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天峰思忖許久,想到了很多事、人,但都不覺得這些人和事有什么異常的不妥。
而且到了他這個層面的人物,(日rì)常生活和工作中接觸到的諸多人和事,也著實不便道與溫朔所知。一般(情qíng)況下,也不可能和迷信相關。
所以他只能搖了搖頭。
等待了許久,更為此著實付出了不少心血的溫朔,難免心頭略有些失望。
他轉念一想,道“栗伯伯,我能給您把一下脈么”
栗天峰稍作猶豫,微笑著伸出了左手。
溫朔繞到書桌一側,伸手將中指、食指輕輕搭在了栗天峰的腕脈上,一邊說道“無論您信或不信,把脈以及揉捏按摩(穴xué)位這點兒手段,確實師從宋釗生老院士。”
“嗯。”栗天峰只是簡單回應了一聲。
“如果有感覺一樣,千萬別心生抗拒,也別緊張。”溫朔叮囑道。
栗天峰皺了皺眉,稍有猶豫,然后才點了點頭。
溫朔這才微闔目,如在外面給章茜華把脈時那般,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
栗天峰也不急,闔目養神,靜待溫朔把脈診斷。
然而溫朔卻并未渡入一縷氣機入栗天峰之體,因為他知道,栗天峰與章茜華不同章茜華是完全出自于新奇,主動,所以不會有絲毫抗拒;而栗天峰則不然,他內心深處對溫朔,是有警惕、懷疑的。
無論溫朔之前如何以心理催眠之術,去暗示、(誘yòu)導了栗天峰的潛意識,都無法完全控制這個人的(情qíng)緒。
因為栗天峰這樣的人物,本(身shēn)就有著超強的毅力。
其毅力可抗來自于任何心理上的影響,其個人氣場,又能抗拒甚至反噬詭奇之力。
所以以氣機探查栗天峰體內,危險系數太高了。
對于一向自詡(身shēn)驕(肉肉)貴的胖子來講,他寧可眼睜睜看著栗天峰死,栗洋哭,也不會去為了救栗天峰,而委屈地被栗天峰在不知不覺中重創。
而現在給栗天峰把脈,不過是個幌子罷了。
目的,是將栗天峰的注意力,集中到其個人的(身shēn)體上,意識專注于對自(身shēn)有無異樣的感覺中,從而放松對溫朔個人,以及書房內(情qíng)況的注意。
如此一來,栗天峰的氣場,也會在極短時間內縮小至體內、體表,而不似剛才籠罩書房。
看似在為栗天峰把脈的溫朔,悄然釋出了己(身shēn)的氣機,不已一絲一縷的狀態探查,而是盡可能地去全方位覆蓋書房,以求迅速找到自己判斷中可能存在的物事。
剛才在客廳,以及來到書房后,溫朔就一直在思忖著,栗天峰是如何遭受到至陽成煞的(陰陰)戾之氣侵害這種(情qíng)形的出現,本(身shēn)就透著詭異,因為栗天峰的個人氣場,縱然是(身shēn)處極(陰陰)之地,也能讓各類(陰陰)煞氣息震懾住,不敢侵害他絲毫,甚至都不敢靠近他方圓一丈之地。
所以,栗天峰九成九是受玄士作法所害。
但什么玄士,敢如此膽大包天地去起壇作法,禍害栗天峰這樣有著赫赫官威的大人物
那玄士,又能如何做到的
答案也就顯而易見了準確掌握到栗天峰的氣血生機、生辰八字,繼而以法器接近栗天峰,并能夠讓栗天峰時常親密接觸到,再與其氣血相參,慢慢滲透而入。待逐漸與栗天峰的氣血生機達成平衡,不再受反噬,便能夠更深一步地影響栗天峰的(身shēn)體狀況,并感染其(身shēn)邊的親人。
這件東西,還一定會在栗天峰的家里。
因為他工作的地方,就算是傳說中的大妖,進去之后也得被浩((蕩蕩)蕩)國威轟殺至渣。
哦對了,神仙不收斂氣機,也不得入
從書房的布局設施,分析出栗天峰有懷舊的(情qíng)結,再加上其個人的(身shēn)份、地位,大致也能判斷出,其個人在家中更習慣于獨處書房中。
那么,這東西在書房里。
進一步縮小的話,書桌上、抽屜中的嫌疑最高。
但現在栗天峰距離書桌太近了,其個人的氣場再如何收縮,也多多少少會影響到書桌,尤其是他所坐位置的書桌內側,那里,又緊挨著抽屜。
胖子很無奈。
因為從進入書房,到后來的對話,心理暗示他根本沒有機會去引導栗天峰坐到沙發上談話。
此刻,他只能讓自己的氣機,小心翼翼地從外側,向書桌上和抽屜里探查,確保不會與栗天峰的氣場觸碰到,那樣的話,勢必會引起栗天峰的警覺。
