢在登門看望長輩的時候,對栗天峰,對這樣一位長輩,一位手握重權,(身shēn)居高位的官員,用這般已經有了不敬之意的語氣講話。
通俗地說,就是在“抬杠”
溫朔卻好似并沒有意識到氣氛的不妥,固執地搖搖頭說道:“伯父,您信或不信,我不能勉強,但我確實看出了您氣色不妥,建議您……嗯,如果您同意的話,我可以聯系宋釗生老院士,您盡快去中海一趟,找他為您就診。”
栗天峰心下惱怒,但礙于(身shēn)份沒必要和一個晚輩較真,便沉著臉擺了擺手。
換做任何人,這時候也該明白栗天峰的意思,然后趕緊起(身shēn)告辭了。
但溫朔這個在所有人眼里都極為聰慧,生就七竅玲瓏心的家伙,這時候卻好似被(陰陰)邪之氣堵塞了竅(穴xué),固執而又堅決地說道:“伯父,晚輩有一個不(情qíng)之請,您能不能……能不能屈尊,讓晚輩和您單獨談談?”
“我累了。”
“您……是害怕什么?”溫朔極為大膽地說出了一句近乎狂妄的話語,又看向栗洋和章茜華。
這般心理暗示,讓栗洋和章茜華心里不由得緊張起來。
難不成,栗天峰早就知道了自己有什么病,卻隱瞞著不肯,不愿意告知妻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