這種對于無聲無息無形的氣機的警覺,我們尋常人一般謂之“直覺”
然而就在溫朔極為小心地一點點控制著氣機,向抽屜和書桌上的所有物件靠近、感應分析時,突然,他釋出的氣機,敏銳地察覺到了對面書柜臨窗一側的中層,有種好似會呼吸的物事,正在極為輕微,不易察覺地一呼一吸著,并于整個書房內的自然五行平衡達成微妙的平衡。
若非溫朔如今的修為已然登堂入室,且起壇作法的經驗豐富,做事又極為細膩,還真是難以察覺到這種細微的異常。
他幾乎是剎那間斷定了,那里,就是自己要尋找的東西
這一分心,正在書桌上和抽屜中緩緩推進的氣機,陡然向前突進了一寸。
也就是這短短一寸的距離,恰恰撞到了栗天峰的氣場。
溫朔猛然警覺,急忙收回。
與此同時,栗天峰也忽然睜開了眼睛。
四目相對。
溫朔下意識地躲避栗天峰的銳利目光,而這般下意識的目光躲閃,卻被栗天峰逮了個正著,眉頭一皺,淡淡地說道“你剛才,做什么了”
“沒有。”溫朔迅速平復心頭慌亂,微笑道“察覺到了你的脈象突然生出異常,我急忙觀察您的臉色,生怕出什么問題,而您,也恰好睜開了眼睛”
“你躲什么”栗天峰問道,目光愈發冷冽。
“我怕你生出誤會。”溫朔苦澀道,看起來顯然是在實話實說“之前我已經叮囑過您,無論感受到什么樣的異樣,都不要緊張,更不要抗拒可惜,您還是信不過我,稍有異常便開始抗拒,脈象大變,倒是讓我措手不及了。”
栗天峰怔了怔。
溫朔這番話,倒是讓他一時間摸不清楚狀況了。
因為剛才自己猛然睜開眼睛,確實是因為內心驟然生出了警惕,感受到了威脅。而自己這樣的感覺,必然會導致心跳、脈象出現變化。
所以,溫朔所言是真
到底是他先起了什么“歹念”,還是我先感覺到了威脅
溫朔抬起了輕搭栗天峰腕脈的手,道“不要緊,剛才對脈象的診斷,我已經基本可以肯定,確實如我之前分析的那般,至陽成煞的(陰陰)戾之氣,確實源自于您個人。剛才讓您回想一些異常的人、事,您沒想到,要么是您刻意在隱瞞我什么,要么,就是您在(身shēn)體不適之前,收到了什么特殊的物事,并且放在了您的家中,確切地說,是書房內。”
如此肯定的語氣,再看溫朔成竹在(胸胸)的自信神(情qíng),栗天峰不由得微皺眉開始思忖。
家里,書房中,有什么特殊物事
而且,還是在自己(身shēn)體不適之前才得到的這幾乎已經把可以考慮到的范圍,縮小到了極限。
可栗天峰左思右想,還是想不到。
他搖了搖頭,然后愈發懷疑溫朔,這是在用一些所謂的江湖(套tào)路,一點點(套tào)話,刻意讓他自己去想到什么,然后說出來之后,溫朔就會點頭說“對,就是他。”
而從進入書房后,直到現在溫朔的言語、行為,也極為附和這種江湖(套tào)路。
“溫朔,我對你的信任,和忍耐,是有限的。”栗天峰淡淡地說道。
一語雙關
聰明絕頂的胖子當即意識到了問題所在,他沒有絲毫慌亂地笑了笑,道“我明白您所懷疑的是什么,但還是要告訴您,我可以肯定這件東西的存在,而且在哪里我都可以告訴您前提是,您不要刻意隱瞞。”
栗天峰愣住。
溫朔這小子,實在是太聰明了,能夠聽明白自己剛才的話,偏生在這般(情qíng)況下,還如此篤定。
“哦”栗天峰冷笑道“在哪里”
“書柜,臨窗的一側,中層位置。”溫朔指了指書柜,一邊說道“您的書房,平時應該很少有別人會進入,更不會有別的人敢于私自翻動您的東西。”
這話,同樣是一語雙關。
沒人能輕易進您的書房,翻您的東西,那么,就不可能是有人提前泄密給我;
我話已至此,您還不信
栗天峰緊皺雙眉,稍作思忖后,豁然省起了什么,他皺眉說道“我這人從來不會收受不信任者的禮物,再輕的禮物也不收,能夠送我禮物又被我接收的,都是我信任的人。更何況,書房里所有的東西,都是我自己買的,或者早年間收藏的,我可以肯定,這里一件今年新入的東西都沒有。”
溫朔錯愕。
這怎么可能
自己的判斷、感應都不應該有錯,而且剛才栗天峰眼神中一閃而逝的那絲醒悟,絕非作假。
所以肯定有什么東西
那么,栗天峰在說謊,又或者,那件東西確實本(身shēn)就是栗天峰的。
溫朔迅速想到了唯一的可能。
他微笑著說道“有人借了您的東西,又還了回來。”
栗天峰再也按捺不住,豁然起(身shēn),皺眉直視著溫朔那雙平靜的、透著無比自信的眼睛。
許久。
他緩緩點頭。